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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下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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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也没用,我总得一岁岁的长。

    “三姐!”我吧了她一嘴。“快走请医生,你爸不会死在床上吧?”

    岳母娘说他浑身似火烫,超高发烧,王大河受得了?

    “死了干净!”三丫头拉着又走。“喝酒就不晓得自己姓么事,丢人现眼,丑死人的!”

    我们走到下山口,感觉突然起了风,一大片乌云,从大洼山尖子上,直飞下来。

    “不好!”三丫头瞧着乌云说。“这乌云来的太奇怪,不会真是我爸显魂吧!”

    乌云飘到我们头顶,直落下来,带着呜呜啸叫。

    “完了!”三丫头一下攥紧了我的手。“我爸真的会死!”

    乌云飘到快接近我俩的头顶,突然消失不见。

    下山口传说很野,中间两里多路没人烟,横穿着一条大河,河里怪石嶙峋,流水在怪石中间穿梭。

    早些年人民公社那阵子,大队部有个黄主任,就住在我们这一条冲的老家畈。

    有一年六月一日的正中午,他从大队部办完事回家,就走到这下山口,天空突然阴沉下来,从朱寨坡子上飞下一件白花床单,落在河中间大黑石疤子上,慢慢卷成了一条白花桩桩,立了起来。

    黄主任陡然迈不开步子,两脚似有两只手紧紧拽着,跟着头皮子紧缩发麻。

    “妈的!真是大白天撞见鬼了!”黄主任大骂未毕,猛觉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跟着就不省人事。

    傍晚,有过路人看见,他正躺在河水里,胸口上趴卧着一只大黄壳子鳖,有大碗口那么大。

    路人大感惊奇,忙去把他叫醒,扶起来再看时,大鳖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畅畅!”三丫头忽说。“我的眼皮子在跳,快点走!”

    村医疗点建在朱家大湾南头的田畈里,红墙红瓦,往上尖角,竖起个醒目的大“十”字。大概还在过年,村医生朱先不在里面,大铁门紧锁。

    “去他家瞧瞧!”我说。“三姐,他肯定在家吃早饭!”

    朱先的家门口正对着大池塘,一个大深门楼子,里面一个大院子,正房子得上三级台阶。

    “朱先!新年好!”进到大院子我就高喊。“恭喜发财!”

    “一样!”朱先四十多岁,一张圆不圆,方不方的大脸,秃顶子油光光的。见我与三丫头问:“有事吗?”

    “没事拜访你干什么?”这问话简直就是废话。我没好气的说:“我三姐的老爸病了,烦请朱先一行!”

    “文诌诌的!”他老婆出来在一旁笑。“小帅哥倒是很可爱,跟我做儿子好不好?”

    “瞎说什么呢?”朱先说他老婆。“想儿子想疯了心吧!晓得这伢是谁吗?”

    “跟你一个辈份?”他老婆两眼盯着我,像狠,恨不得一口刁进狼窝里。

    “他是郭家冲的,她妈姓殷才漂亮,还会拳脚。”朱先对她老婆说。“人家就这么个儿子,养了他隔壁王家的一个女儿做媳妇。”

    “这伢看着挺帅挺可爱的!”真是搞不懂,不晓得外面有多少人在想儿子?朱先的老婆说:“我们要有这好的一个儿子多好!”

    “想顶屁用!”朱先招呼我们走。“走!我去医疗点拿药箱。”

    “医生!”三丫头说。“还请您快点哟,我爸怕不行了!”

    “怎么啦?”朱先问。

    “着凉感冒。”我说。“浑身烧得像炭火!”

    “发高烧?”朱先说。“那样是容易出事!”

    我们跟他到医疗点,朱先清了东西,肩背药箱,手提医药,跟着我们走。

    一路问怎么造成的,几时感冒发烧的,能吃东西不?我们只说王大河昨天喝醉酒开始的。

    走到下山口,三丫头又紧张:“畅畅!我眼皮子又跳!”

    说着抬头看天,风也没有,乌云也看不见,太阳也没有,天空阴沉沉的。

    “真是精怪!”三丫头自言自语。“到这儿眼皮子就跳!”

    “三姐!”我忍不住笑。“你爸的魂来找你:老王家你是唯一他的根!”

    “根个屁!”三丫头拉着我走。“畅畅!你说我爸死得了呗?”

    “一般的感冒死不了人。”朱先说。“但是严重的感冒就很难说!”

    “严重的感冒指什么?”我问朱先。

    “高烧持续不退,头晕乏力,精神萎靡,头痛欲裂,伴以恶心呕吐,腹痛腹泻。”朱先解释说。“甚至引起并发症,肺炎脑膜炎等。到这种程度就很危险!所以,预防流感,注意保暖,保持房间通风,饭前便后洗手,搞好个人卫生,不往人多的地方凑热闹,都很重要!”

    到了岳母娘家,三丫头怕病毒传染,连屋门都没进,直接拉着我回到我家里。

    不,也是她三丫头的家。

    我爸妈刚好往暖房端菜,大凤牛娃子都已起来,坐在暖房里。

    老天爷也真是怪,恰恰昨天晴了一天,今天又阴阴沉沉,不见太阳。

    “爸!”牛娃子见不得有好酒,笑着看我爸。“您有好酒,早上喝两杯?”

    “权!”大凤翻眼睛。“早上喝个么酒,招我揍你!”

    “儿子!去拿。”我爸说。“小潘过年买了那么多东西,这回来又背来一大捆甘蔗,喝点值么事!”

    我妈也叫拿:爱屋及乌,白捡几个姑娘,没有讨神费力,像王瑶一样,一把屎一把尿的从小养到大。

    “爸!妈!”大凤笑。“你俩都惯着他!”

    “凤!不是惯我,是惯你!”牛娃子说。“不是你,我走不进这家里的门!”

    “权!”我妈说。“你要是舍不得我凤,你弄房子也要帮手,可以让凤去跟你帮忙。”

    “那真是太好!”牛娃子喜出望外。“有凤在身边,我就心里踏实!”

    “哥!”王瑶说。“你心里踏实,我们心里可难踏实!”

    “哥还能吃了你姐?”我拿来酒,牛娃子接着开盖子,为我爸妈与大凤倒酒,两眼问王瑶。

    “你不吃了我姐也差不多!”三丫头说。“哥!我姐可挑不得砖瓦,在家里我爸妈可宝贝着呢!”

    “在我家里更是宝贝!”牛娃子跟我爸碰杯喝酒。“我凤细皮嫩肉的,哥舍得让她做粗活?”

    “我的天啦!”我岳母娘推门进来就大呼小叫的。“老砍头的高烧到三十八五,真吓死人!”

    “好了点不?”我妈问。“万姐!你还没吃吧?”

    “吃亏!”她又是来蹭饭吃的。“在打吊水针,朱先说真是危险!”

    “死了倒好!”三丫头却盼王大河去见阎王,对她妈说。“省得总是折腾磨你!”

    “前世的冤家!”我忙去为我岳母娘拿碗筷,她一屁股坐下来,再没有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