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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章氏看着张牙舞爪的厉害的不行,但实际上压根不是花婆子的对手,人还没冲到跟前呢,就被花婆子一脚踹了个跟头。
人群中看热闹的易云平眯着眼睛仔细看了花婆子一眼,原以为只是个寻常跑鸽儿市的老太太,但刚才那一脚好像有点不寻常。
他虽然没有练过,但这具身体也算见多识广,花婆子刚才那一脚分明就是有底子的。
贾章氏一个屁股蹲摔在地上,也知道自己不是花婆子的对手,索性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老贾,老贾啊……你在天之灵睁开眼睛看看吧,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满院子的人欺负我们不说,就连外人也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老贾,你当初走了倒是一了百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在这世上受苦啊!”
“老贾,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你把这些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坏份子都带走吧……”
院子里众人一听贾章氏这么嚎,全都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虽然现在是新社会,不让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但耐不住大伙儿都信这个啊!
花婆子却是冷笑一声,双手叉腰,瞪着眼睛看向贾章氏冷冷开口:
“我说贾章氏,别人怕你这一套,我花婆子可不怕。你也不去街坊邻居地打听打听我花婆子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今儿不怕把话给你放这儿,别说你叫不上来老贾,就算你真有本事把他叫上来,你看我能不能打他个魂飞魄散?”
花婆子此话一出,院子里众人齐刷刷地打了个冷战。
易云平有些疑惑地看了花婆子一眼,心说这四九城不愧是天子脚下藏龙卧虎之地啊,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婆子也能有这等气魄?
贾章氏明显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张老脸就跟个调色盘一样,由黑转青,再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死死咬着嘴唇一个字不敢说。
易云平今天可算是小刀拉屁股——开眼了,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能把贾章氏吓得不敢说话的。
他低头小声问身边的一大妈:“婶子,这花婆子什么来头啊?贾章氏怎么这么怕她?”
一大妈压低声音给自己侄子解释:
“这花婆子不是本地人,据说小时候被一位云游的道士带到四九城在白云观修行。”
“等她十七八岁的时候,带她的道士,也就是她师父没了,叮嘱她下山还俗,好好过日子。”
“花婆子听了师父的话,还俗之后找了个男人嫁了生儿育女,再后来解放军进了城,听说有个领导的儿子遭了难,看了许多大夫都没用,最后不知道怎么打听到花婆子头上,请她去给治的。”
“那领导的儿子现在是区里头的大领导,逢年过节的还派人给花婆子送东西呢。”
说到这儿,一大妈特意看了自己侄子一眼,这才又继续说道:
“这个事情也就是老辈人知道,你别往外说。”
易云平点点头,花婆子既然是在白云观长大,而且又有师父带着,那估计是正儿八经的道姑。
他们在这边小声嘀咕,却听那边花婆子指着贾东旭的鼻子继续喝骂:
“贾东旭,你个小畜生也算是我花婆子看着长大的,你娶媳妇的时候买缝纫机,还是找我置换的票。”
“你媳妇刚生棒梗那一年,坐月子没有一点红糖,一颗鸡蛋,是不是找我给你弄的?”
“你个小畜生,我花婆子自问没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好端端的半夜三更上派出所干什么?”
院子里众人先前还不知道花婆子好端端的这是突然闹了哪一出,如今一听花婆子这么说,可算是明白了:
敢情,花婆子前两天去鸽儿市被抓了,是贾东旭举报的啊?
想到这儿,众人看贾东旭的眼神全都变了。
花婆子虽然在鸽儿市倒腾票券,但这么多年乡里乡亲的办事也公道,从不趁火打劫,有时候实在困难了,她还愿意给赊一点。
这附近大大小小的院子住着几百户人家,还挑不出几家没受过花婆子恩惠的。
你贾东旭好端端地去举报人家,这不等于是要断大家的活路吗?
尤其是今年,粮食越来越不好买了,很多人都是有钱有票买不到粮食,万一有一天断粮了,没了花婆子,大伙儿怎么活?
贾章氏闻言,也是恼恨不已,脸色难看的厉害,他的本意是去举报易云平的,结果没想到易云平逃脱了,反倒把花婶子抓进去了。
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到这儿,贾东旭抬头狠狠瞪了易云平一眼,可惜易云平这会儿正在听自己婶子说那位花婆子的光辉事迹,压根没空搭理他。
就算是感受到了贾东旭的目光,易云平也当作没什么,反正你丫开年就要去和你爸团聚,小爷我就大方点,不跟你计较了。
“今天这桶大粪,就当是还了我以前跟你们老贾家的来往,从今以后你们也别来找我。”
花婆子丢下这么一句话,也不等院子里众人说话,就弯腰拎着粪桶出了院子。
全院大会开到这儿,三位大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一大爷开口:
“行了,东旭,这么冷的天别让你妈在地上坐着了,这眼瞅就过年了,赶紧把屋子收拾收拾吧。”
说完,也不管贾东旭听进去没有,直接朝众人摆摆手:
“行了,大伙儿都散了吧。”
众人看完热闹,闻着老贾家传来的臭气本来就不想呆了,这会儿一听一大爷说散会,一个个捂着鼻子往家跑。
回家可得把门关严实了,要不然臭味飘到他们家,晚上还睡不睡觉?
贾东旭扶着他妈进屋的时候,秦淮茹正戴着个口罩忍着恶心收拾炕。
贾章氏今天在全院大会中接二连三地失利,后来又被花婆子踹了一脚,本想进屋找儿媳妇出气。
可是,一闻这味儿差点就背过气去,两只眼睛熏得直流眼泪,一把挣脱儿子的搀扶,赶紧又往外面去了。
贾东旭也被熏得不轻,紧跟着他妈就往院子外面去了,这个家是不能呆了。
秦淮茹见自己爷们和婆婆一个个出了院子,眼眶红红的,眼泪不停地往下落,也不知道是熏的还是委屈的。
易云平跟着叔叔婶婶回了家,提着暖壶给自己婶子倒了一茶缸子热水,外头呆了那么长时间实在冷。
易忠海看向自己侄子,沉声问:“东旭是不是想去举报你?”
易云平有些诧异地看了婶子一眼,他还以为婶子把这个事情告诉叔叔了,不过还是点点头。
“诶!”
易忠海重重地叹了口气:“要是老贾一直在,东旭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易云平笑了笑:“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想怎么走,谁也管不了。”
易忠海有些诧异的看了自己侄子一眼,有点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易云平问他:“叔,机修厂有个叫梁拉娣的寡妇您知道不?”
易忠海稍微想了想,随即点点头:“听说过,前两年家里头男人工伤没了,一个人拉扯三四个孩子。”
“前几天听车间的人说,她年底考核的时候还升了一级。”
易云平笑笑:“人家一寡妇拉扯几个孩子,还一门心思地想着工作,努力提升级别,您再看看贾东旭!”
易忠海顿时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