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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导果然是一代权相,办事雷厉风行,尤其给自己家里的儿孙谋差事,那速度真不是盖的。第三天下朝的时候,他就已经拿着皇上盖了御印的公函交给了王献之,并说明天家里设宴饯行,然后,我们就可以随时启程赴任了。
我自然是惊喜交加,再看王献之,惊喜之外,却又有了一点别的情绪。
要离开住了十多年的京城,交了十多年的朋友,尤其是,要离开家人,母亲,心里不好受是肯定的。不能离开时是盼着离开,真拿着催人上任的公函时,又怅然若失了。
我看了心里一痛,都是为了我啊。若不是因为跟我在一起,他何至于要弄到背井离乡。我抱住他说:“如果你真舍不得离开京城,我们就不去吧。至于调任函,你只要说一声不去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打破头抢,你大爷爷还可以趁机多收点礼,发一笔财。”
权倾朝野的丞相,弄个调任函跟好玩一样,要捞钱太容易了,难怪王家富比王侯。
王献之马上笑着说:“谁说不去了?我只是有点感慨而已,谁若真不让我去,我跟他急。”
调任函下来了,王献之自然要进宫谢恩,我也要去向皇后辞官,向太子、公主辞行。皇后让人在含章殿摆宴为我们饯行,太子和新安公主都出席了,甚至连永安公主和她的母妃靡妃也来了。席上,永安公主和她母妃一直努力和新安公主套近乎。
我大概也猜出来了,最近宫里戴贵嫔如日中天,有人得势,就会有人失势。糜妃以前拿太子和新安公主的母妃当竞争对手,如今对手死了,她的儿子又当了太子,自然前嫌尽释,努力向太子兄妹靠拢了。未来的皇帝巴结好了,戴贵嫔算什么?
领过宴后回家,我们又一起去了郗夫人的上房,双双跪倒在她的脚下,准备承接她的怒气。因为,我们做出这么大的决定,竟然事先没跟她通气,也没征得她的同意。
郗夫人这次倒没有发火,只是感叹了一番“儿大不由娘”,语气颇为伤感,弄得王献之也眼圈红红的。这段时间他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虽然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言笑晏晏,但我也知道,在内心深处那不为人知的角落,他是惶惑不安的。跟母亲作对的感觉,谁都不会好受,离家远行,也算是一种不孝吧——虽然他是那么地向往摆脱羁绊,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郗夫人慨叹半晌后,总算开恩让我们坐了下来,嘴里依然数落着:“明天你大爷爷那边还要专门设宴为你们饯行,听说你的调任函也是大爷爷一手操办的,明天你过去了可要好好谢谢他。要说呢,男孩子长大了,也是不应该总窝在家里,要出去见见世面,做点正经事。这些娘都知道,你如果事先跟娘说,难道娘会拦着你?哪个做娘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娘气的不是你出外做官,而是你背着娘做这些事,事先一点风都不透。难怪人家都说,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我自己的儿子要出外做官了,我这个做娘的还要等别人来告诉我,这不是笑话吗?你好歹先跟我说一声,也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呀。”
她这样一说,我们只好又跪了下去,不断地磕头请罪。
最后,她终于话锋一转,叹着气问王献之:“你对宓儿,到底是什么打算呢?今天你们夫妻俩都在这里,我就问问你们两个人的意思,你们到底准备把她怎么办吧。桃叶你先说,你想怎么办?她现在不能吃不能睡,人一天比一天瘦,都快不行了。为了这,我都不敢回娘家了,怕宓儿她妈抽我,骂我害苦了她的女儿。”
难道郗道茂回来没跟她说在酒楼和我们见面的事吗?郗道茂快不行了?听听这谎撒的!连王献之也听不下去,把我的脸转过来给他娘看:“娘,你别听她在你这里装可怜,她好着呢,打起人来力大无穷,一巴掌就能把人打聋。桃叶今天耳朵嗡了一天了,我今天是忙了,准备明天早上就叫大夫来给她看看。娘你看看桃叶的脸,都过去一天一夜了,还有这么明显的五指印,不是力气大,怎么会留下这么深的印子。”
我看了王献之一眼,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这母子两个撒起谎来都跟没事人一样。我的耳朵嗡了一天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郗夫人看了也有点吃惊:“这真是宓儿打的?”
我们同时点头,把昨天在酒楼碰面、约谈的事大略说了一遍。
郗夫人不吭声了,半晌才说:“这孩子,以前多温顺那,她这也是太憋屈了。一个千金小姐,被一个扫地抹桌子的丫头给比了下去,谁都服不下这口气的。“
听这护短护的,郗道茂打我,耳朵被打得“嗡了一天”的没得到半句安慰,打人的那个才是值得同情的。
王献之当着亲娘的面,不好反驳,但也不可能附和,说郗道茂怎么怎么情有可原,只好皱着眉头不吭声。
既然我挨了打,郗夫人也不问我了,只是问她儿子:“你打算把她怎么办呢?”
王献之先还耐着性子跟她娘好言好语地解释,后来他娘不耐烦地说:“别的你都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想听,我今天只要你一句话,你到底准备把她怎么办,真要逼死她吗?”
王献之急了,冲口而出:“我又没娶她,是你娶的,怎么问起我来了。如果是我娶的老婆,我自然对她负责,不是我娶的,跟我没关系,我能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您看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我娶的,你没娶,所以跟你没关系?”郗夫人逼到他脸上问。
王献之低下头不敢吭声。
于是再问,不停地逼问,终于,王献之抬起头,咬着牙说:“是。”
郗夫人大怒,指着门说:“滚!你不是我儿子,跟你娶的这个贱女人一起给我滚出去,不是要出外做官吗?去吧,明天去领过你大爷爷的家宴,就带着这个女人马上给我滚,不要再回来了,我就只当没生你这个儿子。”
“娘,你别这样啊。”我们第三次跪了下去。
“不滚是不是?我滚!我带着宓儿出去讨饭,我娶的,我讨饭养活她。”
“好好,娘你别气,我滚,我这就滚。”王献之拉起我,他的手冰冷,拉着我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了我们住的地方。
这天晚上,我们再次彻夜不眠,尤其是王献之,一直挣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我想劝他,可又无从劝起,只好抱紧他,他的身体木木的没有反应。这回,郗夫人是真的伤了他了,他不要郗道茂,他娘就不要他,难道他在娘的心目中还不如郗道茂吗?
其实我知道不是这样的,一直到最后关头,郗夫人也只是想逼他就范。有一个特别执拗、不肯服输的娘,对儿子来说,有时候是一场灾难。
第二天的家宴,我们只好强颜欢笑,王献之喝得酩酊大醉,正好借酒撒疯,在我怀里大哭了一场,一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因为睡得晚,第二天我也醒得很迟。爬起来后赶紧走到外间吩咐黑头:“你去叫辆车来,我要过河去那边收拾东西。”
是时候收拾东西了,等他再养一两天我们就上路,留在这里也是伤心。
黑头答应一声去了。我正坐在饭桌上爱吃不吃地拨弄着碗里的稀饭,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飞跑进来通知:“圣旨下来了,七少爷和七少奶奶快去接旨。”
我慌忙叫起王献之,匆匆套上官服,等跑到前厅时,宫里来的人已经等待多时了。
于是开始念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王献之允文允武,风姿超逸,特赐婚配朕九女新安。原配郗氏女,既未与王献之圆房,酌令回家再嫁,钦此。
圣旨念完,所有的人皆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啊?郗道茂被皇帝老儿“酌令”回家,也就是休掉了?而王献之,被征为新安公主的驸马啦?
“还不快领旨谢恩?”颁旨太监喝道。
“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咚!
回头一看,是郗道茂昏倒了,于是一片混乱。
太监走后,打听到郗道茂已经清醒了,王献之急忙命人备车,嘴里嚷着:“不行,我要进宫去见皇上。”
“我跟你一起去,我要去见九公主。”搞什么鬼嘛,一面要我当高参,让我帮她向桓济传情达意,一面又出这种阴招,打我丈夫的主意。
还有庾畅说的“报答”我,难道就是这样“报答”的?郗道茂是给弄走了,可是公主又来了,前门送虎,后门迎狼,气死我了。
快马加鞭闯进宫,下车的那一刹那,我总算有点清醒了,忙拉住王献之道:“你现在这么激动,不能去见皇上,九五之尊,一句话说得不好就要砍头的。我们还是先去见九公主吧,这事不可能是皇上凭空搞出来的,肯定是九公主捣的鬼。”
到了蕴秀宫,一进门就看见新安公主坐在葡萄架下惬意地吃着葡萄,看见我们,笑吟吟地说;“贤伉俪今日怎么这么有空,跑到我这里来了,不是说过两天就要启程的吗?这么想我呀,东西都不收拾了,专程进宫来看我。”
“你搞什么鬼呀,怎么你皇帝老爹突然下旨,把你许配给我,你不知道我结婚了呀。”王献之几乎挥起了老拳。
新安公主却笑得咯咯的,摇动着一根手指说:“是把你许配给我!我知道你结婚了呀,可是拦路虎不是已经清除了吗?放心,以后没障碍了,我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在一起了。”
“你,她走了,还有桃叶,桃叶才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某人大吼着声明。
“你的意思是,还有一个拦路虎,我还要赶走她才行?”一面说,一面还向我眨了眨眼睛。
王献之已经快气疯了,可是我越看公主的表情,越觉得这事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她好像纯粹是在开玩笑,因为她的眼神里,对我没有任何敌意。
我也忍不住像王献之那样嘀咕了一句:“到底搞什么鬼嘛。”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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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压群芳》从2008年2月21日上传,到现在6个多月了,真的写得太久了。期间我病了好几次,虽然都只是感冒,但每次一拖好几天,最多的拖了半个月,头昏脑胀,根本无法码字。弄得很多时候都只有1更。
感谢朋友们的支持,我很抱歉,拖了这么久才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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