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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步惊云觉得聂风最不平凡之处,却是他的心。
因为任何人在生死一发间,尽都会先顾自己性命为上,惟聂风于危急关头仍死命紧抓断浪,甘为救断浪而放弃一人易逃生的机会,这颗心…
步惊云可会欣赏。佩服。
死、囚双奴见步惊云似乎并不大注意两大高手在佛顶上的惊世决战,反注意正与断浪一起在佛膝呆呆观战的聂风,同感大惑不解,死奴更不耐烦道∶“云少爷,今次帮主对这两柄绝世神锋志在必得,希望云少爷不要分心,坏了大事反而不妙。”
一旁的囚奴也盛气凌人地附和∶“不错,聂人王与断帅俱属当今顶尖高手,纵合我们三人之力也未必能与之匹敌。帮主的意思,是要我们待他们至筋疲力竭或两败俱伤时,才坐收渔人之利。此刻二人之战几近尾声,我们务须依帮主计划行事,云少爷请勿掉以轻心。”
这死、囚双奴其实是于十多年前显赫一时的十大剑客其中之二━━双龙剑壁。
二人擅使双剑,曾忖之横行作恶,后來败给雄霸,并臣服其下为死、囚双奴,做恶更多,且等闲也不会随便出动。这回雄霸不单派遣二人前來,更把他俩赐给步惊云为仆;二人对于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少主,非常不满,心忖此子年纪轻轻,武功大多不外如是,怎配当他们的主人。
故在前赴乐山途中,二人尽想找机会与步惊云为难。如今见步惊云只专注于聂风,更是大好良机。他俩刚才所言虽然表面得体,但一唱一和,每句皆以帮主名义压过來,明显表示他们虽被逼成为步惊云之仆,却只会为雄霸办事,绝不会听命于步惊云。
然而步惊云听罢二人所言,居然恍如未闻,亦不答话,完全无视二人存在。
死、囚双奴见其毫不理睬,私下更怒,若非碍于雄霸之威,早已拔剑把这个少主人刺毙当场。
步惊云却只是仍定定注视聂风,就像在这空虚寂寞的世间终于发现了一样他感兴趣的东西━━一个对手。
还是一个朋友。
这边厢,聂人王与断帅犹在佛顶激战,由于聂人王已占尽上风,更是意气风发,狂态毕露,边战边道∶“断帅你再不拔出火麟,早晚死在老子刀下。”
他一刀比一刀重,断帅已是强弩之未,挡得甚为吃力,哪还有余暇张口回答。
孰料就在聂人王以为胜券在握之时,火麟剑猝然隔着剑鞘,自生一股如火灼般热的气劲,猛地将手中破柴刀震为寸碎。
高手过招,半分差池也可以反胜为败,反败为胜,此变当真非同小可,断帅就乘聂人王错愕间,猛把火麟剑连鞘痛击在聂人王右膝之上,当场把其膝盖击碎。
聂人王骤失兵刃,右膝复又重伤,战斗力即时锐减,与此同时,火麟剑霍然自行出鞘,直冲丈高。
火麟甫一出鞘,迅即剑抖如雷,赤红如火的剑锋在绽放熊熊烈焰,令人感到灼热无比。
断帅眼见火麟无故失控,也是一怔,忙扑上重执火麟,谁料一握之下,乍觉火麟剑锋竟有一股邪气攻心。断帅素知火麟邪气甚重,但一直自信本身功力足以将此剑邪气驾御,想不到眼前火麟所发牙气却是空前强大,不禁大吃一惊,急忙催运内力平抑心神,免致“剑控人心”。可是与此同时…
断帅虽身在半空,却发现了火麟失控的原因。
火麟失控,是因它正极度兴奋,是因它已找到一个旗鼓相当的敌手。
就像断帅找到聂人王一样。
而火麟自成剑以來一直渴望的敌手,正是与它背道而驰的雪饮。
正握于聂风手中的雪饮。
聂风与断浪同在佛膝上耿耿地仰观战情,断帅在佛顶居高临下,已瞥见聂风手中雪饮,火麟更是雀跃如狂,抖动不休。断帅迅即战火如焚,再难压火麟攻心邪气,双目登时血丝贲张,脸上邪气四溢,简直与前判若两人,狂笑道∶“哈哈,來呀。雪饮,快來与我火麟一决高下。”
话声未歇,身形已自佛顶直扑十多丈下的聂风,同时挥剑一划,绽放出严密剑网,蔽天而下,恍如乌云直罩,密不透光,正是断家蚀日剑法最厉害的一式━━“火麟蚀日。”
这式剑法之猛之密,饶是聂人王亦无把握寻出破绽,不料断帅竟以如此夺命杀着攻向自己儿子,可惜他膝盖已碎,要追亦无力追及,只有光睁眼暴喝∶“卑鄙。为与雪饮争锋,不惜对小孩使用杀着,怎配称一代宗师。”
但断帅火麟在握,已因心中战意而被火麟乘虚剑控人心,理智尽失,宗师风范顷刻荡然无存,怎会受其喝阻,狂莽道∶“嘿。我五年前初见你儿,早知他天赋奇禀,你能接的,他亦必定能接。”
说着身形更急,剑网更密,在下的聂风见当年的断叔叔变得如斯狰狞,也是一呆。
断浪一直站在聂风身畔,眼见老父形同疯狂,急仰首向扑下來的他哀求道∶“爹,聂风曾救我命,是我朋友,不要啊…”
然断帅为要使火麟与雪饮一拚,也顾不得儿子身在剑网之下,聂风赫见剑势还距数丈便已临门,即时当机立断,一掌把断浪推至两丈之外,免他因而受伤……
既然走至佛膝那个角落也是无法逃避此绝命一击,聂风索性不避。
只见他双手举刀,未露怯色,凝神注视正在逐尺逐丈逼下的剑网,似在寻找剑中破绽…
可是“火麟蚀日”挟着断帅身形下堕之势,已如雷霆罩下,他可有余裕寻出破绽。
死亡在逐丈逐丈逼近。
八丈,七丈,六丈…
五丈,四丈…
三丈…
树丛内,步惊云与死、囚双奴已把这一切看在眼内,死奴狞笑道∶“嘿嘿。真是不知死活的小子,连我、囚奴也自知破不了的一招‘火麟蚀日’,就凭他小子这股傻劲便可破。简直不自量力。”
囚奴亦冷笑道∶“这样也好。若此子死于断帅剑下,聂人王今日必与断帅同归于尽,届时倒可省了我们不少工夫啊。哈哈…”
步惊云一直默默听着二人的冷嘲热讽,始终沒有反应。
眼前的一代宗师居然以狠辣剑招疯狂向一个小孩进攻,这样以强凌弱,以大欺小的行径,步惊云真的可以像死、囚双奴那样坐视不理。真的那样冷血。
就在囚奴冷笑之间,步惊云忽然拔剑。
他手中本无剑,他拔的竟然是二奴其中一剑。
囚奴已属剑术高手,经常剑不离身,绝对不可能给人夺剑。
除非,夺剑者是个剑艺比他更高的人…
囚奴万料不到,这个年仅十三、自己一直不服的少主,拔剑的手法居然━━如此熟练。
如此巧妙。
如此快绝。
甚至比他更快。
剑,已逼至聂风额顶两丈之上。
剑网如虹,凌厉剑气利可断金,把聂风周遭方圆两丈的土地悉数切割至四分五裂,霎时间砂石乱飞,剑网俨如匹练,团团把聂风紧裹其中。
好一式“火麟蚀日。”
剑网更在加速收缩,疾向身处剑网核心的聂风侵袭。
森森剑网,恍如一口巨钟把聂风由上至下紧罩,聂风但觉周遭漆黑一片,浑无半丝光明与希望……
“火麟蚀日”不独蚀日,不独蚀掉光明,还会蚀掉人心中求生的希望。
果然是异常绝望的一招。
可是,聂风还想与老父重过以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还想以自己毕生來反哺这个被抛弃的老父,为其坎坷不平的命运尽量添上些幸福…
不。他绝不能如此轻易便放弃求生希望,他绝不能够━━死。
聂风再度平定心神,凝眸注视压下來的剑网。
他天资聪敏,而且冰心诀之修为不弱,加上内心那股不灭的求生意志,在密封的剑网中,他遽然发现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光线。
不错。这就是破绽所在。
聂风举刀,他知道只要使出傲寒六诀任何一诀向这里一劈,“火麟蚀日”势必溃不成军。
然而断帅数十年功力何等雄浑,加上现时从十多丈高压下來的强横冲力,聂风纵能破招,亦必给剑劲震个五脏六腑尽碎而亡。
但这一刀他已不能不劈,这是他惟一求生之路。
聂人王此刻膝盖尽碎,轻功难以尽展,只是缓缓滑下佛膝,已來不及救他;断浪更沒此能力相救,他惟有自救。
不过聂风做梦也沒想过,乐山大佛四周,还有一个有能力救他的人,一个有“心”救他的人。
就在聂风将劈未劈的刹那,倏地又起奇迹。
千百道剑光蓦地从密封的黑暗空间透入,瞬间交织成另一紧密剑网,及时把断帅罩向聂风的剑网一格。
好悲痛的剑网。好绝望的剑网。好一个鬼哭神号的剑网。
是“悲痛莫名。”
是步惊云的“悲痛莫名。”
两道绝世剑网漫天相碰,转瞬消失。
断帅那疯狂的战意及自信亦随之消失,仅是呆然伫立。
因为他瞥见一个可怕的事实∶來救聂风、破他“火麟蚀日”的人,竟是一个年纪尚幼的黑衣少年。
聂风也为之一怔,他料不到救他的人居然是适才那个悲哀少年,他竟有如此武功。
步惊云手中剑已断,口角亦渗出血丝,显见虽以悲痛莫名破了火麟蚀日,但断帅数十年内力修为实非等闲,加上火麟剑的猛烈,步惊云破招后一阵气血翻涌,一时间站立不住,聂风见状忙上前伸手扶他一把,问∶“是你。你为何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