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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俞带上提灯,直往洞底而去。
那些矿工支支吾吾,半晌才说发现没有见到洛以榆上来。
以榆在这支队伍中一直不怎么引兽瞩目,他自一开始就经常独自行动,以至于他们都很少见到他。
然而,当突然一只带着满身血的部门员竭尽全力来到白俞面前的时候,白俞从未想到事情竟有了这样的发展。
“你说什么!?”白俞扶稳部员虚弱的身子,他轻微摇晃部员,可对方已快昏迷过去。
“大人……我们,被拘禁……我逃,他们派兽,伪造,地震报告……快去,疏散……”
四周的矿工听闻全部哗然。
本来根据报告说近期这一带基本没有地震,他们这一队才开始正式动工的,但新消息杀来的猝不及防,他们有些东西已经来不及调动。
然而话未能说完,白俞发现他已经因失血和体力透支昏迷过去。
“大人!”旁边的矿工凑了过来,“我们先来抢救他,如果洛以榆还没出现,他应该还在矿洞里!”
白俞迅速安排好上面的事务,立刻动身去找以榆。
真正的报告上大严重地震的警示触目惊心,这一队刚挖掘的矿洞可能即将毁于一旦。
不知道是谁欲迫害这里无辜的矿工,让白俞十分火大,但当务之急是以榆的安全。
展白俞内心的惶恐一直在催促着他,让他赶紧去找以榆。他已经受够这种心理上的焦灼的炙烤,但却又无可奈何。
遵循着墙壁上挂着的拟造光源深入矿洞,白俞已经到了很深很深的位置,明显地快要遁入无边黑暗之前,却还是没见到以榆的踪影,这更让他的内心悬挂起来。
白俞径直提着灯继续深入,微弱的橙黄色光点在黑暗中跳动。
他不知道自己又走了多久,四下里空寂的洞穴只能听见他粗重呼吸的回音。
这种在黑暗中龋龋独行的感觉令白俞懊恼,他呼唤道:“以榆,你在吗!”
又喊了几声,白俞停下来暂时休息一下,可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
白俞以爪中的微光与冰冷和黑暗搏斗,终于他在前方的漆黑中发现了不一样的事物——他看见前面一个接着一个幽绿的光点出现。
那是玉石的光芒,这里是刚发现的新矿脉!
“以榆!你在哪?”白俞将灯往前探,终于看见周遭有不少看上去品质就不错的玉矿在闪耀着光芒。
而就在这其中一个别样的绿光朝着他的光源靠近。
当对方出现在灯火的通明中,白俞惊喜地发现,那是以榆!
“你怎么来了。”然而当以榆用极度冰冷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白俞的热情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倏地消散。
白俞十分恼火,大难临头,他怎么还能悠哉悠哉地陪在玉矿旁边,这么久了都不上去!
“以榆,有兽人伪造报告,这里可能会有大地震,你快些跟我走!”
白俞立刻背身走了几步,随后他愣住了。他缓缓转过头,发现洛以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喂!以榆,你疯了吗?”他难以置信道。
“伪造报告…现如今你都找不来像样的借口了?”白俞的提灯映照着以榆的脸,此刻的以榆身着着满身灰土的矿工服,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明明这些东西你都会最终去仔细核查一遍的吧。”
“你什么意思?”白俞听见他的话,莫名发火。
他是把控着现在韫玉镇矿石开采的全部管理权,但这并不代表他每件事情的细节都有精力去全部关注——更何况他会的是劈开山石,而不是勘探地震,自然无法自己去辨别报告的真伪。
虽然也正是这样的疏忽,导致了现在的情况……
以榆缄口不言。
“洛以榆!!!”白俞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会对朋友如此生气,他实在不知道以榆在强什么。
洛芾再次搞定便当,大汗淋漓地往矿洞这边跑,却正好撞上抬着担架的矿工们。
“请问一下,叔叔。这是发生了什么啊?”
小芾觉得奇怪,于是叫住一只跟着跑的、还算面熟的兽人问道。
兽人大叔一眼认出以榆的弟弟,虽然他们很少见到洛以榆,但每天黄昏携带着饭盒等待哥哥的可爱身影总是吸引着他们的注意。
“小芾,简单地说他受伤了,”他指了指担架上的伤者,“还有,今天起千万别往矿洞那边去了。”
小芾捏紧背包的带子,他咬咬牙,问道:“啊?那边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小芾同时观察着随行的队伍,但他并没有见到熟悉的亲友们,这让他的内心慌张不安。
白俞哥和哥哥呢?
“对了,关于你哥……等一下,小芾!你要去哪?”那大叔回忆着事情,他突然发现身旁的小兽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随后他看见小芾我行我素地往矿洞的方向奔去。
“这……这下怎么办?”另一位爪上暂时不匆忙的矿工站在大叔旁侧。
“唉!我去追,你们赶紧继续带着伤员回去!”
天边已是满幕的霞光,渗红如血。
白俞被迫拖沓了这么久,他终于发现以榆的注意力一直在身后的玉矿上。
“这些是精玉。”以榆缓缓说道。
精玉,顾名思义,是韫玉出产的玉矿石更为精良的一类。比较少见,远观就能看见其散发出的明亮绿芒。
这片玉石数量不少,肯定价值连城。这是以榆努力了数天的证明,是他日夜幻想的美梦。可如今他方才触及这梦不久……
“我不知道你为何现在才毕现和我对立的嘴脸,白俞,”以榆躲在灯光的边缘,阴影的倾覆使他的脸色愈加阴沉。
“不断地阻止着我,不断地出尔反尔,如今又见到矿石,该袒露实话了吧?”
“呵 甚至,还要抢来我弟的饭菜,这些我都由别兽知道了……你以为呢?”
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白俞能明显感觉到以榆的状态不对!
以榆别扭的缘由快要了然。但白俞已被以榆古怪的态度气急,仅咆哮道:“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才来,和你说的那些破事有什么关系!?”
“还有,是小芾他……嗯?”
白俞动动耳朵,他突然听闻几块石子接连落地的声响,回音逐渐由远方传来,他暗感大事不妙!
地震为什么会来的如此迅速突然!
果然,很快他感受到脚下开始轻微震动,“谣言”非虚,以榆的脸色显然更加难看了。
“快走啊!”没等以榆回过神,白俞强行拉扯着以榆的身子离开。
以榆踉踉跄跄地跟着白俞,他的视线总停留在身后的荧荧绿光中……
他们不知疲倦地向上奔跑着,空气中的尘土呛得他们难以呼吸。地下的震感越来越强烈,终于,他们再次见到了矿道的灯光。
支架摇摇欲坠,上面已开始出现粗粝裂纹;摇摆的矿灯警示着灾祸的到来,这里快要坚持不住了。
用矿石制作的灯不断地砸落在地上,暗与光仿佛像在白俞他们的身边致命舞蹈,他们在大地的愤怒中艰难稳住身形,不敢停留。
千钧一发之际,白俞终于看见上方出现了来自外界的光明,拽紧身后浑浑噩噩的小猫,白俞大喘气,兴奋地嘶吼着:“以榆,再坚持一下,我们快能逃出去了!”
以榆不经意间抬头,他惊恐地发现头顶的支架轰然断裂,瞬间塌了下来,同时因为剧烈的地震,上方不断坠落下大大小小的岩石。
“小心!!”以榆终于从异样的混沌中清醒,他以突然的爆发力推开了在那一刻还不知情的白俞,落石险而又险地砸在他们的身边。
白俞被推搡至岩壁,吃了痛。顾不得懈怠,快速调整好状态的他,立马上前一拳一拳破开以榆上方的坠石,重新拉起以榆继续逃命。
已经离出口不远,只要再坚持一下……
就在白俞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上方坍陷的速度越来越快,落石的攻势越来越猛烈了。
而爪上的灯火已不能驱散周身的黑暗。白俞想竭尽气力,一击扫除所有的障碍,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负了重伤,又筋疲力尽到无法释放出自己的能力!
只要迎着光……他从没有任何时候会比此刻坚定!
然而,爪心的空虚让他的决心瞬间沙散。他慌张回头,却见一只猫兽人的爪子将他推了出去。
那一下,在白俞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状态下,把白俞推出了矿洞。
白俞意识崩溃前,他看到的是以榆昔日的微笑……
【安好,抱歉。】
这是以榆最后想说的话,但巨石的轰鸣扰乱了白俞的听力,他遗憾地未能理解到他最后的话。
矿洞彻底坍塌,岩石堆熄灭了最后的希望。
地震逐渐平息。
灰尘散去,阳光重新落在满身土污的展白俞身上,夕阳如同正午的光芒令他觉得刺目炙热。
“以榆!!!”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歇斯底里地靠近那片废墟。
“哐!”白俞听闻身后的异响,他回过头,却见小芾在他的身后。
小芾见证了眼前的一切,他将背包重掷于地,正疯狂地朝这边赶来。他哑然失声,眼睛下的毛发已经被泪水划出泪痕。
“小,小芾……”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来者,然而小芾并不搭理他,到了塌方的洞穴前,蹲坐下来。
洛芾再也听不见这个世界上的声音,他自顾自地掘起土石。
一块又一块,他奋不顾身地挖掘着,只要不停下来,哥哥一定还在等待着自己……
几分钟过去,小芾的啜泣声未止,他挖掘的动作也不曾停下。
又是几分钟过去,小芾因为哭得喘不上气,不得不挖一会停一会。
白俞终于冷静下来,他看着小芾的坚持,自己又何尝不清楚肯定没有了希望的现实呢?
相伴多年的朋友,却因为异常的罅隙和意外的事故分隔,他闭上眼,仿佛还能见到在茶里放入紫桃的以榆坏笑的样子。
而以榆却就这么……
白俞哽咽起来。他拍拍小芾的肩膀,劝解道:“小芾,快休息一下吧……”
但他意识到洛芾的身子很是僵硬,小芾一顿一顿地转过头,白俞被他脸上的神情吓了一跳。
小芾出离地愤怒和崩溃。他的思考开始变得混乱,嘴角低低释放着威胁的警告,他对着这位同样朝夕相处的哥哥,嘶吼道:
“给我滚!!!”
平善如小芾,白俞从未见到现在过这样的小芾。他触电似的收回了爪子,大虎在风中凌乱,一时间都没能回过神来。
而白俞恐怕也没想到,这是小芾第一次凶他。
也是最后一次……
虽然受了打击,但白俞心里很清楚,以榆已经离开,自己最为小芾最后的亲兽,一定要替以榆照顾好他。
小芾错乱而不在乎地使用力气,他的爪子早已落了伤,看着好不让兽人心疼。
“小芾,别挖了!”他悲痛地继续劝道,但这次小芾不再搭理他。
“哥哥,哥哥,你在哪……”小芾已经快哭到没力气了,但还在不停地挖掘。
白俞不再犹豫,立刻过来帮助小芾。他费劲地弹开土石。
好像有什么东西出现……
小芾看见那黑压压的事物,他将面庞贴近,竭力地哭吼着。
而终于,白俞也看见了那……
淹埋在石堆中破碎的爪子。
他痛苦的合上眼,哭出声。
远方的天空传来乌啼凄厉的鸣叫,夕阳西下,漫长黑夜正随着地平线上升,将等待着把这一方世界带入寂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