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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维十月,已是深秋。长安地处中原西部,原较南方为冷。王阳明七人复往西去,寒意便更重。好在几人都是有内力在身,寒暑不侵,似陈霸先、吕奉先这等更是常年只穿一件单衣过活。王阳明却精乖,穿了一身厚袍子在身上,这棉袍是临行前碧落特意给他缝的,用料讲究,絮的棉花也厚实,针线更是不知费了多少功夫。王阳明将身子捂在袍子里,只催马慢慢行着,却去看那四周景色。
几人出了长安,已行了四五个时辰,但见四周渐渐荒芜,林立的皆是连绵起伏的小山丘,山上枫叶开的正好,将满山都点缀成金黄。山色好看,看久了却也气闷。七人都是年轻男女,便间或调笑一二,商量着这般速度下去,或许半月即可到达嘉峪关。王阳明却想起自己初来之时,跟着散宜生骑马自居庸关一路赶往长安,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当时心中对这个世界还是满满的无知和畏惧,如今自己已经习惯了当这个世界的人了。
中途吃了些干粮,继续前行。约莫行出一百里的路程,眼见天色要黑了,几人中年龄最大的陈霸先便道:“不可再往前赶了,我们寻个驿站打尖吧。”
七人身上倒也有朝廷发给的投军令,凭着这东西寻得朝廷的驿站便可借地休息。但是苏沐生得娇贵,知道驿站房间又破又脏,往常只给来往赶路的军人使用,那些军卒都是粗野之辈,哪里讲究什么条件,她却是生性爱洁,不愿意去驿站受那腌臜罪过。苏沐便道:“驿站脏死了,咱们何必受那罪。我看寻个好客栈住下最好,我来付房费。”
听得有人乐意付钱,几人自然愿意。寻个路人打听,知道西去十里有个悦来客栈,苏沐笑道:“悦来客栈分店遍布中原,条件那是一流的,我们快去。”几人赶紧催马前往。行不十里,果然见一客栈在路边耸立,那客栈并不如何气派,却收拾得十分干净。王阳明心中暗笑:“早听说古代人住的客栈不是叫龙门客栈就是叫悦来客栈,今日总算见识了,这个世界中居然也有悦来客栈这种连锁店。”几人下了马,早有小厮牵着马去马槽喂养,苏沐扔了一把金叶子给小厮作打赏,喜得那小厮合不拢嘴,心道几年间也见不到一次这种豪客,今日真不知是什么好日子。
几人迈步进了大堂,有小二迎上来问道:“几位是吃饭还是住店?”
苏沐是出钱的,其余人自然看着她,只听得苏沐道:“先吃饭,后住店。请给上些拿手的饭菜,不怕多,就怕少。再给七间上房。”
小二为难道:“要说吃饭,那是不消说的,小的这就给您整治一桌上好酒席。只是这房间却不凑巧了,刚来了二位客人,订了两间上房,原本八间上房,这下只剩下六间上房可住了。”
苏沐皱眉:“那么,可有中房或下房?”
小二答道:“不瞒客人说,上房一向订的少,所以准备的也少,小店共八间上房,再多一间也没有了。至于中房和下房,一向火爆,今日一间剩余的也没有。”
苏沐不知该如何安排,却听得陈霸先道:“不妨,只开七间上房即可,我与老五一向是在一起住惯的了,我二人住一间。”
吕奉先点头,苏沐只好应了他们的要求,开了七间上房,付讫了银钱。几人在柜台等候的时候,王阳明看到小二领着另外两个人上楼去了,心想这二人应该就是那两个订了两间上房的人了。之所以王阳明对这二人留心,是因为他俩穿得异常厚实,虽说已是深秋,颇有凉意,可是此二人衣服厚得连性别都看不出来,而且头上蒙了厚厚的皮裘帽子,看着似乎非常怕冷一般。王阳明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懒得管这许多闲事。
几人各自回房间放了东西,便下楼来吃饭,早有小厮准备好了一桌酒菜。王阳明见这菜肴精致,颇有风味,当下与六位师兄师姐开怀吃喝,心中却想起在国子监时碧落给自己开的小灶,便有些挂念,不知这小姑娘过的可还好。
正谈笑间,王阳明斜眼撇见刚才那二人从楼上下来,挑了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子吃饭。沈青黛看他看的专心,问道:“十三,你看什么呢?”她声音不小,引起了那二人注意,其中一个转头看了王阳明一眼,眼神中全是警惕。王阳明生怕沈青黛打草惊蛇,赶忙道:“没看什么,好好吃饭。”
这时门外一阵喧闹,似有一群快马奔来,到得门口,那些马儿齐声鸣叫,似乎被人扯住了缰绳,接着听得下马之声,便见门口进来了十几个穿着夏朝军装服色的士兵,为首的一个生得俊俏,所穿军服也比身后的人华贵不少,只见那人径自走到柜台,未等他开口,身后的随从士兵便嚷道:“快给开二十间上房!”
老板见这些人来的凶恶,心中惴惴,赶忙答道:“军爷,不巧了,小店今日客满了。就是平日没客时,小店拢共也没二十间上房。”
为首那人眉毛一拧,下属知会其意,道:“老东西,活腻歪了!连堂堂宣节校尉杜长庆杜将军的面子也不给。既然没有空房,怎么不把客人都赶走,腾出房间来给我们住?”
老板为难道:“客人都是交过钱的,小店百年信誉,如何敢做这种事……”
随从不耐,伸手便拔出了腰间军刀,恐吓道:“爷爷手中的家伙,你认不认得?快快去赶人!惹恼了我时,让你尝尝透心凉的滋味!”
老板苦着脸不知所措,却听得那为首的杜长庆道:“老余,就是你性子最急。”接着他转身向老板道:“悦来客栈分店遍布天下,信誉么,自然是顶顶重要的。我看也不要让老板你为难,我们亲自动手。不知道今日都是哪几位客人订了上房啊,我让我的手下们去劝说劝说。”他嘴上说劝说,手下的人们却都亮出了兵器,看来这劝,一定不是好劝。
老板自然将目光投向了墙角的那二人和正在谈笑的王阳明一行人。那杜长庆看得分明,对手下人一挥手,几个人就围到了墙角那二人身边。
那二人早听得这边动静,眼中透露出浓浓的警惕。被杜长庆叫做老余的手下走上前去,唱个诺道:“两位,咱们几个都是为国效命的军人,你们享受的安宁,都是咱们出生入死赚回来的。麻烦通融一二,还请去别处住店,将你们的房间让给我们吧。让军爷们也都能好好休息休息。”
却听得二人中一个抱拳拱手,说道:“这就走。”语气生硬,似乎不善言辞。接着二人便起身,准备去柜台退钱。杜长庆却伸手拦住了二人的去路,似笑非笑道:“你二人也未免太好说话了吧。答应的真爽快。”
刚刚说话那人再次拱手,道:“请爷台高抬贵手。”
杜长庆却不放手,继续道:“这才十月,你二人怎么就穿的跟十冷寒冬一般,莫非是生了麻风病,不敢见人,才捂的这么严实?”
那人道:“身体弱,防感冒。”
杜长庆哈哈一笑,道:“这我却好奇了,想看看你们到底是什么虚弱样子。把帽子摘下来给我瞧瞧!”
那二人站在原地不动,杜长庆大手一挥,便有手下人上前去掀二人帽子。刚才一直未说话那人动作迟缓些,只见他帽子被掀掉,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呼,场中众人听到他的惊呼,却惊讶比他还甚,这人声音清脆娇弱,一头青丝被掀露了出来,竟是个女子。杜长庆一声冷笑,道:“早知你二人不是夏人。说吧,你们是奸细还是刺客?是哪方势力派来去长安的?”
原来那女子高鼻深目,眼珠幽蓝,一眼便看得出来是个胡人女子。那女子愣愣的不敢作答,她的同伴虽然反抗了一番,却也没能逃脱几个军人的手脚,把帽子掀了去,这人同样也是高鼻深目蓝眼睛,是个胡人汉子无疑。
那男的赶忙摆手解释:“我们……坏人不是,是商人。”难怪他一直说话十分简短,原来他并不怎么会说汉话。
那女子急得直跳脚,奈何她的汉话还不如那男子,只在那里咿咿呀呀却说不出几个字来。
杜长庆冷笑道:“商人?那么,货在哪里?通商的证明又在哪里?你二人也不用隐瞒,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你们是脱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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