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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吵成一团,卫敬行不禁皱眉,向卫东亭施礼,说道,“父亲,这几人互相攀咬,若不动刑,谅他们不会招认!”
卫东亭点头,向何老六一指,说道,“如此刁滑之徒,也必得吃些苦头!”向门口护院喝道,“拖下去,先打五十大板!”
“是,相爷!”护院奉命,上前就要拖人。
何老六脸色大变,尖声叫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何道灵跪前一步,大声道,“相爷,你是当朝丞相,要滥用私刑,屈打成招吗?”
卫东亭虽说为人奸险,却极顾声名,闻言倒是一顿,扬眉向他注视,咬牙道,“刁民!”一时倒想不出话来反驳。
卫敬行脸上变色,咬牙道,“父亲是丞相,我卫敬行却不是!”上前两步,抓住何老六的衣领提起。
何老六杀猪一般大叫,“卫三公子,谁不知道你是堂堂相府公子?你滥用私刑,还不是借相府的势?”
“你……”卫敬行气结。
莫寒月微微扬眉,淡道,“若我记得不错,相府后宅所支领的银票,都是出自城里旺盛源票号。”
一句话提醒,卫敬飞立刻道,“不错,既然是一百两,必然是整的大银锭子,每一家票号都必然打有印记!”俯身在那两个匠人身上一搜,果然摸出两个大银锭来,一手一个举起,交到卫东亭手上。
卫东亭接过一瞧,不由脸色微变,点头道,“果然!”
卫敬行凑过去一瞧,只见银锭底部,不但有“旺盛源”三字的印记,另一侧还有“卫相府”三字,自然是票号为相府专程留的银锭子。
卫东亭冷笑一声,将银锭抛到何氏父子面前,说道,“若不是你们使银子买通,他们身上这银子又是从何而来?”
何道灵脸上变色,说道,“他们身上有相府的银子,又与我们父子何干?”
“何干?”卫东亭冷笑,说道,“这三个月来,相府也只有那一处园子动工,而总揽工程的,可是你!”
何道灵咬唇,向卫盈秀望去一眼,强道,“相爷此话可有根据?”
还真是刁民!
莫寒月忍不住轻笑出声,缓缓道,“离府之前,因母亲惦记府里的门户,吩咐锁了园子的大门,只留角门出入。我吩咐过留守的家人,入府的外人,进园子之前,都要画押!”
她这话一出口,何老六已脸色大变,何道灵却只是一愕,说道,“哪有此事?”
莫寒月勾唇,随意向一个小厮一指,说道,“你,去将赵妈妈唤来!”
小厮应命拔步奔去,何老六却突然嘶声大叫,喊道,“不关我的事,是我爹……是我爹出的主意,工匠也是他指明请的,我……我只是带工匠入园子罢了!”
“小兔崽子!”何道灵脸色顿时一变,扑上前想打,奈何双手被绑,只是挪前两步,就被家丁提回。
卫敬行咬牙,一脚将何老六踹翻,喝道,“还不快说!”
何老六再不敢抵赖,说道,“那日我爹说接下相府的工程,要我带工匠入园子,听三小姐吩咐。哪知道园子修到一半,就开始命我设下机关,先是将池塘挖的极深,水中埋入尖石,又将假山斜出的大石松动,下边用小石抵住,只要有人攀爬,就会落下,再后来,就是亭子、木桥……”一件一件,竟然一处不落全部说了出来。
何道灵连声喝阻,刚喊两声,就被卫敬行塞住嘴。
卫东亭听何老六说完,早已气的脸色煞白,手指颤颤指着卫盈秀道,“你……你……你这个毒妇!”
卫敬行上前一步,说道,“三姐,你还有何话可说?你可曾受人指使?”刚一问完,不禁抬头向莫寒月一望。
卫盈秀勾结何道灵设下道道陷阱,是当真想要暗算莫寒月,还是根本受莫寒月授意。
卫盈秀脸色白到极致,双眼向莫寒月狠狠瞪视,身子微颤,咬牙道,“既然不能将这贱人致死,我……我无话可说,只求一死!”
八姨娘听到这里,“哇”的一声大哭,叫道,“朋儿!我苦命的朋儿,你……你死的好冤啊……”原来,卫盈秀要暗算的是卫十一,哪里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成了替死鬼!
一时间,心中愤恨难平,哭出半句噎住,白眼一翻,晕倒在地。
卫东亭大怒,咬牙喝道,“来人,将这几人送官!这个毒妇,给我乱棒打死!”
“不!”一声尖叫,院门外一人冲来,横身撞开要拿卫盈秀的护院,扑跪到卫东亭面前,大声道,“不关三小姐的事,一切都是妾身指使,是妾身要哥哥设下机关,想要致那贱人死性,三小姐并不知情!”
莫寒月眉目微动,唤道,“二姨娘!”
卫东亭咬牙,喝道,“何氏,你说什么?”
卫敬行道,“二姨娘,那园子是卫盈秀亲自督造,如今出这等大事,岂能脱得了干系?”
二姨娘厉声喊道,“她一个女儿家,又懂得什么?我暗中与哥哥商议,命何老六买通工匠,她丝毫不知!如今既闹出人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何氏一人做事一人当,偿命就是,你们不要为难三小姐!”喊到后句,突然爬起,身子一纵向灵案上撞去。
卫盈秀大惊失色,尖声大喊,“娘。”拼力要起,奈何双手被绑,又哪里挣扎得开。
只这一瞬,只听“砰”的一声,二姨娘已一头撞上案角,顿时鲜血飞溅,脑浆横流,二姨娘的身子只是僵直一挺,就滚倒在地,双眸大张,正正落在八姨娘的面前。
八姨娘正悠悠醒转,刚一睁眼,却见到这等惨状,不禁又是一声尖叫,身子一挺,又再晕了过去。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等到反应过来,齐声大喊要阻,却已迟了一步。
卫盈秀拼命站起,跌跌撞撞奔前,扑在二姨娘身上,连声哭喊,“娘……娘……不要……不要……你起来……你起来……”
可是任她如何哭喊,二姨娘都是直直的躺在那里,寂然不动。
整个院子,一瞬间都陷入一片死寂,几乎所有的人,都震憾于二姨娘那最后一撞。
莫寒月悄然而立,望着眼前这一幕,轻轻阖眸,轻声道,“二姨娘,你又何必?”
刚才满院吵嚷,此时一静下来,她这句话竟然是人人听闻。
卫盈秀霍然回头,咬牙道,“卫十一,你说什么?”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二姨娘是相府内眷,纵做出什么,又何必……何必如此激烈?”
“做出什么……”卫东亭悚然回神,转身向何道灵一指,喝道,“你还不快说?”
何道灵也被眼前的情形吓到,被他一喝,浑身一个哆嗦,颤声道,“我……我……”
卫东亭一步步向他逼近,咬牙道,“如今已出两条人命,不要说动刑,纵将你碎尸万段,也难消本相心头之恨!”终究是一朝之相,气怒之下,凛然成威,顿时将人压的喘不过气来。
何道灵身子瑟瑟颤抖,看看卫盈秀,又看看二姨娘的尸体,愣怔一瞬,咬牙点头,说道,“是……是二姨娘与我……与我私下计议,要……要除去……除去十一小姐……”
“为何?”卫东亭瞬间将脸沉下,冷声低喝。
“因为……二……二姨娘说……说皇……皇后于归,夫人……夫人身边纵要……纵要放个女儿,也……也该是三小姐,却……却被十一小姐占去,所……所以……所以趁三小姐……三小姐替十一小姐……替十一小姐修园子时,暗中设下机……机关,要将她……将她除去。”
卫敬行听他说完,不禁疑惑,说道,“若说三姐出嫁之前,那也倒罢了,如今她已嫁为奴妇,纵然没有十一妹妹,母亲身边又岂能是她?”
何道灵忙道,“正因如此,二姨娘才更恨十一小姐。说……说三小姐不过一时糊涂,她……她竟不为她求情,任由她……任由她嫁给奴仆……”
卫盈秀眼睁睁看着二姨娘撞死,此时又听他说到自己委身奴仆的事,那可是心头第一大痛,整个人顿时崩溃,嘶声叫道,“别说了!别说了!”
卫敬行向卫盈秀一指,说道,“那这个贱人可曾知情?”
何道灵忙道,“三小姐虽知二姨娘憎恨十一小姐,可是园子里动手脚,她并不知情!”
“不知情?”卫敬行冷笑,说道,“二姨娘进来之前,她分明说要害死十一小姐!”
何道灵一窒,又跟着摇头,说道,“三小姐冰雪聪明,听到园子是被人动过手脚,岂会猜不出是何人所为?不过是一片纯孝,要为二姨娘顶罪罢了!”
这个何道灵,倒是机变的紧!
莫寒月不禁好笑,微微摇头,说道,“三哥,二姨娘既然认罪自裁,也算抵过六弟的性命!”
卫敬行怒起,喝道,“她的性命,如何能与六弟相比?”
姨娘再得宠,在相府也不过一个奴仆,岂能与公子、小姐相比?卫敬行自身是庶出,对这主仆之间些微的差别,也看的极重。
莫寒月微微皱眉,说道,“要不然,三哥还要三姐抵命吗?”
卫敬行冷笑,说道,“此事因她而起,她也难逃干系!”
莫寒月垂眸,轻声道,“那又何必?”
卫盈秀听她竟然为自己说话,反而心中怒起,咬牙冷笑,说道,“卫十一,这岂不是遂了你的意?”
莫寒月向她定定而视,浅浅笑起,淡道,“三姐,你就不知道二姨娘为何要如此惨烈?你又是要遂了谁的意?”
这句话落在耳中,卫盈秀顿时一惊,一张脸顿时白到透明,一双眸子却像见鬼一样的大睁,死死盯在莫寒月脸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是啊,虽然说,那许多的机关设计是何氏与何道灵的手笔。可是是她立意要除去莫寒月,二姨娘才会替他运筹。
如今东窗事发,眼看总要有一个人承担,二姨娘将所有的事揽在自己身上之后,就此拼力一撞而死,为的,不就是留住她的性命?
如果她此时死了,遂的是谁的心?
卫盈秀整个人僵住,心中顿时一团混乱。
本来,若她也就此送命,遂的本该是莫寒月之心。可是……为什么又是她在向自己暗示提醒?
卫敬行却微微皱眉,冷笑道,“还未审明,二姨娘倒自个儿撞死,三姐,你就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她真的不知道,在二姨娘来之前,可是大喊过要治死卫十一的话。
莫寒月垂眸,轻轻摇头,淡道,“三哥,你还嫌死的人不多吗?”转身向卫东亭一礼,说道,“爹爹,二姨娘既已认罪自裁,何道灵等人不过从犯,自然任凭爹爹处治,还请不再多做追究。”
惨剧就在眼前发生,给卫东亭的冲击更甚过昨日回府见到卫敬朋的尸体。
卫东亭眼看着二姨娘撞案而死,一瞬间,也想到多年前,初迎回府那个美貌清灵的少女,不禁脸色惨白,点头道,“既然如此,将这几人送官罢,此事,再也不许提起!”
不管怎么说,这是自己后宅中的倾轧,再追究下去,伤到的,也都是自己的家人。
卫敬行闻言,虽有不甘,却已不敢再争,只得躬身领命,说道,“是,儿子知道!”垂目向卫盈秀一望,问道,“只是三姐……”
莫寒月接口道,“如今三姐是十一院子里的管事媳妇,虽说督管不力,生出这样的大事,可是纵要责罚,也该由十一处置!”
卫东亭点头,眉宇间露出几份疲态,点头道,“罢了,就由你罢!”垂头向二姨娘尸身望去一眼,说道,“她好歹跟我一场,又育有一双儿女,虽说……”想到长子卫敬言,不由微微摇头,续道,“就赏她一口薄棺罢!”
卫敬行眉心微动,向莫寒月深望一眼,只得躬身应命。几名护院上前,将何道灵父子和两个匠人提起,拖出府去。
刚才十一小姐步步紧逼,分明是要将卫盈秀入罪,可是二姨娘一死,她反而替卫盈秀开脱,实在不知道,她倒底是什么意思。
侯氏瞧着满地飞溅的鲜血,皱眉道,“既然事情已了,就都散了罢!”向卫东亭道,“相爷不是说还要去工部?这里的事,交给……”向卫敬飞、卫敬行二人望去一眼,指道,“就交给老三罢!”
眼前的情形,卫东亭也不愿久留,微微点头,说道,“就听夫人的罢!”再不愿多看一眼,转身向院外而去。
侯氏跟出两步,又停住向莫寒月一望,皱眉道,“你院子里的人,如今你既然要为她担当,日后就管好一些!”向卫盈秀投去厌恶的一眼,跟在卫东亭身后大步而去。
卫敬行送他二人离去,这才转过身来,冷笑一声,向莫寒月道,“十一妹妹,打算将这贱人如何处置?”
莫寒月垂眸看一眼卫盈秀,淡道,“三哥,一命抵一命,二姨娘已死,你还要怎么样?”
“一命抵一命?”卫敬行咬牙,向院外一指,大声道,“你不要忘记,还有昏迷不醒的四弟,还有受伤卧床的五弟和九妹!”
莫寒月微微挑眉,问道,“那依三哥之意,是要将三姐打折一条腿,打的头破血流,昏迷不醒才能罢休?”
“你……”卫敬行语结。
莫寒月缓缓道,“或者,三哥还想说,若不是三哥会水,昨儿已经淹死在那河里,也要将三姐抛进去,看看她有没有命活着!”
卫敬行冷笑,说道,“卫十一,你别忘了,她要害的人是你,如今你为何要如此护着她?”
莫寒月垂眸,侧头去看二姨娘的尸身,淡道,“我不是护着她,只是……今日再死她一个,三哥以为能挽回什么吗?”
卫敬飞也上前一步,说道,“三弟,不管三妹有没有做过什么,可是二姨娘既一力承担,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卫敬行咬牙,虽说满心不甘,却也只得低头,说道,“是,二哥!”
莫寒月向他一望,点头道,“三哥放心,她既是十一院子里的人,十一自然会严加管束!”向丹枫道,“带上她,走罢!”再不多留,径直向院外去。
丹枫应命,上前一把拖起卫盈秀。
卫盈秀大惊,尖声叫道,“放开我!放开我!”回头望向二姨娘的尸身,哭道,“让我守着我娘,放开我!”
卫敬行咬牙,冷声道,“一个罪妇,你还要充相府小姐吗?”
卫盈秀身子一颤,向他求道,“三弟,我……我只想送娘一程……”
卫敬行冷哼一声,侧头不理。
丹枫皱眉道,“三小姐,还是走罢!”拖着她的手臂,随后出院。
卫敬飞望着满院的人片刻离去,这才向卫敬行一望,淡淡点头,说道,“这里就有劳三弟!”目光扫过二姨娘的尸身,也跟着离去。
卫敬行慢慢转身,目光扫过整个院子,只见除了几个前院里服侍的粗使丫鬟和小厮,这院子里再无旁人,不由心底暗暗窜上一抹悲凉。
庶子!姨娘!
半奴半主,这就是他们在这府里的地位。活着时,处处受旁人指使,死了,也不过一口薄棺,草草入殓,那些所谓的至亲,竟然不会为他们多留一步。
直到跟着莫寒月进入园子,卫盈秀才挣扎喊道,“卫十一,你究竟要怎么样?”
“怎么样?”莫寒月挑眉,停步回头,向她淡淡而望,摇头道,“三姐,事情的原委,恐怕只有你最清楚,二姨娘为何而死,也只有你最明白,事到如今,你还问我想怎么样?十一倒想问问,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卫盈秀语结,脸色乍青乍白,却说不出话来。
莫寒月垂眸,冷笑一声,说道,“二姨娘拼死留住你的性命,你若想死,我也不拦着!”向丹枫微微摆手,说道,“放开她!”
等丹枫替她除去捆绑的绳索,慢慢道,“你若想死,要投湖还是跳井,随你的意,若不想死,就跟我回来!”说完再不看她,唤过丹枫,转身向自己院子走去。
卫盈秀木然呆立,目光一寸一寸扫过整个园子,想到八姨娘的恨怒,卫敬行的憎恶,只觉一股寒意直透心底。
这个她自幼长大的园子,如今,已变的如此陌生,那些对她心存敬畏的兄弟姐妹,已再不会将她当成亲人。
卫敬言死了,二姨娘死了,自己又嫁为奴妇,这世上,除了莫寒月,竟然再也无法依附任何人……
可是,自己一步步走到今日,岂不就是为她所害?难不成当真要向她低头,求一世苟安?还是……
一个“死”字掠过心头,突然间,卫敬言的死,卫敬朋的死,二姨娘的死一个个袭上心头,令她激灵灵打个寒颤。
刚才被莫寒月步步相逼,她自知已经难逃一死,倒横下心来几乎将所有的罪责认下。
如今二姨娘一死,为她挣出一线生机,她又怎么甘心,怎么舍得去死?
想到这里,卫盈秀狠狠咬唇,再不多犹豫,遥遥跟在莫寒月身后,向园子深处走去。
丹枫不必回头,听到她的脚步声,就知道她已跟来,轻声道,“小姐,她来了!”
“嗯!”莫寒月并不意外,轻叹一声,说道,“二姨娘,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丹枫轻声道,“小姐料到,今日二姨娘会……会这么做?”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我只料到她会担下所有的罪责,也必然难逃一死,却没料到她会选择如此激烈的方式!”
她没想到的,只是二姨娘的死法,却早已料到她会以性命洗脱卫盈秀。
丹枫不解,问道,“那是为何?”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昨日相爷命人去拿何道灵父子,我命人前院去给二丫透口风,你是知道的!”
丹枫点头,说道,“是啊!”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二丫自幼跟着卫盈秀,没有了卫盈秀,她只能沦为贱役,所以,听到消息,必然急于要求卫盈秀!”
丹枫点头,默然不语。
跟过一个主子,再难被第二个主子信任,尤其是像相府这样,兄弟姐妹之间互相算计的,又有谁会放一个不信任的人在身边?
同为奴仆,她又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莫寒月侧头向她一望,不由心中微叹,续道,“二丫得信儿,自然心急如焚,自个儿却想不出什么法子,只好去向二姨娘报讯,设法相救卫盈秀。”
丹枫恍然,说道,“原来小姐命人透口风给二丫,目的是让她传话给二姨娘?”
莫寒月点头,说道,“那时我们园子里的事,早已在全府传开,二姨娘稍稍一问,就知道这祸有多大!”
丹枫点头,说道,“事情闹到这步,除去以命抵命,怕不能平息干戈!”
莫寒月微微扬唇,说道,“二姨娘只剩下这一个女儿,若她一死,她再无指望,所以宁肯自个儿一死,保她一条性命!”
听到这里,丹枫已经明白,点头道,“所以,今日前院里抓到何家父子的消息传入后宅,二姨娘就匆匆赶来,本来想图个侥幸,哪知道院子外听到何老六认罪,知道避无可避,只好扑入,再不给相爷审讯的机会,大声认罪之后,一头撞死,也算死无对证!”
莫寒月点头,叹道,“二姨娘为人虽然跋扈阴险,可最后这一招,倒也算的精准!”
她料到,她这一死,卫东亭必然震憾,再不愿深究。而何道灵见此情形,为求自保,也必然不会再牵扯卫盈秀,顺势将过错尽数推到她的身上。
丹枫道,“那何道灵果然也如她所料,替卫盈秀开脱。”
莫寒月点头,说道,“何道灵父子已罪责难逃,开脱一个卫盈秀,或还能有所照应。如此一来,死无对证,任旁人再不甘,也难将她入罪!”
丹枫点头,向后一望,说道,“小姐,你打算拿她怎么办?”
这个女子,留在身边,就会步步陷害,可是若任由她去,又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莫寒月淡笑一声,说道,“二姨娘以那样的方式将罪责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我若还要将她治死,岂不是太过着于痕迹?如今她孤掌难鸣,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不防留着!”再不多说,径直穿林而过,向院子里去。
卫盈秀远远跟着莫寒月向院子而来,走近那片园子,想到这两日发生的事,不禁轻轻打一个寒颤。
刚刚踏进院门,就见丰儿迎来,向东侧院一指,说道,“小姐吩咐,要你在那边候着!”连“三小姐”也不再称呼一声。
经过这两日的连番巨变,卫盈秀哪里还有一丝小姐脾气,虽见丰儿无礼,也只能咬唇低应一声,向东侧院去。
正厅里,夏儿给莫寒月奉过茶,小嘴儿微撇,轻声道,“小姐,你纵然心软要留她性命,怎么还带回我们院子?”小小一个园子,她能设下那许多陷阱,又焉知她不会再捣什么鬼。
丹枫抬眸向她一望,低声道,“夏儿妹妹一向是心肠最软的,怎么这两日倒像换了个人似的!”
被她一提,莫寒月也是微诧,抬头向夏儿望去一眼。
昨日眼看着卫敬朋之死,丹枫、丹霞震动之余,都觉过于残忍,忍不住向她询问,偏偏夏儿却只是默默的瞧着,竟然一个字都不曾说过。
夏儿微微抿唇,默然一瞬,抬头向莫寒月一望,轻声道,“奴婢是想,小姐必是记着两年前,六公子将小姐推下湖的事。大冷的天儿,小姐整整高烧十几天,若不是七姨娘偷偷请来大夫,小姐被他害死了。”
还有这种事?
莫寒月扬眉,愣怔一瞬,又不禁好笑,摇头道,“昨日虽说是我下帖子将他们请来,可是要进园子的是他们自个儿,究竟谁会入局,那就凭他们自个儿的运气。”
那园子处处机关,单单丹霞看破的,就能要好几人的性命,只要入园,不管踏入陷阱的是谁,对莫寒月来说,并没有差别。
丹枫却不紧纤眉紧皱,说道,“小姐何处招惹六公子,竟下那样的毒手?”
夏儿摇头,说道,“小姐又能招惹谁?六公子说……说只是好玩儿罢了!”说到后句,小脸儿上已带上一抹怒色。
“好玩儿……”丹枫愕然,愣怔良久,才喃喃道,“难怪……难怪大公子和五小姐,想方设法将我们送来!”
身为靖国公府的家生子,自幼看到的、听到的,都是沙场征战,一直以为,只有那遥不可见的黄沙战场,才是最凶险的地方,又哪里知道,这小小的卫相府,竟然也是龙潭虎穴!
丹霞也是脸色微变,愣怔良久,才轻声道,“小姐,昨儿是奴婢错了!”
虽然昨日说要留下,不过是为了在罗大公子面前的承诺,心底终究觉得莫寒月此举太过毒辣。而此刻听来,这卫相府的公子、小姐,当真又哪一个拿自家小姐当成姐妹。
莫寒月微微摇头,说道,“相府不比靖国公府,你们不曾见过,又岂会知道?”
丹枫抿唇,轻声道,“小姐,如今小姐虽说留卫盈秀一命,可终究不能再用,不知要如何处置?”
莫寒月垂眸略想,问道,“方才我见她脸上有伤,可是胡二动的手?”昨日事发之后,曾命人带胡二进来见她“最后一面”。
丹枫点头,说道,“昨日除了胡二,也并没有人再去瞧过她!”
莫寒月轻笑一声,说道,“如今,她可当真只是一个奴妇了!”向丹枫道,“唤胡二来罢,也不必来见我,径直将她交给胡二带回去,说是我说的,让他好好管束!”
丹枫一愕,说道,“小姐,卫盈秀那性子,胡二岂能管得住?再说前院人杂,万一……”
莫寒月摇头,说道,“任她什么性子,只要胡二不再将她当成主子,又岂有管不住的道理?前院……”微微一笑,说道,“经此一事,恐怕她连个婆子都使不动!”
丹枫皱眉,说道,“小姐,她横竖还是相府的小姐呢!”
莫寒月淡道,“如今,只要丞相不将她当相府的小姐,她就什么都不是!”
丹枫尚在迟疑,丹霞倒当先领会,点头道,“如今大公子和二姨娘先后亡故,她再也没有倚仗,三公子和七小姐她们都将她恨上,奴才们又如何将她瞧在眼里?”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是这话!”
丹枫细想一回,叹道,“还当真如此!”人情冷暖,几时又有定数?
事隔三日,莫寒月在前院理过事,刚刚进垂花门,就听身后唤道,“十一妹妹留步!”
莫寒月回头,见卫敬飞随后跟来,身边竟不带小厮,不由微微扬眉,含笑道,“方才不见二哥,十一以为是在宫里当值,不料在府里!”
卫敬飞唇角微微一扯,说道,“昨夜当值,刚刚回府,挂念与十一妹妹有事商议,也不曾歇息!”
莫寒月点头,含笑道,“二哥有事,请到那边亭子里坐坐罢!”转身向后宅的一所亭子里去。
卫敬飞随后跟来,在她对面坐下,抬头向丹枫一望。
又是背人的话!
莫寒月微微一笑,挥手命丹枫退去,这才说道,“二哥有什么话,直言无防!”
卫敬飞微微皱眉,冷笑道,“十一妹妹,前几日费那许多心思,只除掉一个老六,又有何用?”
你还想除掉几个?
莫寒月微微挑眉,向他含笑一望,说道,“二哥,我怎么听说,四哥虽说醒来,可是还不能下床,恐怕这伤一时也好不了!”
“好不了,也总有好的时候!”卫敬飞不耐烦的顶回去。
莫寒月垂眸,轻叹一声,说道,“要说那日的事,妹妹亲见。六哥攀爬假山,结果山石滚落,险些砸到五哥身上,是四哥将五哥推开,自个儿却被六哥撞入池塘。”
卫敬飞点头,侧头略想,不无遗憾道,“也是卫敬岩命大!”
莫寒月摇头,说道,“后来,木桥断折,三哥落水。如他所言,若他不是会水,那日摆在那里的,就是三具棺木!”
卫敬飞击案,摇头道,“可惜!可惜!他怎么竟然会水?”若卫敬行、卫敬岩也一同丧命,留下一个年少的五公子卫敬博,一个还在幼龄的七公子卫敬祥,就不足为虑,这相府的家业,就再也无人争竞。
真是巴不得将满府的公子全部除去!
莫寒月心底冷笑,说道,“二哥,虽说三哥也管着府里的差事,可是他离府三年,又有多少根基?二哥还怕他越得过二哥?”
卫敬飞皱眉,说道,“他没有根基,难不成我是有的?”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二哥在御林军一年,自然结识各府的公子,怎么能说没有?”
卫敬飞轻嗤一声,说道,“各大名门世家的公子,自有他们进阶之途,又有哪一个是进御林军的?说穿了,御林军中还不都如我们府上一样,瞧着是高门显贵,却并没有爵位的门第?”
像静安王府、靖国公府,甚至安定侯、武安侯几大府门,又怎么会用得着去御林军中混出身?
莫寒月摇头,说道,“二哥,御林军中纵没有显贵,可若是能令他们为二哥所用,也是不小的助力!”
卫敬飞扬眉,问道,“什么助力?”
“二哥!”莫寒月叹气,只得慢慢向他解说,说道,“你想想,那里虽没有几大名门世家的公子,可是三省六部,各府大人府上的公子,总不在少数!”
卫敬飞点头,说道,“倒有不少,可那又如何?”那些人非但不是什么名门世家,父辈的官职也高不过卫东亭去。
莫寒月挑唇,轻声道,“若二哥各府都说得进话去,日后为官,岂不是仕途平顺?”
卫敬飞微怔,凝思片刻,这才点头,说道,“此话倒也有理,只是……只是那些人……”话说半句,不禁皱眉停住。
那些人,虽说论出身门第,比不过卫相府显赫,可是却是各府的嫡子,对他素来爱理不理,不要说为他所用,就是他想结交,也是千难万难。
莫寒月见他蠢笨至此,不由暗暗摇头,转话说道,“二哥,回京已有几日,可曾去过九门提督府?”
卫敬飞听她突然提到侯府,不禁一愕,说道,“前日礼部的行文下来,我依礼去侯府下聘。”
莫寒月唇角微挑,说道,“侯家的人对二哥与前次相比如何?”
卫敬飞扬眉,冷笑道,“原来他们瞧不上我是庶子,时时冷言冷语,如今我可是九门提督侯大人的乘龙快婿,自然是另一副嘴脸!”
莫寒月浅笑,微微一叹,淡道,“二哥可知道,为何盛京城中,各大名门世家要联姻吗?”
卫敬飞想也不想,问道,“为何?”
莫寒月轻笑,说道,“只因这姻亲,是各大世家中最好的契约,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卫敬飞拧眉,重复道,“最好的契约?”一瞬间,心中一处混沌处像是被什么人戳了一指,将透未透,平白令人想要更加琢磨的透一些。
莫寒月见他垂首凝思,微微一笑,也不与他告辞,起身离去。
卫敬飞低头沉吟良久,想着伴驾之前,莫寒月提到他的亲事,再想想侯家人前后对他态度的转变,突然像悟出些什么,“啊”的一声,叫道,“十一妹妹……”
抬起头来,却发现亭中已空,只余他一人,哪里还有什么十一妹妹?
卫敬飞起身,望着后园的方向,不禁一笑,点头道,“姻亲,还当真是个好法子呢!”深吸一口气,出亭向前院来。
本以为莫寒月离去必是回后园去,哪知道出亭子刚刚拐上正路,就见莫寒月立住和一个小厮说话。
卫敬飞不禁扬眉,忙跟过去问道,“十一妹妹,何事?”
莫寒月回头,向他深深一望,说道,“刚刚张太医来过,替四哥、五哥诊治!”
“哦?”卫敬飞顿时没了兴致,只是漫不经心问道,“前两日不是刚刚诊过?怎么今日又来?”
小厮忙向他一礼,说道,“回二公子,原是今日四公子醒来,觉着较昨日好些,想要下床,却惊觉腿不能动,八姨娘才赶着回过相爷,传太医来瞧!”
“腿不能动?”卫敬飞一愕,速速向莫寒月望去一眼,问道,“张太医怎么说?”
小厮回道,“张太医说,怕是四公子摔入水里时,伤到筋骨。”
卫敬飞忙问道,“可还能治?”
小厮一脸为难,说道,“这个太医倒不曾说,只是听到四公子大喊大叫,将太医赶了出来!”
这就是说,八成是没救了!
卫敬飞心中暗喜,说道,“你们留心服侍才好!”袖中取出银子赏过,打发小厮离去。
莫寒月向他一望,微微挑唇,说道,“二哥这回就更放心些罢!”转身向园子里去。
卫敬飞急忙跟上,含笑道,“妹妹说的是,刚才也是为兄太过急切,还是妹妹沉得住性子!”
莫寒月浅浅一笑,说道,“二哥过奖!”
卫敬飞道,“方才妹妹亭子里说的,可是要我从各府各宅的小姐中多纳几房妻妾?”
“啊?”莫寒月错愕,不禁停步向他望来。
这个人可不是疯了?娶一个侯楠还不够,还要从各府各宅的小姐中纳妾?
卫敬飞正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中,却没有留意她神色有异,连连搓手,说道,“这当真是个好法子,只要我娶到他们的姐妹,他们又岂会不与我联成一气的道理?”
莫寒月忍不住抚额,轻叹一声,说道,“二哥,不要说你还不曾成亲,又何谈纳妾?纵然成亲,要纳妾也必得问过嫂嫂。依侯大小姐的性子,或者侯府的声势,岂能容你纳妾?”
“呃!”卫敬飞一怔,不禁微微抿唇,低声道,“那又该怎么办?”
暗想回京这一路,自己每次见到侯楠,都忍不住心喜,上前献殷勤,却不是被她冷声斥回,就是爱理不理。
莫寒月轻叹一声,说道,“只别人有姐妹,二哥竟是没有姐妹的?”微微摇头,留下他在那里思忖,顾自离去。
卫敬飞呆立当地,喃喃的重复她的话,突然间,一切想的通透,抬起头,但见那条瘦小的身影已踏进园门,不由纵声叫道,“十一妹妹,我明白了!明白了!”叫完,兴冲冲的转身而去。
莫寒月听到身后的大喊,不由唇角浅勾,露出一抹阴冷笑意。
卫敬飞,但愿你不会令我失望!
秋风暗去,白雪漫天,眼看又是一年的年节。
那一日莫寒月刚刚从前院回来,就听门外小丫鬟回道,“小姐,紫萱姐姐来了,说夫人请小姐过去!”
莫寒月一愕,说道,“快请紫萱姐姐进来,大冷天儿的!”
小丫鬟应命,替紫萱打起帘子。
紫萱进门,在外室跺跺脚,凑到炭炉边烤火,向帘子里望去一眼,笑道,“小姐也别急,奴婢来时,看着雪又下大,小姐多穿些才是!”
莫寒月扬眉,隔帘问道,“究竟是什么事,这刚刚回来,又唤我过去?”
紫萱道,“奴婢也不知道分明,只知道方才大老爷派人送信来,老爷瞧见,与夫人说好一会子话,夫人就命奴婢来请小姐!”
“大老爷?”莫寒月错愕,一时想不起是谁。
紫萱笑道,“就是相爷的大哥,十一小姐的大伯父,如今在淮水任知州令的大老爷,名讳上东下明!”
卫东亭的大哥,卫东明!
“哦!”莫寒月恍然,问道,“可是因为年节来给相爷见礼?”去年过年可没听说。
紫萱摇头,说道,“小姐不知,这位大老爷自恃自个儿是卫家的长子,往常年节,并不命人来给相爷磕头,相爷也只是命人去给老夫人磕头罢了!”
是卫东亭也自恃自己是当朝一相,不将那个大哥放在眼里罢!
收拾妥当,见外头果然雪大,莫寒月由夏儿服侍戴上风竖,这才跟着紫萱向园外来。
刚刚迈进正房的院子,就见芳草从屋里出来,见到二人微微摇头,在唇上比一个“嘘”的手势,示意莫寒月到偏厅里坐。
莫寒月跟着她进偏厅,问道,“芳草姐姐,怎么了?爹爹、母亲不是唤我来吗?”
芳草微微吐舌,说道,“我的好小姐,这会儿相爷和夫人生气呢,小姐还是在这里暖暖,不要去触那个霉头。”替她取下风竖,奉上杯热茶握着。
紫萱笑道,“你这里将小姐拦下,回头夫人问起,倒似我不会办差一样!”
芳草向她笑指,说道,“你会办差,怎么这会儿才来?”
紫萱撇唇,说道,“方才雪大,你要小姐怎么走路?”
莫寒月含笑听二人拌一回嘴,这才问道,“爹爹和母亲为何生气?”
芳草叹一口气,说道,“淮水来人,说年底大老爷进京述职,像说是任期已满,要留在京中听侯调配呢!”
莫寒月点头,说道,“这不是平常事吗?又有什么气好生?”
芳草摇头,说道,“要说大老爷回京也倒罢了,横竖有他们自己的宅子,与我们并不相干。可是不知为何,老夫人也要跟着回来,还说要住在相府!”
“老夫人?”莫寒月愕然。
芳草点头,说道,“淮水是卫家的祖茔所在,本来老夫人说什么也不肯离乡,前几年大老爷在那里做官,也就跟着大老爷,可这一回不知道怎么,跟着回京也倒罢了,却非要住来我们府上。”
不跟着长子,却来跟着次子!
莫寒月点头,说道,“母亲就是为了这个生气?”
芳草点头,说道,“可不是!”
莫寒月垂眸,略略一想,突然笑起,说道,“想来是因为娘娘省亲,老夫人也想荣光荣光罢了!”
芳草恍然大悟,双手一拍,说道,“是啊,我们还说,前几年相爷派人去请,还请她不来,如今倒自个儿要来!”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皇后省亲,这是何等的盛事,老夫人想要沾些荣光,也是人之常情!”向窗外一望,说道,“我还是去罢,看母亲说些什么!”起身出门,向正屋里去。
正屋的花厅里,卫东亭正瞧着一脸怒意的侯氏叹气,听丫鬟回禀,说道,“还不快进来!”
莫寒月打帘子进来,先向二人施礼,说道,“十一见过爹爹、母亲!”
卫东亭点头,说道,“十一,你劝劝你母亲罢!”
莫寒月抿唇,说道,“十一还不知发生何事,劝母亲什么?”
卫东亭一愕,不禁哑然失笑,只得从头将前事说过,才道,“老夫人一向跟着长房,此次回京,特意来信,说要住在我们府上,你母亲一时绕不过弯儿来,在这里生气,非说不要!”说到后句,又不禁深深一叹。
侯氏本来侧身坐着生气,一听这话,呼的一下扭回身来,说道,“往常你又不是不曾去请,她说什么,说我……说我无后,住来卫相府,怕无人送终,这……这是什么话?你受得,我受不得!”
原来是老夫人嫌弃侯氏没有生个儿子!
莫寒月好笑,说道,“我们相府现有几位哥哥在,怎么说无后?”
侯氏冷哼,说道,“还不是嫌我没有生出嫡子,可如今为何要来,来了还不是成日将我念叨十回八回?”
卫东亭皱眉,说道,“她终究是我母亲,她要来住,你身为儿媳,又岂能说出这等话来?这不孝的罪名,是你担得起,还是本相担得起?”
侯氏听他抬出“不孝”的大帽子,顿时默然,却终究心中不愿,冷哼一声,又转过头去。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母亲,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老夫人前来,母亲该当欢喜才是,怎么反而生气?”
侯氏一怔,忍不住回头瞧她,说道,“为何欢喜?有什么可喜?”
莫寒月抿唇,笑道,“母亲想想,前几年,既然是父亲请都请不来的,今年老夫人怎么就自个儿想着来我们府上,还不是因为知道娘娘上元节省亲的事?”
侯氏冷哼,说道,“那又如何?”
莫寒月含笑道,“母亲,如今娘娘怀有身孕,上元节省亲,府中有一位年高的老人家,不是恰好沾沾喜气?也是添福添寿的意思,对娘娘来说,可是上上大吉呢!”
侯氏微怔,思谋片刻,怀疑问道,“你是说,娘娘省亲,有老夫人在,对娘娘是上上大吉?”
莫寒月连连点头,又抬眸向卫东亭一望,说道,“娘娘省亲,于我们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可终究也只是我们的家事,并不能宴请各府各宅各大世家的夫人、小姐同来,虽是喜事,却未免冷清。如今既然老夫人和大老爷回来,恰好一家团聚,又更加喜庆热闹,岂不是好?”
“你……你知道什么?”侯氏皱眉,想到老夫人那副嘴脸,心中就觉厌烦。但念着莫寒月那添福添寿的话,又不禁心里松动,向卫东亭望去一眼。
现在皇后女儿怀有身孕,如果当真能让她沾到福气,忍一忍那老太婆倒也不是不行!
卫东亭听到“大老爷”三字,也不禁皱眉,说道,“老夫人倒也罢了,大老爷有他自个儿的宅子!”
莫寒月挑唇,说道,“虽说不是一府,终究是家人,如此盛事,岂有不同乐的道理?”
卫东亭微怔,细细品味她这话中之意,微拧的眉毛渐松,露出一抹笑意,点头赞道,“终究是十一见世面多些,想的周到!”
自己一府的风光,别的府门看不到也倒罢了,那位素来端着兄长架子的大哥瞧见,又不知是怎样一副嘴脸!
莫寒月垂眸,微笑道,“爹爹过奖!”
卫东亭向侯氏道,“夫人,眼看是年节,大哥既回,家眷必然也跟来,到时娘娘省亲,请她们给夫人做个伴也好,不是吗?”
“是啊!”侯氏眸子一亮,点头道,“也好!”
自己女儿贵为皇后,又怀上龙种,如今承恩旨省亲,这是无上的荣耀,不能在别府夫人、小姐面前炫耀,正好可以压一压长房的锐气。
事情就此定下,卫东亭向莫寒月道,“老夫人回来,自然不能住在园子里,你和你母亲商议如何安置罢!”起身向外去,给大老爷卫东明回信。
侯氏送他离去,转身回来,皱眉道,“如今这后宅中虽有空宅子,可都是两进的小院子。如今又是这般天气,又动不得土木,难不成,要我将正屋让出来给她?”
莫寒月含笑道,“母亲是当家主母,哪有让出正屋的道理?”侧头略想,说道,“可是老夫人住的院子又不能狭小……”
侯氏皱眉,叹道,“老夫人惯是会挑理的,若是将一处小院子给她,指不定说出什么话来!”
莫寒月点头,默想片刻,“咦”的一声,说道,“母亲,十一记得这里往园子里去的道儿上,可以瞧见一处院子,看着倒是宽敞,不知是什么去处?”
侯氏想一想,摇头道,“哪里是一处院子,那里有两处相邻的院子,瞧着近,中间还隔着处小花园呢!”
“相邻的院子?”莫寒月挑眉,笑道,“若将这两处院子打通,成为一处,岂不是好?”
侯氏皱眉,说道,“那岂不是又要动土木?这等天气,哪里动得了?”
莫寒月略想,说道,“十一不曾去过那院子,倒不知可行不可行!”
“那倒容易!”侯氏扬声,将紫萱唤来,说道,“你带十一小姐去,瞧瞧花园后那两处院子!”
紫萱应命,跟着莫寒月出来,见雪未停,忙去偏厅里又将她的风竖取来,亲自服侍戴好,才伴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向花园后的院子去,轻声道,“夫人也是,老夫人总要年节下才回,还有半个月,怎么非得这大雪天看院子?”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无防!”
若侯氏是一个会想得到旁人的,倒也不是侯氏了。
二人穿过花园,由月洞门而出,但见两所院子相对而建,中间只隔着一道墙。而两处院子之外,假山流水,花木扶疏,环境倒是极为清幽。
莫寒月微微扬眉,说道,“这院子如此好的景致,怎么没有人住?”
紫萱低笑,说道,“小姐喜欢清静,自然觉着这里好,可是小姐瞧瞧,要来这里,就要从正房边儿上过,离前头也远,姨娘们自然是不肯来的!”
是啊,离前边远,离卫东亭也远。
莫寒月点头。
紫萱又指着墙的另一边,说道,“那道墙之后,可就是小姐们住的园子,公子们自然也不能来住,如此一来,就只有空着!”
莫寒月浅笑,说道,“这岂不是正好?”又院内院外瞧过一回,才带着紫萱回去。
侯氏恰用过一盏茶,见她回来,问道,“如何?”
莫寒月含笑道,“回母亲,十一瞧过,那院子清幽,老人家都怕吵闹,正好老夫人居住!”
侯氏皱眉,说道,“只是两处院子都小!”
莫寒月含笑道,“母亲,那两处院子间只隔一道墙,如今天寒地冻,虽说动不得土木,可是拆掉一道墙,再将岔口略做修饰该是不难。”
侯氏听她说的在理,点头道,“那就选那里罢,一会儿你唤上老三,怎么做,你和他说就是!”
还真会省事!
莫寒月点头,见她神色间露出些倦怠,当即告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