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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宁拆一桩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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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才将喝了一碗助眠的养心粥,准备着洗漱了睡去。看下人那忙慌慌的样子,她没有反应,她身边的嬷嬷已经极有眼色地呵斥了那个下人:“什么事这么急?没见夫人要歇下了?”

    下人忙双手将信件呈上,毕恭毕敬地说:“三少爷来的家信,加急的。”

    王夫人闭上的双目一下子睁开了,伸出一只保养得宜的手:“快递上来。”嬷嬷已经机灵上前去接过了信件,挥退了那送信的下人,王夫人又笑,“这小子,什么事竟让他用上了加急信?”

    嬷嬷笑得一脸橘子皮:“说不准就是想您了。”

    王夫人也是满脸笑地动手拆信:“他那脾气,成天火急火燎的。想一出是一出,能想到我就算不错了!还指望他写信!”说着看了起来,看着看着,面上的笑意淡了,浅了,直至消失不见了。嬷嬷好似她的知音人,虽未看信上内容,面上原本堆了褶的笑,也渐渐收了起来,瞧不着了。

    一直到王夫人略烦燥地把信件往一旁的茶几上一丢,嬷嬷才小心地微微倾了身子问了:“可是三少爷出了什么事?”

    王夫人冷笑一声:“他能出什么事?这是不知从哪个嚼舌根的长舌妇那儿听了他和那宁家女的婚约,特特儿的写信来问我呢!”

    嬷嬷立时被唬了一跳:“三少爷知道了?”还特地写了信来问,这……嬷嬷心里一时七上八下的,生了做下的事要被拆穿的心虚感。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莫非他还真想娶了宁家女不成?他这个年纪,宁家女又才是个九岁的丫头片子,能懂什么?还不是因着与宁家女打小的交情,才上了心?”

    嬷嬷心思转了转,微觉不妥,忠诚地向王夫人建言:“可是老爷那儿,不是也主张成了这桩婚姻……”

    王夫人脸一沉,“他当然是要促成了这桩婚,他打的好算盘,靠着一桩面上好看的婚事,里子面子都敦实地有了。他就不想想,我儿将来若当真娶了那宁家女,还能指望有什么好前程?就是娶了来养她几年,将来又怎么可能还娶得到门当户对的继室?”

    连继室都考虑进来了……嬷嬷闭了嘴,不再劝了。夫人脾气犟,眼里还揉不得沙子,她决定了要做的事,别说十头牛,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老爷先前令她与宁夫人通个气,夫人就瞒下了,不曾与她通气。这是打定了主意定要拆了这桩婚。其实叫嬷嬷看,也不觉得这桩婚好,那宁探花的闺女,她也是接触过些日子的,又不是什么绝代芳华倾国倾城的美女,至多算上长了个清秀胚子,将来可长成一位秀丽佳人。可这长相不顶尖也便罢了,脾气又算不得温柔贤淑,见天的和三少爷斗嘴,能拧出花了。这般一身问题毛病的女子,到哪儿不是一抓一大把,她们宁家又败落成了这个样儿,老爷就算再顾念旧情,又哪能把儿子的前程填进去呢。

    更何况,老爷也未见得真就顾念旧情。若真是,夫人也不至于是这个态度呀。

    嬷嬷冷不丁就想起了那突然在半路上被一窝劫匪害了性命的宁探花,还有那得个得风寒得成不治之症的宁夫人,背后阴凉凉地就冷了起来。

    她觑了觑王夫人的脸色,思虑一番,继续忠诚地提醒道:“三少爷知道了,您又不同意,他会不会闹到老爷跟前去?”

    “他要是想到问他老爹自己的亲事,就不会巴巴地给我写信了。”王夫人口气依旧不好。她站了起来,不疾不徐地来回走上几步,亦是心中思量了一番,才又坐下了,说道,“不过一直瞒着他也没什么好处,要是我们一味堵着搪塞他,不定他还真要闹到老爷面前去。不如这样,我回封信给他,告诉他确有口头婚约一事。”

    嬷嬷一愣,呆呆地看向自家夫人。

    王夫人意味深长地笑了:“你挑个牙尖嘴利会说话的仆妇和你一块儿把我的回信送去。宁青穹你也知道的,那丫头让她爹宠得心性儿可高,寻常不爱针黹女红便罢了,还总想着学业上压男子一头。她也不想想,她一个丫头,学业再精,还能女扮了男装去科举不成?这般一个姑娘,如何肯在家道中落后矮了气节攀附我王家?必是不愿嫁过来的。”

    嬷嬷已是听懂了王夫人话中未尽的意思,当下也陪着笑了:“还是夫人您想得透彻明白!老奴这就去挑个最合适机灵的来。”

    王夫人拉住转身欲走的嬷嬷:“嬷嬷急什么,难不成还不能凉上他们一凉?明日我再写信,大后日你们再出发,时间尽够的。”

    “夫人说的是。”嬷嬷微微欠身行礼。

    王夫人抚了抚椅背:“叫柳叶进来服侍我沐浴更衣。”

    王夫人洗漱完毕,就睡下了。她的院落照例并不熄灯。

    王知府家的灯火几处明来几处暗,有夜里黑乎乎隐没了的,亦有漏夜高烛燃至天明不熄散的。正是万家灯火落星雨,几点辉芒耀夜图。层峦叠嶂夜不暗,鳞次栉比登云路。官家瓦上白雪覆,便道瑞雪兆丰黍。岂知寒舍遍冻骨,无人收拾无人顾。

    宁青穹一行人,也回到了刘家。马车进不去巷,就在巷口停了下来。已经黑咕隆咚的寂静夜色里,王子晤先跳下了车,他除了长得胖一些,身手倒是意外地利索。王子晤掀开车帘子,扶了宁青穹下马车,宁青穹又转身扶了丝竹下马车。

    她们尚未站定,那边儿已经有一道惊喜的苍老声音响了起来:“是囡囡回来了?”宁青穹回头一看,就看到了苍老到已经开始缩水的外婆。她整个人如水中的野芦苇一般,皱哒哒,瘦津津的,柔软得好像风一吹,手一掰,就能折断了,却偏偏于这风烛残年的外表下生了令人不可置信的韧性,依旧能好好地站着。

    她还站在与上一次仿佛的巷口位置,往宁青穹几人这边探着身子,看着就颤巍巍的,能让人生怕她就倒了。

    宁青穹放开丝竹快步迎了过去,“外婆您怎么又在这儿等了?这条路我已经走熟了,就是回来得晚些,也不会出事。”

    “你一个小姑娘,这么晚不回来,能不担心吗?”外婆身遭因久不动而凝结的寒气侵得宁青穹冷冷的,“你外公和你舅舅都出去找你了。”

    宁青穹一愣,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跟外婆说些什么好了。

    在母亲亡故的这百日里,她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亲情到底有多重要?她不是没有想过,当真就去衙门告了舅母,让她明白一下太过分究竟会有怎样的结果。但告了之后呢?纵然将舅母这个与她没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人打落了尘埃,那剩下那些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呢?外公外婆该当如何,舅舅是否就不会再原谅她,表妹表弟是否就恨上了她?

    ……这些都已是她仅剩的亲人了。血脉相连,彼此天生有所牵绊,无可割舍。而且即便是爱舅母爱到天荒地老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糊涂舅舅,待她也并非全然无情,若是真个无了情,舅舅不会在大晚上还冒着寒霜出门找她,且本城也不算小了,如果自己真的不见了,他要找到自己的几率也是渺茫。一夜到天明都无结果是很正常的。

    他明知如此,还是出去找了。

    难道她就真能不管不顾地去把贪图自己一些旮旯小钱的舅母告了?

    每想狠下心来,又总能遇上些事,叫她狠不下心来。也许亲情是这世上最纠缠不清的一种情感,置身其间,有时可以是满山芬香,春暖花开,有时也可以是暗沼泥泞,一身荤腥。但荤腥泥沼洗一洗,还能洗掉,花枝若是剪了,花便要萎死了。

    大约她还是贪恋着这一点点微弱的浇灌土壤。

    宁青穹微微一低头,才转过身,走到王子晤跟前,盈盈一福身:“今天谢谢你了。”

    王子晤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想要装得严肃一些,奈何嘴角诚实的弧度早已泄露了他的喜气:“谢什么,对我来说就是举手之劳。以后有事,你就来找我,你找那个风吹就倒的小白脸能顶什么事?”

    宁青穹不接话茬,对他挥了挥手,“这么晚了,我就不留你喝茶了,喝了你今晚甭想睡了。你也快回去吧,明日不是还要早起去念书?”

    王子晤不知怎么的就受到了鼓舞,重重地嗯了一声,也朝宁青穹挥挥手,“你先进去,你进去了我就走。”

    宁青穹最知晓王子晤说不通道理的,拿他没办法,只好扶了丝竹回去。王子晤果真见着她走到巷中,进了屋门,才转身离开了。

    宁青穹回去后舅母倒没有闹她了,大抵是头天闹得太过分,倒闹得舅舅对她心怀愧疚了起来,许氏没讨着好,约莫是要偃旗息鼓一阵子了。宁青穹巴不得她不找自己麻烦,不然又要费一番口舌与她分辩,想想也是很烦。她扶着丝竹进了自己的房间。丝竹走的时候,刘家还没有搬到这处来,宁青穹也还不是住的柴房,是正经的闺房。纵是丝竹也料不到数月光景,舅家就败落至此了。她环顾一圈,眼眶不由一红:“姑娘……”

    宁青穹已经习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她扶着丝竹在床边坐下:“这里就一张床,我们也不必分什么彼此了,先将就一起睡些日子。其余的事,还需等我找回奶娘再说。奶娘好似不见了。”

    丝竹吃了一惊,忙问:“莫非赵妈妈后来不曾回来找过姑娘?”宁青穹摇了摇头。

    奶娘赵氏和丫鬟们的情况不一样,虽然也是帮仆,但她不是奴籍帮仆,乃是和主家签订雇工契书的帮仆,因此宁青穹的舅母许氏当初也不能卖了她,只能是遣了她回家去。按说不论她家去后是找了什么新营生,都会来瞧瞧宁青穹,至少要给她报一个平安吧。可奶娘家去之后,她就杳无音讯,人间蒸发了一般……

    宁青穹心中也是牵挂,只是先头百日出不得门,最近些日子事赶事一件接一件的,她还没来得及去奶娘家中探望一番。等青山杂谈录事了,倒是可以歇息一日去找她。

    丝竹想了想,又安慰宁青穹:“许是有什么事牵绊了,姑娘莫要太过挂心。得空了,我们就去看看。”

    “我也是正有此意。”宁青穹笑了笑,自己起身去倒了水,洗漱一番,又换了水来给丝竹洗漱,让她细细地将身上的脏污血迹洗掉了,又将那染血的衣裳一裹,拿去泡在了院中的大木盆中。她从水井里提了水,哗啦啦地往木盆里倒水,屋门忽然就开了。

    宁青穹抬头一看,舅舅刘志一边跺着脚驱寒一边进来了,他见了宁青穹,就露出了笑脸:“囡囡,你果然回来了啊。下次你要是有事,你好歹提前知会一声,这冷不丁的没回来,不是让人担心嘛。”

    “今天事出突然。下次不会了。”宁青穹应了一句,问舅舅,“您去哪找我了?怎么不意外我回来了。”

    刘志取了头上的帽子抖了抖,抖落些看不见的冰凉飞霜,才又重新戴上,“去了趟曲风书斋老板家里,老板说你早回去了,又跟我说你跟徽山书院一个叫谷涵的小子熟悉,我又去找了他,他跟我说王子晤那小子已经送你回来了,我这才回来不是。爹回来了吗?”

    “外公还没呢。他去哪找我了?”

    “爹去你爱去的几条街上转悠了,没找到人肯定也就回来了。”

    宁青穹听了,也稍稍放下心来。她对刘志说:“我今天把丝竹买回来了。往后她的一应吃穿用度自有我负责,不必舅母出。”

    刘志跺脚的动作一顿,因为寒冷,他有点佝偻着背,闻言偏头看了看宁青穹,说道:“都是一家人,分得这么清干什么?你舅母要是再敢私卖了那丫头,只管告诉我就是!”

    ……到那时只怕就太晚了吧。

    宁青穹笑道:“丝竹是我自己买回来的,由我负担是应当。我在曲风书斋抄书也有了进项,虽然不多,她的吃穿用度和我自己的吃穿用度还是供应得起了。那舅舅,我回去睡觉了。”宁青穹把泡了血衣的木盆挪到墙边,就回了屋。

    这几番收拾停当了,宁青穹才和丝竹一起躺下,两人头挨头,肩挨肩地一起睡觉。丝竹比宁青穹大一些,侧了身子将她抱在怀里,将身上的热量源源地递与宁青穹。

    宁青穹也不拒这白来的温暖,往丝竹怀里拱了拱,靠在她肩旁沉沉地睡去了。她没有问丝竹这些日子怎过的,丝竹也没有问她这些日子怎过的,宁青穹觉得,就像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一夜无梦好眠。弯月悄悄地上了柳梢头,又悄悄地落下,迎来了晨曦中的红日金光。

    第二日起,宁青穹就把养伤的丝竹托付给了外婆,自己仍又去曲风书斋默书。一晃数日过去,她所默的青山杂谈录第一册原本拿去给其他学子抄了五本出来之后,那些钞本总算出现在了曲风书斋的书架上。不出她所料,果然还未正式露面就已经引起了徽山学院学子的轰动。

    因曲风书斋找的都是徽山书院的学子抄那第一册青山杂谈录,因此书还没正式开卖,徽山学院内部已经炸锅了。

    青山杂谈录!

    本府只有宁探花家有的那一套!

    出得起钱买的学子们个个都骚动了。出不起钱的,平日里不爱抄书的这些天里一个个都跑到曲风书斋毛遂自荐,请求抄书,一览青山杂谈录了。如此盛况,当那五本钞本摆上去的头天上午,就给徽山书院的学子和先生们抢光了。

    你没有看错,连先生都按捺不住跑来和学生抢了。

    一本十两轻松脱手,这还只是第一册,瞿天方乐得合不拢嘴。刨去官府法定要交还给大儒后代的润笔费五两,当天就将那分成的二十二两又四百钱付给了宁青穹,望她快些将第二册默完。宁青穹收了钱,出了书斋,心里正高兴呢,那边忽然有个眼熟的老嬷嬷和一个面生的仆妇朝她走了过来。宁青穹再定睛一看,呵,那老嬷嬷不是王家伯母身边的心腹嬷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