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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纺缍形的小盆地,中央地势平缓,四围青山如屏。
一条深涧,好像一条长蛇,从西南方向进入盆地,穿境而过,把盆地中间几丛郁郁葱葱的林木分隔开来,分成并不均匀的两部分。
它的东岸部分大一些,也比较宽正,它的西岸部分稍小些,呈狭长形。
随着暮霭渐浓,盆地里却愈发喧哗起来,盆地里到处晃动着人和马骡的身影,这是不打不相识的十八排和马帮正在安营扎寨。
日落时分,在谢宇钲牵线搭桥后,李东家和癞痢虎交谈甚契,末了竟然发现双方都出自关陇李氏,正所谓同姓骨肉亲,接下来的事情迅速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同宗兄弟相叙,自然须排齿序,癞痢虎长李东家四岁,是为虎兄;李东家原名李慕英,自然为鹰弟。
为表喜庆之意,虎兄将乌龙峡-盆珠脑的过路费直免两百元(减至八百元),另仅留了一驮盐巴和一驮布匹。对此虎兄再三致歉,说山寨频遭靖卫团攻剿,乔迁此地未久,百废待新,财政尤其困难,留取八百银元、一驮盐巴、一驮布匹,以济时艰,万祈鹰弟海涵为荷。
为表歉意,虎兄回赠鹰弟一支精致的小手枪和一柄花里胡哨的匕首--后来据资深人氏鉴定,那是一柄削铁如泥的马来刀,后来几经周折辗转多方后被某人当成传家宝。当然,这是后话,在此不表。
鹰弟对虎兄的举措表示理解和支持,为表达对虎兄的敬意,主动赠以一支随身N年的钢笔,意在劝勉虎兄戎马倥偬之余,勿忘学习知识文化。
虎兄方面的暖心举动:
一、主动收拢了在交火中毙命的三匹骡马,解剖后将其中之一送至马帮的野营厨房;
二、主动修缮加宽了连结盆地东西两岸的木桥,以利骡马通行;
三、主动包揽了马帮今晚明早的炊薪供给;
四、系铃还须解铃人:主动将击落的马铃系回原处;
五、主动提出由山寨方面出动哨探,负责明天从盆珠脑-汤湖圩外东、西、北三个方向二十里内的路况通报(待实施);
鹰弟方面的温情举动:
一、主动提供了今晚明早两餐的米粮、干菜和肉食,直供虎兄方十坛烧酒;
二、主动救治了受伤的山寨好汉;
三、主动收葬了在傍晚交火中的丧生者,并给予抚恤;
四、主动捐赠了些药品,并对山寨的医官进行了必要的适当的指导;
五、应邀提出将在不久后的某一时期,派遣军政人员,对山寨的军政现状进行梳理和改进(待实施)。
最后,虎兄鹰弟组合当众宣布,反骆战略同盟正式成立。双方共享包括但不限于情报、军事、军械、战略战术技能技术......等等诸多方面的资讯乃至资源,相互对对方的防务具有深度介入的义务和权利。
按后世评论家的话来说,正是这次共同宣言,奠定了很多年后叱咤数省、令日寇闻风丧胆的虎鹰纵队的基础。当然,这也是后话,在此按下不表。
......盆地的西岸为马帮的宿营地。十八排大掌盘癞痢虎自率人马驻扎东岸。经过一番闹腾,现在两家已经分别安顿下来。
按照马帮的惯例,马帮的露天厨房应该建在营地中央,但几个赶马人正准备挖灶时,却受到了那个姓谢的洋学生强力阻挠。
鉴于下午时,这个洋学生有着极为惊艳的表现,事情很快上报,通报到马帮的大东家李慕英那儿。
李慕英正和豹子去四下里巡视,熟悉熟悉地形,听了禀报,便迅速踅了回来。
远远地,便见营地中央寥寥围着几个人,十来个赶马人和李慕英手下的七八个小伙,正手持锄镐,挥汗如雨,奋力挖掘着。
那个多事的长衫年轻人,则在旁边来回地踱着步子。
这是个面目俊朗、身形挺拔的年轻人,一袭长衫裁剪得相当合身。
现在,他似乎也已明白,他的话语对干活的人毫无效力,所以,他只有默默无言地来回踱着,一边忍不住连连扼腕看表,显得很是焦急。
早上李慕英就注意到了这洋学生的腕表,这年月能有块怀表,已是不易,何况腕表?由此可知,这学生娃大有来头。想到这儿,这时候李慕英心里就愈发奇怪了。
下午时,这个叫谢宇钲的年轻人,就很让李慕英诧异。不仅仅是因为他头脑清晰、决断力强,而是因为他望向李慕英时,用的是一种仰慕与崇敬的眼神。有些像李慕英以前教书时,他那些学生娃娃们。那些学生娃,在孜孜不倦求学时,总是这样望着自己的师长。
但在眼前这个年轻人眼神里,李慕英还读出了一种悲悯和理解。
这让李慕英尤其惊讶。
年纪轻轻的一个年轻人,初次见面,竟然以一种洞悉一切、饱含理解的眼神望着自己,这太奇怪了。
现在,李慕英还从这个年轻人焦躁的步子上,看出了深重的忧虑。
从已有表现来看,这是个胆大心细的年轻人。虽然不清楚他的来路,也不明白他现在为什么要阻挠灶台的挖掘,但李慕英凭直觉断定,这个小谢同学,此举必有深意。
想到这儿,李慕英加快了脚步。
这时,几个挖灶的赶马人瞥见了匆匆赶回的李慕英,便扔了锄头,气冲冲地迎了上来,隔几步远便没好气禀告道:
“大东家,这个学生娃太不晓事了,他说、说这灶台,不能安、安在这个地方,说是灶神在东,应该挖在那涧梁边边上。”
“灶神在、在东?”李慕英闻言愕然,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喃喃地问。
“对呀,他、他是这样说的。你说这......”另一个赶马人帮腔道。
这赶马人估计十分不忿这个年轻人,此时见李慕英的反应,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也马上就摆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儿,轻蔑地说道:
“哎呀李东家,要我说,他搭伴而行,算个客人,本来也没指望他干活。但嘴上毛都没得的娃儿,也在我们老江湖面前扯这个......你说,这、这不是存心捣乱嘛。”
“好,好。我晓得了。”李慕英笑了笑,举手作安抚状,“大家辛苦了。我先问问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