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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夜看着酒馆内喧嚣的人群,一时有些恍惚。
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在安顺城的一家小酒馆内,相遇浩明曾经名噪一时的人物。
“小兄弟认得我?”掌柜的似也是吃了一惊。
“自然是知晓的,稷下学宫当年的黄眉祭酒有一位少年成名,名满天下的好友,先朝老太傅之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风流人物,多少少年的学习榜样,多少少女的怀春对象。”陈明夜笑道,“我说得可对,顾南先生?”
掌柜的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水,微品一口:“俱往矣,如今的顾南不过是个开茶馆的瘸子罢了,我倒是有些好奇小兄弟的身份起来,这偏僻南疆难得还有人能够记得顾某。”
“先生可愿猜猜?”陈明夜皱了皱眉,听闻掌柜的话,他这才回想起来适才,眼前的男子走过来的步调,的确是微微瘸腿的模样。
“你这个年纪的贵胄子弟,能来南疆的,我还真想不起来,除非……”掌柜的说了一半忽然顿在那里,眼眸微睁,有些怔怔道,“莫非,你便是陈兄的儿子。”
陈明夜也是一愣:“莫非先生认得家父?”
“毕竟同朝为过官,多少打过照面的,”掌柜忽而释然地笑了笑,复又细细打量了陈明夜一眼“原来是他的儿子,如此倒好理解了。”
两人这么说着的时候,台上的黄先生似又是说到了尽兴之处,一拍醒木道:“且说那离汉大将公孙衍应战西域老魔的挑战,两位武道宗师战了整整一天一夜。”
“那边西域的战事正酣,远远没有结束呢,这边离汉和浩明又产生了边境摩擦。说起来那位离汉末帝说起来也算个人杰,西域战事未结束的情况下竟然敢和浩明正面叫板,两边开战,而且战事初期,真可真是是各有胜负,打的有来有回,丝毫没有示弱。”
“这么十来年了,我们都还在笑谈离汉江山是那皇帝老儿自个送出去的,这话既对却也有几分错。要不是那场史无前例的雪灾,离汉和浩明之间的战况,还真的不好说。”黄老先生说到这里,却是一声喟然长叹。
陈明夜虽是没有花心思在读书上,春秋六国的战事却是知晓的清楚。他抬眸扫了眼黄先生,笑道:“黄先生竟如此这般为离汉叹息?”
“非叹一国之事,叹的是江山变迁,叹的是青史厚重罢了。”掌柜的回道。
陈明夜点点头,忽而想起一则趣谈,不由开口问道:“黄眉祭酒这名称却是从何而来,我看黄先生这眉毛也与一般人无二啊。”
“哈哈哈,小兄弟可听过一个词叫火烧眉毛,这老小子做事情从来火急火燎,我们几个老友都是调侃他那眉毛整天被火熏得这么久恐怕早黄了,方才有的这么一个诨号。”掌柜的听到他这一问题,原本还有些严肃的面庞顿时忍俊不禁道。
“原来如此,”陈明夜抚掌而笑,“原来黄眉却是对先生的调侃之词。”
“可别说这事了,叫那老小子听到了,他还能跟你急。”掌柜的无奈地摇了摇头。
陈明夜想了想,正色道:“小子斗胆一问,顾先生怎么至于此地?”
“呵呵,倒是应了一位故人的嘱托。”掌柜的深深看了他一眼,仰头饮尽杯中茶水,“小兄弟,劳驾再给我斟杯茶水可好。”
陈明夜刚要抬手,眸光却瞥到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向着这边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抬手就想着掌柜的指了过来:“姓顾的,搁这问客人讨茶水喝,怎么没渴死你?”
然后陈明夜就见到,那位传闻里风度翩翩的男子慌慌张张地站起了身,半瘸着身子就往柜台那边赶回去,嘴里念念道:“这不是看这会客人少了点,坐下来偷个片刻空闲吗。”
那妇人见到男子起身,却是连忙跟上,伸出凝脂玉手搀住了他,口中嗔怪道:“让你别乱走动,小心一点。”
“娘子辛苦了。”掌柜的呵呵一笑,看向妇人的眸子里满是柔情。
“嘴倒是甜,你去那边休息着吧,客人招待这边我和鱼儿来忙就好。”妇人笑道,似乎被掌柜的一叫,心情立马就好了不少。
“娘子体贴。”掌柜的嘿嘿一笑。
陈明夜看着眼前的一对夫妇,掌柜的一身平平无奇的灰袍,饶是如此却也难掩他由内而外发散出的儒雅气质。妇人荆钗布裙装饰简单,半点胭脂不施,却自有馥郁在举手投足中体现。
好一对般配的夫妻。
只可惜,掌柜的瘸了腿,老板娘如玉般的脸庞上却偏偏有一道浓浓的疤痕,破碎了完好的美满。
“小公子听书吧,我家这位怕是又馋了你半壶茶,我让鱼儿给你折扣了算。”妇人转过头来看向陈明夜,面目可怖,开口的声音却是格外柔婉。
“无妨无妨,我与掌柜的所聊甚欢,我算小辈,这茶钱合该我出的。”陈明夜摇了摇头,这么说着伸手到了腰间,方才猛然想起了自己身无分文这件事情。
他自流放以来,身上便再没有过财务,之前在安顺城过得惬意潇洒,倒是全赖姜莹替他左右支出了。
“额,老板娘,我今儿出门得急了,忘了带些银两,你看能否先赊着,下次再来时一定补上。”陈明夜挠了挠头向着妇人说道。
“小哥儿无需着急,一壶茶钱罢了,你既与我家当家的聊得来,往后多来坐坐捧捧场便是,今日这茶我便做主请了。”妇人看他尴尬地模样,微微一笑替他解围道。
陈明夜想了想,也不多做客套道:“如此,就多谢老板娘了。”
“不客气不客气,你再坐着,我且去忙了。”
“好,”陈明夜点点头,看着妇人离去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
那边掌柜的似乎听到了这边的谈话,冲他笑了笑,低头翻账本去了。
陈明夜复把目光投到台上,黄先生依旧涛涛不觉,将离汉与西域、浩明两线作战的情势一一描绘清楚,听得台下众人都是一愣一愣的。
他是倚着窗口坐的,目光投向外面,却刚好看到一对人马明火执仗地匆匆入城,马蹄声急,从街道的青石板上奔涌而过。
那队人马从茶楼下奔过,他正要收回目光,却是忽而心有所感,和为首那个披甲戴盔的将军对上了眼眸。
然后,是紧急勒马、马儿扬蹄嘶吼的声音,这一声长嘶在街道传出去老远,整支军队也都随着领头将军的动作一齐停下,一时间,几乎整条街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队伍当先的那个将军身上。
那将军脚步一点,轻盈翻身下马,竟是向着茶楼的大门走去。
身后一个副将疑惑出声道:“大人?”
将军默默伸手示意噤声,于是身后的军队再无一人发出声音,乃至整座街道似乎都因为将军的这一个动作静了下来,所有人静静看着这个头戴钢盔的冷漠将军,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陈明夜眯了眯眼,他只是觉得茶楼下这个将军的身形,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正盯着那将军细细打量,却冷不防将军忽而抬手,冷哼一声,脚步在地面一点,竟是整个人腾空跃起,向着他径直冲了过来。
陈明夜一惊,正待有所动作,却见那个冷漠的将军已是轻飘飘地站在了自己的身前,连带起一阵雪莲般的阵阵幽香。
“你……”他刚要开口,却见对面的人已是脱下头盔,露出一张微微有些苍白的小脸来。
“你回来啦。”女子的声音柔柔,盈盈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视野之中,除了他,再无其他。
陈明夜微微一滞,然后便是再无犹豫伸手揽过了眼前的人儿,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我回来了。”
整个茶楼,都在看着这忽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整支军队,都在默默注视着他们一向敬仰的将军。
整条街道,都见证了这一幕莫名其妙的场景。
无妨,都无妨,只要你来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