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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000章 利刃从地狱中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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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漫漫黄沙。

    太阳似是永远停驻在相同的地方,永远都无法落下。

    热浪炎炎。

    沉浸着荒漠特有的热气,风将一大片碎末的砂砾高高掀起,而在最终,砂砾又会再次落地。

    循环,周而复始的死结。

    吃力地呼吸一口,被吸入身体中的,除了空中飞舞的黄沙,还有腥味。

    人的血腥味。

    大祭司圣罗兹从地上缓缓爬起,艰难靠坐在一块平地凸起的高岩之后。

    高岩为他遮挡住毒辣的阳光,为他提供了一处勉强可用的休息处,但是从沙地上渗出的热气依然不间断刺激着他的神经。身上黑色的教袍沾满血迹,在高温下发出恶心的臭气,被大号铅弹击中的腹部,正不住渗出鲜血。

    圣罗兹微微颤颤,伸出手臂,一股微弱的白光在他的指尖上打转。逐渐,他的喘息愈发急促起来,忽然间,他咬牙将带着白光的手指伸向流血的腹部。

    嗞的一声。

    他全身猛地抽搐,双腿僵直痉挛,却是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白光像火一样,持续灼烧着他的伤口,很快,一股焦臭气从腹部升起,烧焦的肌肉将伤口包围,流血的伤口暂时扼止住了。

    圣罗兹骤然放松,身体无力地横靠在岩壁之上。

    但他意识松弛的时间没有多久,伴随着背后高岩的一阵震荡,一阵硬物碰撞碎裂的声音便迫使他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他睁开双眼。

    一只眼球直勾勾地望着他。

    “呃——”

    圣罗兹干呕数声,颤抖的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一具跟他一样身穿黑色教袍的尸体,关节扭曲地倒卧在他的眼前,七窍出血,一只眼球迸出眼眶,像坏掉的果冻一样,拖着血丝跟沙粒在沙地上随风晃动。

    他知道这只眼球——这具尸体的身份。

    奥默尔,跟他一样是智慧圣坛的圣职者。在这个规模不大的宗教团体里,他与奥默尔可算是挚友,两人以前曾多次前往附近的帝国边陲小镇布施及传教,直至今日,在魔鬼到来之前,两人已经定好了明天布施线路的行程。

    但在此时此刻,奥默尔已经成为一具没有生机的尸体,被视为圣坛珍宝的信仰法杖像垃圾一样被丢弃在身旁,她的主人再也不能将她举起,而与他的约定,也不可能完成。

    在这个瞬间,圣罗兹似是苍老了十岁,面对着惨死在面前的挚友,两行泪光从他的眼中滑落,一滴滴落在信仰法杖之上。

    就在此时。

    信仰法杖突然动了一下,如同枯枝一样的法杖此刻焕发着新生的光芒,从沙地上缓缓升起,最后竟悬浮在他的眼前。

    这就是奇迹吗?

    伸出颤颤巍巍的手臂,圣罗兹抓住了法杖,时刻充满了奇迹的信仰法杖被一团闪耀而柔和的光辉所笼罩,光辉所及之处,奇迹将会苏醒,一切事物均会朝正方向发展。

    于是乎,力量自圣罗兹体内不断更生,就连被洞穿的腹腔,疼痛的感觉也被一阵舒服的酸麻所取代。

    这就是神造物的力量吗?

    借着力量,圣罗兹扶着散发蓝色光芒的信仰法杖,慢慢爬了起来。

    迈出了第一步,他没有倒下,身体也没有想象中的沉重。

    信仰法杖散发的光辉依然足够闪耀,虽然以旁人的目光看来,光辉是从圣罗兹的身躯向法杖流出的。

    ——但在这种情况下,谁管这微不足道的小事呢?

    终于,在倚靠着法杖,艰难行走绕到巨岩的边缘处,他见到了向阳面的境况。

    ——如果地狱真的存在,那么,此时的他,便是见到了真正的地狱。

    借来的力量在这个瞬间被驱散殆尽。

    他又一次跪倒在地。

    他从来没有想到,人体竟然可以作出这么多种类的肢体语言。

    ——死亡时肢体语言。

    在眼前一片巨大沙丘凹陷地中,数以十计的智慧圣坛教徒以各种不符人体结构的奇怪姿势倒卧在地,生机早已断绝,其中更是不乏有司教、主祭之类的高层人物。从躯体溢出的鲜血渗入黄沙,将黄色的砂砾染出斑驳的赤红,黄与赤红色彩的粗暴挥洒,达成一幅拙劣而肮脏的地狱画卷。

    在太阳方向的沙丘边缘处,残存着十数个智慧圣坛圣职者,他们当中手持武器的占大多数,幸存者们相互靠拢,组成了最后的防线,目光望着同一个方向。

    一个男人站在注目的中心点。

    男人赤裸着上身,浑身健壮而富有光泽的肌肉,高大的身躯足可比拟大魔法师召唤的魔法兵器钢铁傀儡。染红的双刀依然流淌着血液,纵情杀戮的身影深深铭刻中在存活的圣坛教徒心中。

    他将这里变成地狱,他将一切生灵尽情毁灭,他根本不能称作为人,也许魔鬼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魔鬼迈出一步,整个沙丘都为之一震。裸露在外的右边小腿上,花纹细致繁复的地狱天使刺青发出诡异的红光,地狱天使两张恶魔羽翼被铁链捆扎起,映照着赤红的光泽,似在下一刻便要束缚中具现,重临人间,带来无尽的厄难。

    红光弥漫至魔鬼全身,扩散在空中,发自心中的恐惧无时无刻撕咬着弱者们的灵魂,泛红的空气中潜藏着无数恶魔的爪牙。每当他前进一步,以人为盾的圣坛防线就会退后一步。

    终于,防线中一个持弩圣职者再也忍受不住了,他发疯地嘶叫着,冲向魔鬼,抬起了手中的手弩,在一片恐惧的呼声中扣下括机。

    空气割裂的声音突显,弩箭猛地射向魔鬼。

    但此时魔鬼忽然动了,只见他的手臂随意一挥,折为三段的弩箭便落在他的身前。

    而在下一秒,他就站在圣职者的面前。

    令人窒息的气氛中,勇敢而脆弱的圣职者成为被瞩目的中心。

    在圣职者的感官里,只觉有一阵大风吹过,将他吹离了地面。

    魔鬼渐渐缩小,渐渐地,他已经看不到魔鬼的身体。

    于是乎,他低下头,看清楚人生的最后一幕。

    ——魔鬼手中的弯刀仍在滴血,自己没有头颅的身躯向前跑动两步便萎然倒下。

    他闭上眼睛,属于他的舞台已经落幕了。

    而遗留下来的人群,却仍在地狱中喘息。

    人群中忽然发出一声尖叫,第一个人抛下自己的兵器,发疯地向无边的沙漠深处逃去。

    最后的防线瞬间崩塌。

    第二个人丧失了意志。

    第三个人丧失了意志。

    第四、第五……直至全部。

    米迪也是逃跑中的一员,他忘情地奔跑。

    身为圣坛剑士的一员,他的体力要比其他圣职者要好上一些,所以他跑在其他人的前面。

    一步跨过两具叠在一起的教徒尸体,溅起的血液落在米迪的脸上。圣坛剑士的佩剑早不知被他丢在哪里了,而他也只是一路逃跑,而并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究竟是何处。

    从身后传来的惨叫声和人体被切割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根本没有时间或者身后根本没有勇气回头望上一眼。

    一阵猛冲,米迪手脚并用,一下子就翻上近乎垂直的斜坡。

    好不容易暂时脱离了身后的地狱,他却发觉已经有人在这里等他了。

    眼前是一个羸弱的中年人,他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件宽大的黑色披风挂在一个衣帽架一样,宽大的兜帽将他的左脸遮住,右边则是跳出了几缕灰黑相间的头发。一直在拨弄着手中一柄一米多长的长杆滑膛燧发枪,而身上,从右肩到左腰则是挎着另外一柄。

    只要看过一眼,就不会有人忘记这人的形象。

    圣坛剑士米迪也不例外。

    他清楚记得,这个人一直跟在恶魔的身后,一直在擦枪,将一颗颗铅弹从后装孔中塞入枪管。

    而他现在,依然在重复着这个动作。

    擦枪。

    将铅弹塞入枪管。

    假如没人阻挠,他可以将这动作持续至永远。

    米迪僵直在原地,身体无法弹动。

    然而眼前的怪人却当他不存在般,只顾专注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又一声惨叫响起,将米迪停滞的感官惊醒,僵硬的手腕缓和下来。

    他冷静了下来。

    以旁人不会察觉的姿势,米迪在手臂放下的同时,轻碰了一下自己的腰带。

    一柄半尺长的三棱飞刀出现在他的手背后。

    他向前踏出一步。

    怪人毫无反应。

    米迪轻舒一口气,右手中指拇指用力捻一下飞刀尖锐的棱刺。

    他又向前踏出一步,此时与怪人的距离不过十米。

    米迪在成为圣坛剑士之前,本就是一名巡林者,在二十米的距离命中一个静止目标的眉心,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但是他此时依然将目标的距离缩短至十米以内。

    必须要一击必中。

    仿佛受到未知力量的牵引一样,他的呼吸愈发急促,心脏似是要跳出胸膛,眼睛里血丝爆裂,死死盯着怪人的手。

    怪人慢慢将燧发枪的后装孔拉开,伸出手指将击发针拨离枪管——

    就是这样!

    米迪脸孔扭曲狂叫,腰间用力,反手挥出三棱飞刀,发出凄厉叫声的飞刀在空中螺旋前进,转瞬已到怪人的眼前。

    完美的力道,完美的角度,这无疑是米迪一生中最完美的一刀。

    他裂开的嘴角扬起更高了。

    砰——

    枪响了。

    一颗大号铅弹准确地命中米迪的头颅。

    没有疑惑,没有绝望,带着狞笑的头颅在毫秒的时间内如迸裂的西瓜般碎落一地。

    没人知道怪人的燧发枪何时将后装孔合上,何时将枪栓拉开,何时扣下扳机。

    没人知道,没人理会。

    知道的人正在屠杀着他的敌人。

    理会的人已经死在他的面前。

    大祭司圣罗兹跪坐在沙丘上,目睹了米迪的结局,见证了智慧圣坛的末路,信仰法杖支撑着他的身躯,但他的灵魂早已迈入死亡。

    他绝望着,任由名曰“信仰”的造物吸纳他的一切。

    ——如果智慧之神梅因克斯真的存在……

    ——如果神的双眼没被蒙蔽……

    ——如果主真的听到我的祷告……

    ——那么……

    忽然,身上的魔力火焰消散了。他长呼一口气,低头望向从前胸透出的一截刀尖,一股淡然的感觉从心中泛起。

    “你相信神吗?”

    他问刀尖的主人。

    刀尖的主人站在他的身后,刀穿刺他的心脏。

    没有答复。

    血液滴落沙中,他惨白的脸上露出笑容。

    “我知道了,谢谢。”

    信仰法杖忽然失去了支撑,无力地倒下。

    刀尖的主人——与怪人相样装束的男人将带血的臂刃收入手臂的机匣中。

    他站在信仰法杖面前,手中泛起一阵红光,向法杖拂去。

    一股雾气从法杖中涌起,只见圣罗兹平静的脸容在雾气中显现,雾气越来越淡,最后在半空中消失不见。

    捡起变得黯淡的信仰法杖,他迈起脚步,朝同伴的方向走去。

    …………

    (2)

    地狱中心的战斗早已结束,但这场战争,却才刚刚开始。

    风沙渐强,发出凄厉的嘶叫声。远端的黑云扭成漩涡的形状,像是一张张狰狞的恶魔脸孔,逐渐向此处聚集。

    这是大沙暴的前兆。

    但将此处变成地狱的两个人,他们的目光却望向另一方向。

    在西北方向最高的沙丘上,一名女性推着一名坐在轮椅上的男性出现在沙丘的最高处。沙丘高约二十米,然而就在这种距离这种天气下,男性近乎透明的苍白脸孔却依然醒目。

    男性微微一笑,正要开口说话。

    一道黑色身影从斜后方高速逼近,瞬间来到这对男女十米开外。

    女性眉头一皱,迈出一步,身体挡在坐着轮椅的男性身前,抬起手臂,宽大的黑色袍袖向下滑落,露出葱白色的手指,遥遥指向这名不速之客。

    “火鸟之矢。”

    女性的声色颇为清冷,但从其身后忽然显现的无数个小型魔法阵却散发着惊人的热度。

    无数以火焰结成的飞矢如暴雨,向着女性指示的方位袭去。

    但不速之客的速度没见减低,冲击的方向也未见改变。

    他像一只飞蛾,全速扑向无边的火雨!

    这时异变却是发生。

    黑色的人影右臂横挥,黑披风随风褪去,纹刻于右臂上的无头天使像似是活过来般,双手合十置于胸前,没有头颅的躯体仰视上天,红光勾勒出的四张透明羽翼伸展至极致。

    迸发到极致的红光当即从人影的右臂涌出,如朝雾般蔓延流淌至他的身前。

    朝雾虽弱,却比来势汹汹的火雨更为殷红,更为璀璨!

    当第一发火矢从稀薄的雾中掠过时,竟如同真正的朝雾碰上阳光一样,全数溶解殆尽。

    女魔法师大吃一惊,但很快就平复过来,眼看着逐渐逼近的黑色人影,她右手一挥,一根纯粹而赤红的金属法杖出现在她手中。

    杖首纹刻着精细术式的魔法石亮起,一时间,只见原本无形的魔法能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速具现化,在女魔法师的头上盘旋。

    红雾迅速扩散,将更多飞进范围的火矢吞噬。

    女魔法师轻喝一声,左腿后屈,双手抓着如同火柜般亮起赤红光泽的法杖,向前一抡,空中以纯粹魔力具现化形成魔力球弹射而出,直奔红雾而去。

    然而,就像是石块投入汪洋,红雾没有泛起几阵涟漪,魔力球已经消失不见。

    女魔法师眉头紧皱,法杖一次次挥动,将更多的魔力球挥入红色的大海中。

    毫无意义。

    看着不服气的女魔法师咬着牙继续将一波波魔力球投入至红雾中,轮椅上的男性忍不住出声制止。

    “这是术式崩解……海伦,已经够了,你——”

    “闭嘴!”女魔法师回头瞪了男子一眼,“你原本就跟他们一伙的,要被这群不正常的刽子手抓回去,你应该清楚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绝不,绝不允许有这种事情发生!”

    冷哼一声,女魔法法杖猛然捶地,魔力形成的能量涓流如潮水般析出,汇聚在空中,一枚比之前大上一倍的魔力球向红雾激射,在接触红雾之前轰然炸开,巨大的冲击波卷起大片砂砾,被波及的红雾像是稀薄了几分。

    而此时,她察觉到,隐藏在红雾后的黑色人影忽然不见踪迹。

    女魔法师海伦喘息着,漂亮的睫毛被汗液沾湿,双手支撑着黯淡下去的金属法杖,使身躯不至于倒下。她轻咬着嘴唇,努力使自己的目光集中在被大片蒸汽与红雾遮掩的战场。

    男子抓住轮椅上的扶手,青筋暴起,从他的视角可以清楚看到,海伦侧脸上隐约漫出不正常的绯红。这是身为一名魔法师魔力消耗过度,体力不支的症状。

    风暴逐渐加强,旋涡状的黑色沙尘暴已经在目视可见的范围里。在逐渐加强的风力之下,红雾已扩散至整个沙丘,为沙丘配上一股残忍的色彩。

    忽然间,男子心里一动。

    消失了良久的黑色人影从右后侧的红雾中闪出,一跃而起。

    锵——

    臂刃从右臂的机匣弹出,刀尖径直往刺向轮椅上的男子。

    已经全身脱力的女魔法师眼睁睁地看着离自己爱人越来越近的刀尖,脸上的浮现出决绝地神情。

    ——绝不

    冰山般的表情开始溶解,女魔法师开始吟颂最后的咒语。

    “以灵魂永坠地狱之代价……”

    一滴泪珠掉落。

    巨大的魔力波动,以女魔法师为中心呈显,黑色人影亦为之一颤。

    就在这个瞬间,一声枪响切断了时光的流逝,天地间的时空仿如停滞一瞬。

    女魔法师的咒语被打断了,早已有了最后觉悟的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法杖不知何时飞出好远,旁边的沙地上还遗留着一个不知深浅的小孔。

    回头看了眼轮椅上的男子,他依然稳坐在轮椅上,毫发无损。而方才的黑色刺客,此时却半跪在不远处,目光凝视着他们,他旁边的地上遗留着一个同样的小孔。

    “真是精彩的技艺啊,亲爱的达利队长——不,现在是在任务当中,应该称呼你为‘犹大’吧。”

    望见出现在沙丘上的另外两个黑袍男人,轮椅上的男人说道。

    “‘示梅’,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犹大’说道,“智慧圣坛已经覆灭,恶魔遗物信仰法杖已经获得,跟我们一起回到教都,你仍是诸神之刃的一员。神慈悲,迷失的信徒依然可以得到宽恕,沉沦的罪人仍旧获得救赎。”

    “哈哈。”‘示梅’笑了两声,说道,“那么,海伦呢,她也能获得救赎吗?”

    “犹大”沉默了。

    “在诸神之刃里,也许就只有你这样一个虔诚的异类了。”男人抚摸着覆盖着双腿的厚毛毯,“更何况,我早已得不到救赎了。亲爱的达利,你我同样身负言明感知,而你更拥有信仰之力,我根本无法抵御你对我命运流动的预言。所以……我会做什么样子的行动,大概早已在你的预计之中吧。”

    被称为达利的黑衣人沉默良久,再次开口说道:“存在即是合理,你不应该执着的。”

    “只不过是为了心中唯一的她,仅此而已。”男人说道,“说道执着,十年前的你,又何尝不是呢……”

    话音刚落,只见达利未被遮掩的半张脸不由一阵苍白。

    “诸神之刃所属,罪人之左足‘示梅’在出逃的一刻便从世间消失,如今在你面前的,只不过是海伦的丈夫,一个名为克莱尔的普通人而已。”

    如今名为克莱尔的男人轻握着爱人的手,面对曾经的同僚呐喊:

    “请给予我最后的审判!”

    巨大的黑色风暴卷起大片风沙,被包围其中的男女紧紧偎依在一起,视他人于无物,只为这一刻的温存。

    一远一近两个黑衣人,默默望向他们的领队,等待着他最后的指令。

    沉默良久,达利忽然说道:“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达利转身便走,留下两个呆立不动的同僚。

    “那么,再见吧,我永远的朋友们。”

    克莱尔遥望达利的背影,轻声说道。女魔法师海伦从长袍中拿出一块蓝色晶体,在长达半分钟的吟唱之后,随着一阵空间波动,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沙漠中。

    达利此时望向不远处的巨大风暴,对其他两人说道:“任务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远处的黑衣人沉默跟在达利的身后,但是那个恶魔——另一个黑衣人却不为所动,目光依然盯着克莱尔消失的地方。

    “达利——不,我说队长。”他忍不住叫住了达利,“我们就这样放他走吗?他,可是叛徒,是逃兵啊!”

    达利没有回头,答道:“他已经抛弃了神的荣光,放弃了将一切奉献给信仰的资格。亚希多弗,这样,已经足够了。”

    “亚希多弗”大步跑动,径直拦住达利的去路,大喊道:“别跟我讲这些废话!我现在不是罪人之右足‘亚希多弗’,我现在作为达利的战友兼朋友,以里斯克?亚里亚厄斯的身份问你,你既然早知道那小子的行动,你为何又放他走出圣都!”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

    “呸!”里斯克打断,道,“只要你愿意,他绝对走不出圣都一步!”

    里斯克越说越气,回头扯着嗓子吼道:“约翰!你说是不是!”

    里斯克目光所视之处,全程保持沉默而毫无存在感的最后一个黑衣人约翰,在同伴的逼视下,压低头上兜帽,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真是气死老子了!”里斯克用铁棍粗的手指对自己的头发一通乱抓,然后指着约翰的鼻子叫道,“一个是只会砍魔法师的木头,而另一个。”

    他又指向达利,“只会装神弄鬼,不办正事。”

    达利无奈叹气,看了一眼仍在发脾气的里斯克,便转头望向不断接近的黑色沙尘暴。

    黑色的风暴卷起大片的砂石,直上贯穿天际,云层中的气流凄厉扭曲,有如一具暴怒的巨龙。

    “正事结束了,”达利一字一字说道,“诸神之刃第一百三十四次审判,回收恶魔遗物‘信仰法杖’,摧毁异端集团智慧圣坛,击杀‘魔女’海伦及叛徒‘示梅’,任务达成。”

    达利话音刚落,三人动作一致原地侍立,右手虚握击向左肩,镶嵌在黑袍左肩上的黑色十字架登时发出一阵纯白闪光,漆黑的躯壳寸寸开裂,尽数融化在白光之中,直至白光消散。

    约翰回头望着变为纯白的十字架,白光形成的一道划痕,已经深深刻印在十字架的立柱上,仔细一看,小小的十字架上,相同的划痕已经填满了整个底座。

    仪式结束,达利闭上双目,双手合十,低声吟唱。

    “神爱他的信徒。信徒说,风大。神说,风要停。这刻,风停。”

    忽然间,世间的一切声音似被无形的手扼止,风声停了,砂石从空中落下,没有发出一丝声息,仿佛此间位面,“声”再也不会存在,时间之河上,只会留下达利的轻语。

    取下头上的兜帽,刺于左脸上的堕落天使像发出异样的红光,红得妖冶,天使被黑布蒙蔽的双目下更似留落赤红的血泪。

    达利睁开双目,时间停滞一瞬。

    “我等迷途的信徒,仰望圣地的光辉,踏出千里,为求救赎的通途。”达利向前踏出一步,地面为之一颤,伸出手指,指向两人身后。

    “神说,我指向所在,即是圣地!”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闹市特有的吵杂声。

    两人回头一看,一群衣着平常的平民正对着突然出现在闹市中的三人指指点点。

    风吹过。

    一阵沉重久远的钟声响起。

    约翰抬起头,教都最大的欧菲莉亚大教堂沉浸在夕阳的微光中,最高的钟塔上,大钟摆动,钟声便是从那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