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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博物馆静谧的展示厅里,商夏凝望着一件件出自各朝各代的文物精品,每当准备进入一番深度观察的时候,总会被林月婵娇嗔的笑声所打断。
她睨过去,宗海晨或许在给她讲一些有趣的历史故事吧,反正那位从法国回来的中国女人笑得花枝乱颤。
不得不说,林月婵不论从化妆还是从穿衣品位上来看,都会给人带来闪闪发光的冲击力,何况她身材真的很好,身高至少在一米七左右,两条腿修长且笔直,别说是男人想多看上两眼,商夏身为女人也很难移动眼球。
商夏咬了咬唇,女人的笑声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宗海晨的神态有些刺眼,他从没对自己这么温柔的笑过。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看自己,商夏透过玻璃窗打量一副瘦小干枯的身影,怪不得宗海晨不把她当女人看,她的发育状况确实不理想。
她无意间一抬眼皮,惊见林月婵企图挎上宗海晨的手肘,于是,一个箭步冲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继而面朝宗海晨举起半瓶矿泉水:“你要喝水么?”
宗海晨正好有点口渴,也没多想,接过水瓶喝了口,又还给她。这举动其实挺暧昧的,至少证明他们是熟人,商夏心理稍稍舒服了点。
反之,有舒坦的就又闹心的。既然林月婵收了田莉莉的预付金,就要替雇主效力。她悄然将尖细的高跟鞋插入地板缝隙,向后挪了一步,“哎呀……”伴随惊慌失措的轻呼,宗海晨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同时,将商夏挤出原本站立的位置。
“谢谢你宗先生。”林月婵长了一双会笑的眼睛,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妩媚与开朗。
“小心点,来博物馆参观最好是别穿高跟鞋,万一砸破展柜玻璃就麻烦了。”宗海晨长吁一口气,他更担心弄坏一件就会少一件的稀世珍宝。
这话必然会让林月婵听得嘴角抽搐,田莉莉在提供有关宗海晨的资料时,三令五申一个问题,他的禁忌就是外行论古物,千万不要拿古董开玩笑。由此看来,果真如此。
商夏低头看了看穿在脚上的平底靴,自顾自抿嘴一乐儿。嗯,矮就矮点吧,咱站得稳!
这时,宗海晨的手机在兜中发出振响,他打个手势走到远处接电话。
商夏与林月婵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看向展品。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因为彼此之间的敌意会通过微妙的气流“默契”传递。
不一会儿,宗海晨返回:“抱歉林小姐,我有点事急于处理,不如让小夏陪你逛逛?她虽然不是行家,但是眼光独到。”说着,他又转看商夏,“我得跑趟研究所,自己回家没问题吧?”
商夏还没开口,林月婵便抢着说:“既然这样,那我也不逛了,正好有些累,宗先生要去哪?我要回王府井大酒店,方便送我一程么?”
对方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不送肯定是不合适,宗海晨算了下时间,应了声:“那走吧,我先送你回酒店。”
话音未落,宗海晨已引领林月婵一同离开,商夏则注视他们的背影,心情有些失落。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那就多看会吧。
她走了几步,立刻被――清,雍正,珊瑚红地珐琅彩花鸟瓶。吸引了目光。珊瑚红地珐琅彩花鸟瓶高21.7厘米,蒜头口、细脖、鼓肚,用白、赭、绿、兰、黄、胭脂红等颜料勾画出一副鸟语花香的图案。北京话儿说,那种红有点怯。即是大俗又是大雅。
这时,一同欣赏该瓷器的女孩突然朝男友发问:“亲爱的,你说这瓶子在古代做什么用啊?喝水,插花,装酒?脖子那么细,一点实用性都没有,还不如我的设计作品好看呢。”
“就是,要是让你设计肯定比那些工匠强!”男孩为取悦女友啥话都好意思说。
“不懂就别乱说话,瓷制品分为实用型和观赏型两种,这瓶子是用来欣赏的,古代窑口设备简陋,能做出这么别致的造型已是叹为观止,不是让你装醋打酱油的。”商夏忍不住纠正。
女孩刚要反驳,掌声却在他们身后传来,三人回眸一看,是一位穿着朴素的老者,老者看上去气色欠佳,不过笑容和蔼可亲,他无视那对小情侣,笑着对商夏说:“小丫头,你对瓷器很了解嘛。”
商夏眯眼一笑:“算不上了解,知道些皮毛。”
“介意陪我这个老头子一起走走吗?”老者含而不露一笑。
商夏很乐意陪同,于是,两人边走边欣赏工艺精湛的官窑瓷:“老爷爷您快看,这支粉彩荷莲童子转心瓶也太漂亮了!您说古代工匠的手怎么就能这么巧呢!”
转心瓶――清代创制的一种瓶式。在一个镂孔瓶内,套装一个可以转动的内瓶,上绘各种纹样。转动内瓶时,通过外瓶的镂孔,可以看见不同的画面,犹如走马灯。
老者也是一声赞叹:“所以说中国列为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当之无愧,按照你们年轻的说法,太给力太有才了。”
商夏抿唇浅笑:“您是收藏家么?”
“算是吧,我也是半吊子,略知一二。走,咱们去看看斗彩,一想到制作工艺的繁复性,我真后悔没能生在康乾盛世。”老者态度谦和,面对几千年的历史,谁敢说自己是权威?
“五大名窑出宋代,我要去大宋。”她吐吐舌头。
“嚯,你比爷爷还贪心,不过说实话,爷爷最想见的一定是传说中的柴窑。”老者不禁喟叹。明文震亨在《长物志》中写道:柴窑最贵,世不一见。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虽有记载,可迄今而止,没有一件真正的柴窑出土,成为历史以及考古等学家的一块心病。
商夏见老者情绪不对,扯了扯他的手腕:“走,我请您吃冰激凌。”刚才在路上她给自己买了一个,这也是她第一次吃到冰激凌这种冷饮,真是回味无穷。
老者没说什么,任由她拉拽着来到馆外冷饮部,当商夏正要掏钱的时候,一张百元大钞快一步递给收银员,老者笑着说:“我这么大年纪哪能占小孩子的便宜?”
商夏呵呵一笑,没推辞,将两盒冰激凌上的纸盖子丢进垃圾桶,然后先将其中一个递给老者。老者又摸了摸她的头,能看出他蛮喜欢商夏。
两人找了个避风的回廊,刚要开吃,伴随一声震天的尖叫声,一位身着职业装的女性气势汹汹地走上去,她一把夺过老者手中的冷饮,紧接着怒瞪商夏,质问道:“天气这么冷你想害我们董事长生病么?!”
“我……”
“我说张秘书,你骂一个小孩子做什么啊,她也没逼我吃。”老者神色不悦,秘书小姐立刻收起嚣张的气焰,先向商夏俯首致歉,又面朝老者深鞠躬:“董事长,马上要闭馆了,您最近身体不好,我先送您回家。”
老者知道秘书是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没再责难。临走前,他将一张名片交给商夏,如果商夏对瓷器兴趣浓厚的话,老者邀请她参加在上海举办的冬季古玩艺术品拍卖会,衣食住行他全包。而后,老者便在秘书小姐的搀扶之下坐上一辆加长版劳斯莱斯。
商夏捏着名片看了看――亚洲国际艺术及古董展主办人:霍启侨。
她不懂这职务代表的意思,但是知道这位老爷爷从事行业肯定与古瓷有关。
商夏将名片揣进兜里,走出几步,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宗海晨刚才好像说要带上这位林月婵林小姐参加上海冬季拍卖会。难道是同一场盛会?
……
晚上十点,宗海晨回到家,商夏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回来了,习惯性地走到玄关帮他拿拖鞋,可是还没完全靠近他,一股馥郁的香水味儿已然扑面而来。
商夏的笑容渐渐消失,将拖鞋丢在他脚边,转身走回电视前。
“给咱弄点吃的,今儿个真不自觉。”宗海晨发现餐桌上空无一物,可是他已经习惯到家立马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我以为你在外面吃过了。”商夏还没察觉自己的语气酸溜溜。
“吃什么啊,从下午忙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快去,饿着呢。”宗海晨趿拉着鞋走到沙发旁,一屁股陷进去,真不想动弹了。
可是他等了一会儿,发现商夏没挪窝儿,于是,他身子一歪,抬起脚轻踹她腰眼儿,:“怎么回事小同志,情绪不对头啊。”
商夏打掉他的脚丫,走入厨房给他热饭热菜,其实她早就做好了,只是没从厨房里端出来。
宗海晨眼皮一抬,瞄到放在沙发柜上的烫金边的名片,他一手枕在脑后,拾起名片一看,眨眨眼,定格两秒,噌地坐起身,朝厨房那边急问:“喂,这张名片你是从哪捡到的?!”
“什么名片?”商夏正忙着热菜,脑子没往别处走。
“霍启侨。”
商夏单手拖着菜碟走出来,随口说:“哦,你走了之后我在博物馆遇到一位老爷爷,我们搭伴儿看瓷器,离开前他给了我这张名片,你认识他?”
宗海晨不知道怎么说,霍启侨其实与父亲相识,此人是亚洲地区最具实力、知名度最高的古董艺术品收藏大家,此次上海冬季大拍会就是由霍启侨举办的国际盛会。此人也是他较为崇拜的一位资深鉴定专家,只看三眼便能准确无误地辨别瓷器真伪,精确率可高达百分之九点九,堪称鉴定界的翘楚。
正因为对方是个大忙人,所以宗海晨只闻其人不见其身。
“你们都聊什么了?快跟我说说。”
宗海晨三两步接过商夏手中的菜碟,拉着商夏坐到桌边。
“也没说什么,他就是把我当小孩子看,总摸我的头。”商夏从没见过宗海晨这么仔细地听自己说话,她忍不住笑出声:“你干嘛……呃?……”
话音未落,宗海晨做出一件非常诡异的举动――将商夏拉到腿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发帘,还捞过她的脑瓜闻了闻,自顾自深吸一口气,各种满足。
话说每个人在各自的领域都有偶像,宗海晨就是霍启侨的忠实粉丝。但是碍于父亲这层关系他又不想给双方长辈都造成困扰。
“……”商夏则是一脸疑惑,因为他抱着自己的脑瓜不撒手,还命令她三天别洗头,他明天还要摸摸抱抱。
问题是,三天不洗头,都市的空气质量又这么差,那味道还能闻么?
“哦对了,老爷爷邀请我参加上海拍卖会,我要去么?”
“去啊,你问问他人家能不能带家属!”宗海晨亢奋了。
“家属?”
“我,就我,跟你们坐一班飞机!”宗海晨指向自己,鲜少如此不淡定。
“应该可以吧,但是那位……那位林小姐呢?”她执拗地问。
“她自己坐飞机过去不得了,我又不是她的助理。”
商夏抿了抿唇,不自觉地笑起来。
太好了,天助她也。
[旁白]
――这名十七岁的女孩,当她想法设法讨好宗海晨的时候,却并未再斟酌斟酌宗海晨曾经说过那句话,任何一种骗都是骗,何况是感情骗子。
而她更无法预料到的是,在五年后的某一天,宗海晨会再次闯入她的世界,彼此之间没有温存的场面,更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只有瓢泼大雨洗刷着流不尽的泪水。
当宗海晨抱走儿子宗立诚,踏上返京之路的那一刻,无论商夏怎样拍打车窗,怎样苦苦哀求,宗海晨甚至懒得再多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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