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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阿亮,他更加苍白瘦削,左手手腕缠着白色绷带,他见到是我,目光有些木然,过了好几秒才扯出一丝虚弱微笑,沙哑着嗓子道:“文初你来了。”
唐耀带我来的地方是市郊山间湖畔的一栋别墅,因是夜里,瞧不出风光多美、环境多优雅,只觉得到处黑洞洞凉飕飕,透着鬼气,在加上面前阿亮惨白的脸色,我心里暗想着这里是不是风水不好。
阿亮住的卧室很宽敞,窗户被厚实的窗帘紧紧遮掩,天花上的水晶吊灯大概太过奢华,亮得晃眼。唐耀是同我一起进屋的,他站在床尾处面无表情地看着阿亮,阿亮侧着头,无视他。
已经是不需要语言的剑拔弩张了。
我对唐耀道:“拜托你先出去行不行。”唐耀瞥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坐到床沿上,看了看阿亮的手,道:“这么不爱惜自己。”
阿亮突然哼笑一声,道:“别当真,我做戏给他看呢。要是真寻死,我怎么可能割腕,血流得那么慢,没死透就被发现了,多不保险。”
我安慰地拍拍阿亮手背,道:“不要太担心,唐耀再有能耐,也不能总是一手遮天,我已经想好了法子,明天天一亮就带你出去散心,然后找机会送你走。”
我已经阿亮听了会开心,没想到他却笑着摇摇头,道:“我不会走,我得留在唐耀身边好好折磨他,就这么走了,我怎么甘心。”
我愣,道:“这说的什么话,我看是他一直折磨你。”
阿亮勾起一个笑,指了指门外,道:“那个疯子,他说他爱我。”他说完,自己哈哈地笑了两声,止住笑,对我道:“他竟然说爱我,可不可笑?”
我却笑不出来,爱不爱我不知道,总觉得这个字眼放在唐耀身上太违和,我只猜测过,唐耀对阿亮很上心,上心到了扭曲的地步。
阿亮接着道:“文初,现在能连夜赶过来看我,还不怕得罪唐耀想帮我的人,也只有你一个,对了,听说唐耀之前毒打了你一顿,文初,你真是够朋友。不过以后别这么掏心掏肺,不值得。就拿我来说,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认识的我,是伪装过的。”
我心里隐约有些不安,想去制止他继续讲下去,阿亮却接着道:“我一直都是个双,当年交往了一个女孩,时间一长觉得腻歪,正觉得无聊的时候在酒场上见到了唐耀。唐耀其实是个很吸引人眼球的男人,我那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去招惹了他。”
“是我没有道德,脚踩两条船,我只当玩玩当个□□,没想到唐耀控制欲强得吓人,天天派人监视我。我提出要跟他划清界限,他第一次暴打了我一顿。关系最紧张的时候,我交往的女孩找到我,说是怀孕了,这事被唐耀知道,派人强制带女孩去堕胎。文初,我当时很想要那个孩子,原本计划着带着女孩和孩子一起到别的城市过安稳日子,唐耀却毁了那个孩子。”
“我女友连惊带吓,受不了打击,很快销声匿迹,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被唐耀处理了。我那时候开始恨唐耀,想报复他,他强留我在他身边,我就利用了这个机会,跟他妹妹唐蓉接触上了,写点讨女孩欢心的小情歌,我还是挺拿手,没多久就套牢了唐蓉的芳心。我跟唐蓉策划了一场私奔,其实我不在乎能不能成功,我只想打击唐耀。”
“我们没走出多远就被唐耀抓了回去,就是那次,唐耀打断了我的腿,唐蓉被他安排出国嫁人。之后那段时间,我乖乖待在他那里,不过经常酗酒熬夜,嗓子是被我自己毁掉的。我安静了一段时间,唐耀稍稍放松了警惕,我最后还是逃走了。”
“前几天我问他为什么一直这么执念,他竟然说是爱我,文初,是不是很可笑?他这是爱人,还是杀人。”
难怪以前华睿阳说我其实什么都不懂。我一直以为我的朋友阿亮,是个洁身自好的善良人,我不知道他是个双,不知道是他先去招惹的唐耀,不知道他利用了无辜的人去报复。
我问道:“那你想怎么继续下去?”
阿亮红着眼睛道:“不是我不放手,是他!我能怎么继续?对了,他不是爱我嘛,那我就继续伤害自己好了,这次是割腕,下次我从窗台上跳下去好了,再下去我吞下碎玻璃,我不会弄死自己,他不是在乎嘛,那就叫他疼去好了。”
我听不下去,道:“阿亮,你不要这么极端,最受伤害的还是你自己。”
阿亮摇摇头,道:“文初,你不懂,我无法原谅唐耀,也没法原谅自己。我晚上经常梦到给我怀孩子的那个女孩抱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小孩,那个小孩那么小,身上滴着血,我还梦见唐蓉一直在哭,那是我伤害的人,我是罪有应得,文初,我想赎罪,所以我不会走,走了也是解不开的心结,还不如拉上他跟我一起熬着。”
话已至此,我无话可说。
阿亮讲完很疲倦地闭上眼睛靠在床上,我起身出去。走到外面看见唐耀坐在沙发上发呆,我走过去道:“阿亮休息了。”
唐耀点点头,然后指了指放在茶案上的一副耳机子,道:“他那里是装了窃听器的,我都听见了。”
我怔,唐耀一笑,道:“阿亮早就知道有窃听器,那些话,是讲给我听的。”
唐耀靠在沙发背上,抬眼看着我,眼睛竟然有些泛红,他道:“文初,其实我早就累了。我是不是该放手。”
今天夜里,阿亮也罢,唐耀也罢,都变成了我不认识的人,原本软弱的其实残忍,原本暴虐的却红了眼圈。
是不是先说“累了”的人,总会是爱得深的那个。看着消沉的唐耀,想起我对秦卫的那份疲倦。
我道:“唐耀,别装可怜,你没少伤害阿亮,他变成那样,比你更可怜。”
我实在不想多在这里逗留,有些想不清他们谁对谁错,又有多少事情被他们隐藏,或者压根没有对的人。
回到家中已经是后半夜,冷冷清清的家叫我心里更加不舒服,犹豫片刻后,还是给华睿阳拨过去了电话,算算时差,那边应该刚入夜不久。
他接到我电话有些诧异,问道:“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我道:“刚从唐耀和阿亮那里回来。”
他在那头沉默,我问:“他们的事,你都知道?”
“嗯。”
我一时不知道该讲些什么,听见华睿阳道:“我们是局外人。”
我道:“这么一对比,咱俩还算是走狗屎运的。”
他在那头轻笑,道:“是性格决定命运,我不是唐耀,你也不是闫亮。你这么晚打电话,是不是很想我。”
“没有很想,只是稍微有一点,刚才去唐耀这里听到见到的都太惊悚,一时缓不过神来。”
华睿阳略一沉吟,道:“你……要不要飞过来,散散心。”
我当他讲笑话,道:“你当打车买菜呢,这边还有好多事要做。”
华睿阳道:“是吗?我怎么觉得你一天到晚闲得很。”
我有些心虚,道:“不打扰你了,我也该睡了。”说完我挂断电话,许是跟华睿阳讲了些话,郁结的心情好了很多,至少能安稳入睡了。
我当华先生讲的是玩笑话,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管家先生敲门进来递给我一张机票,还拉着一个小行李箱,管家道:“这是机票和行李,沈先生直接出发就行,车已经外面在等了,早餐去机场吃。”
我睡衣都还没换,有些懵,管家又道:“再不快点,要赶不上飞机了。”
机票好贵一张,总不能浪费吧,来不及多想,我简单洗漱后拖着行李上了车,路上给老周打过去电话,告诉他明天的节目我上不了,在老周哀嚎之前我迅速挂断了电话。
真的是,好久没出去散散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