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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悬在屋顶的分枝吊灯,即使还没入夜,也被水晶吊坠透射的光打成斑斓迷离的线条,散落在柔光交错的吧台上,连艳红的沙发和复古的摆钟都被烘托出温情缠绵的气氛。澶暮的色调与一排排陈列的香槟美酒交映,繁杂如同梵高的画作呈现在出入酒吧的人眼前。
然而我只进去站了两秒,便捂着耳朵出来了。
站在酒吧外看着给天空涂抹上胭脂的黄昏,那淡红的云朵像姑娘害羞的脸庞,断断续续地在天际勾成一道晚霞……
「你这是什么意思嘛!?」
那个让我无法进门的罪魁祸首追出来,像只猫一样炸毛的大声抱怨道。
我装看不见他,只朝着门内记录账本的青年说:「草薙哥,我就说怎么今天没客人,原来是直接进不去啊。」
「是啊,毕竟在耳朵和饮酒之间,一般人都会选前者。」草薙哥配合着我,用京都腔说出的无奈话语,腔调更甚。
「你们……你们要不要这样啊!」被围攻了的十束君嘟着嘴,像瘪了气的球慢慢挪到椅子上,抱起一把木吉他轻轻摩挲着。
从上周起,我和周防正式成为了高三学生,十束也正式国中毕业,进了草薙哥的酒吧工作。
「什么工作,他就是来害我没生意的。」草薙哥将账本放进抽屉,来到我旁边的沙发坐下,「缠着我要求提前发工资,结果就去买了这个破玩意儿,我都快失聪了。」
我看看十束君手里的吉他,的确,刚才他就是抱着这家伙弹着偏了调的弦、唱着左到天际的歌,硬把我逼出门的。
「才不是破玩意儿,我这次可是认真的找到了想玩的东西!」虽然才刚开始接触音乐,但十束君自信满满的宣布着,「等着吧,我一定能弹会的,而且我还要学写词写歌,倒时候唱一首专门属于我们的友谊的歌!」
少年清脆温和的嗓音像神奇的咒语,不知怎的,我就相信了。脑中勾画出他坐在酒吧椅子上抱着吉他,弹唱着写给我们的歌,而我们坐在他身边,脸上都带着笑意,静静享受那一刻的场景。
而草薙哥显然不信,他翻翻白眼,往厨房走去。
「草薙哥我帮你!」而我,在看到十束君又一次拿起吉他张开口,忙不迭的逃生了。
牛肉咖喱,土豆沙拉,鳗鱼烧鱼片……我数着已经做好的料理,不同的浓郁香味交织在一起,猜测着等那个还窝在楼上不肯动弹的周防下来后会更喜欢哪一道。
自从露营回来后,相比睡觉,他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了发呆上。或许在思索,也或许没有。
忘了开始渐变的时间,意识到后,他已经不是那个天塌下来都能无忧无虑的少年。
以前的他总是随心所欲、不问世事,到学校天台逃课睡觉,打完零工买草莓牛奶,再对着遇上的小混混活动筋骨,整个世界都很简单,不需要他去烦恼或探寻。
而现在太多的意外,太多的不确定在他身上发生,即使是擅于无视所有的他也不得不重新去审视,去接纳并适应一些未知。
「肉酱好了。」草薙哥朝我伸手,我回过神,递出盘子,看他熟练的装盘加料。
关于周防在梦里听到的那句话,还有看到的那个石盘,草薙哥和十束君都不知晓。我想他不愿身边的人也跟着他渐变,所以在回来的那天,对我说「不要告诉草薙和十束」。
但告诉他们才对周防更好吧,即使我违背了答应的话会被他讨厌;可周防想要的是他们不知道啊……
既想做到所有对他有益处的,又想完成任何他想要的,太过在乎一个人,太过想掏心掏肺的给他一些什么,反倒就在他的事情上不知所措起来了。
「回神回神!」
突然被草薙哥伸手在眼前晃动了几下,我眨眨眼,抬头看他,他把肉凑到我嘴边:「叫你半天,居然看着肉没反应,馋成这样?」
「才不是呢。」我摇头,把盛肉的盘子放下,犹豫半响,决定还是婉转的问问,看如果是草薙哥,会不会有帮上周防的办法。
「草薙哥……」
「草薙哥!你们的老师来了!」
还没出口,十束君更响亮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草薙哥往门外一探头,惊喜的唤道:「穗波老师?」
我一听也忙跟了出去,那个带着开朗笑容,披散着黑色过肩长发的女子正打量着酒吧,然后回头呼唤了我和草薙哥的名字,打起招呼。
「回家的路上正好路过你们的店,就进来看看了。」
作为栉名穗波老师很喜欢的学生,草薙哥毕业后也和她保持联系,并告诉了她自己工作的地方,这还是她第一次来。
「美丽的女士,欢迎光临茶馆!您要喝阿萨姆茶还是锡兰茶?」草薙哥迎了出去,说出的话让我和十束君呆了两秒。
「这家店什么时候变成茶馆了呀?」十束君移到我旁边小声的询问,我一脸茫然的摇头。
「笨!要是被发现我们几个未成年聚在酒吧里还了得?」草薙哥回头给了我们一记眼刀,用嘴型表示道。
「行得通吗?」我也无声的张合着嘴巴比嘴型。
「没事,老师她是个天然呆……」
「那就给我来两瓶啤酒好了。」打断我们的窃窃私语,穗波老师一脸早已看穿的表情,伸手掐了一把撒谎的草薙哥的脸皮。
「我错我错……」草薙哥求饶着岔开话题,「我们正准备吃饭呢,老师留下来一起吧?」
「好啊。」穗波老师这才松了手,拉开椅子坐下。
草薙哥回厨房忙活,十束君冲上楼叫周防起床,而我给穗波老师倒了茶水后便坐到她身边。
「你们四个把这里当成秘密基地了?」穗波老师的笑一直在唇角没褪去。
秘密基地?我为这个词愣了愣,这里虽然是在经营的酒吧,每天都有陌生客人进出,但,秘密基地,这个专属私人的形容却将我们固定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是啊。」我也跟着笑起来。酒吧,这个别人看来只用于暂时停留的地方,却给我满心的家的感觉。
她又转动着眼眸细细看着,加了一句:「总觉得以后这个基地会有好多人。」
好多人?我没有设想过我们会去认识更多同伴,但这样想来却觉得很不错,满满的人,像一个大家族一样。那样的话,十束君要写的歌就要更长了呢。
「好香好香,King你再磨蹭我就把你的那份吃掉了!」才想着,楼梯上便传来了十束君的声音。
而在他身后的人,经过时光打磨的脸颜从阴暗处迎向光泽,混杂着窗外还未全消退的胭脂红,眼睫的颤动,鼻翼的呼吸,嘴唇的纹路,每一个动人心弦的细节都汇聚起来,恍如在我的视线和他之间连接起了泱泱河流,璀璨无比。
周防微微歪下脖子,活动着筋骨,脖颈上的项链随之晃动,发出清脆的砰响,他走了两步,在看到穗波老师后眉头一皱,便转身要往回赶。
穗波老师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后衣领:「周防君别害羞啊,来来,坐老师旁边。」
「鬼害羞了!」他狠狠地切了一下,却也明显拿她没辙。
我起身给周防让出穗波老师身边的位置,自己坐到他的另一侧,看他被穗波老师像小孩子一样对待,一如既往的烦躁却无可奈何的样子,他不爽的干脆背过身,结果就自然的面对了我。
桌上饭菜冒出的热气仿佛把他清冷的气息都软化了,细细描摹着他的每一寸轮廓,美好得不可思议。
我看着他笑,在碗里夹上他喜欢吃的菜,递到侧身跨坐着的他手上。
「再过一年啊,你们两个也和草薙君一样毕业了,老师就该寂寞了呢。」穗波老师将颊边的发别在耳后,手腕白皙如玉。
草薙哥拿过碗帮她盛咖喱:「所以说老师你也该考虑赶紧嫁了。」
「讨厌啦,说这种话题……」她则拿了瓶生啤,豪爽的喝一大口,「一直遇不到能让自己有豁出一切的想法的人,便这么拖着,现在年纪都大了呢。」
「怎么会,您那么漂亮,看起来超年轻的,现在也不迟啊。」嘴里塞着食物的十束君声音有些含糊。
而穗波老师微微笑着摇摇头:「但最为纯粹的那段青春已经过了啊,没能在最好的时间里经历总是遗憾的。」
从她眼里看到了对岁月流逝的遗憾,我想起在高一结束那天,她还鼓励我可以去告白,而我拖到现在都高三了,还在和周防不明不白,实在是窝囊。
……国二到高三,整整四年的蹉跎。
「所以,你们要是有了想为之奋不顾身的人,千万不要拖到最后让自己遗憾了。」
心口好像被用力的开了一枪,耳边缭绕的巨响让我愣了愣,转过头,看着身边那个咬着叉子的人,他挑剔着将菜叶扔出去的样子,在我的视网膜里映出水一般的温柔。
在那些蹉跎的时间里,无数次的幻想都是小心翼翼的,谨慎着担心走近他的路途会踩错,然后就踩空。因为太珍贵才会踌躇不前,才敢大笔的挥霍年华。
但此刻我忽然在想,如果那些“如果他愿意”“如果他喜欢”都不是如果呢?那我荒废了多少会有的温存,遗憾了多少不是幻想的触碰。
夜渐渐笼罩下来,白昼的光还没有完全消散。
「不用送了,等有时间我还会来的。」穗波老师在门口回头,温和的笑在她脸上晕开。
「那我往这边走了。」来到穗波老师所站的门口,我们将一个朝左,一个往右。
「两人都路上小心啊。」草薙哥和十束君叮嘱着,周防倚靠在门栏上不发一语,环抱在胸前的手臂上脉络清晰好看。
我点点头,向穗波老师道别准备离开,她却叫住了我,声音轻轻浅浅,扑进我的耳朵里温柔而坚定: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将脚下的小石子踢开,看它在下坡路为我引路般的翻滚游荡,我的眼睛随着它转悠,思绪却还在穗波老师最后的那句话里,迷了路般绕不出来。
可以么?到了让我接收那份回响的时候了么?
太多的困顿,看不到的周防所见的事物,没来得及和草薙哥说完的顾虑……近期发生的种种都在暗示着未知的改变,那个“最后”是否有着为我等待的机会,无人知晓。
“不要拖到最后让自己遗憾了”……
停下脚步。我看着那颗小石头撞在路灯上,像我此时的心脏一样,弹起,落定。
是不舍再浪费或许可以拥住他的时间,还是害怕未来会有不能再让我犹豫的变动,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突如其来的勇气,不想再收回的决心。我转身往回跑去。
一直都在为预想中的结果而踌躇,是该为了最初开始的心愿奔跑一次了。
周防尊,他就站在门口,手里未燃尽的烟将细长的白雾撩起。察觉到我的到来,他低下头,只有我一个人倒映其中的眼眸,好像每看一秒都是一万年。
照亮我们的屋檐下的复古油灯有飞蛾在漂浮着,它们纷纷靠拢于那份炙烈,毫无畏惧,毫不犹豫。
「周防……」手指收拢,抓紧衣摆,好像要抓紧这好不容易的勇气的和决心,生怕会再犹豫,「明天见。」
让我冲动一次,放肆一次,让以往压抑的都释放一次。
「……啊?你就是回来说这个?」他理所当然的困惑着,而我不会再去解释任何,只朝他再跨出一步:
「明天见!」
越过“如果”的念头,不再端详荒废的岁月……我向自己做着决定:
周防尊,明天,我就向他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