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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王子殿下,我在来的路上,就已经仔细想过了,其实方法很简单,我们只需要在现有的传言之中,再添一点料就可以了!”
解子元的目光中尽是复仇的快意,狞笑着说道。
田建似乎兴趣缺缺,面无表情道:“什么料?”
“我们只要也派人出去,散布这样的谣言--”解子元阴笑一声:“只要让举国百姓都私下议论--如果齐雨成为我们齐国的丞相,齐国的百姓就可以生活的更好,齐国也会变得更加强大!这样就可以了!”
“什么?”田建一惊,不自觉地将瞳孔放大,“难道你想要挑拨齐雨和田相之间的关系,借田相的手对付齐雨?”
解子元有些紧张地看着田建,极力劝说道:“如此一来,没人会想到是我们干的,更何况在齐国,能够有能力对付齐家的,也就只有田相了!”
田建沉默了片刻,摇头叹息道:“齐雨虽然是齐家人,但是他现在毕竟只是一个没有官职,没有势力的稷下学生,如果田相忌惮他,他不仅仕途无望,而且必死无疑……”
田建闭上双目,似在思索挣扎,过了良久,才开口道:“子元,我不知道你和齐雨之间到底有怎样的矛盾,但是齐雨是我齐国的英才,等田相老去之后,或许齐国还需要靠他来支撑,你想要用这种手段毁了他,很抱歉……我不能同意!”田建的双目睁开,看向解子元的眼神中暗藏着一丝痛惜,“今日你说的话,我会当作没有听过,你走吧!”
“不,殿下,你想的太简单了……”解子元低下了头,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子元与齐雨为难,并非是因为私怨,而正是为了我们大齐!也是为了殿下和大王!殿下,你深居宫中,却是不知道齐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田建皱起了眉头,看向解子元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满:“子元,我认识你并非一日了,你在我面前,是没有秘密的!你今日的状态不好,我可以谅解,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蒙蔽我!我现在已经累了,不想听你继续抹黑齐家,你退下吧!”
“殿下!”解子元猛地抬头,带着对陆云舟深切的痛恨,抛开了心底最后一丝惶恐,目光直视田建,大声说道:“子元今日为了我大齐,在殿下面前直言进谏,虽死无憾!殿下可知去年岁饥之时,各地的流民四处逃窜,大批难民曾涌到临淄城下,田相当时为了不让难民扰乱城中治安,曾命令城防军将难民拒之于城外,但殿下可知道,在这个时候,齐家做了什么吗?他们将族内的粮仓打开,尽数施舍于城外流民,这才使那些流民撑到了鲁国的粮食送来的时候!那些难民因此对齐家的感恩戴德,奉若神明,四处传颂齐家的贤名……殿下!这些年来,齐家时不时地就会对百姓布施一些小恩小惠,你知道他们在效仿何人吗?齐家效仿的,正是殿下的祖先--曾经齐国的田氏家族啊!”
“放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还不住嘴!”田建猛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伸手指着解子元,指尖微微发颤,“你竟敢在背后议论王族先祖的是非!你可知道,就凭你今日说的这一番话,若是传了出去,传到父王和田相的耳中,就足以让你们解氏一族亡族灭种!”
齐国的国君,原本并非是现在的妫姓田氏一族,而是姜太公的后代,姜姓吕氏一族。田氏的先祖陈完,原本是陈厉公妫跃之子,是陈国的流亡公子,因政治倾轧而逃奔齐国,被当时的春秋五霸之首齐桓公收留,并且授予了掌管百工的工正一职。从此陈完的后代就在齐国扎根了下来,并且改姓田氏,因此陈完也叫做田完,是齐国妫姓田氏宗族的始祖。
田氏自陈完之后,就不断地施惠于百姓,拉拢民心。田氏借给百姓的粮食,用大斗借出,却用小斗回收;对吕氏公族中没有获得爵位俸禄的公子、公孙雪中送炭,厚加结交!因此田氏一族逐步取得了吕氏公族和齐国百姓的拥护,举国百姓心向田氏,归之如流水,使田氏家族的实力日益强大。自陈完之后,田氏一族在传到第五代的时候,就已经掌控了齐国国政;而在第八代的时候,则上演了一幕“田氏代齐”的划时代的历史大剧!从此田氏一族驱逐了姜太公的后人,成为了齐国新的王族!
而“田氏代齐”这一事件,也和“三家分晋”这一同样划时代的惊天大事件一起,共同成为了后世区分春秋时期和战国时期的历史分界线,将春秋战国五百多年的历史划分为两个阶段,是春秋战国历史中承上启下的标志性的大事件,为青史所铭记!
而正因为田氏一族是篡位得来的齐国王位,因此对于自己一族的过往讳莫如深,历代齐王都严令国内百姓不得议论此事,私自议论者以抄家灭族论处!
面对田建的雷霆震怒,解子元此刻只感到他的心、肝、脾、肺、肾--全身上下都在恐惧地颤抖,但是--
“成功失败只在此一举!”
解子元猛地压下心头深深地恐慌之情,目光坚定的直视田建,大声道:“殿下!晏婴曾经预言:‘齐政卒归田氏。田氏虽无……以公权私,有德于民,民爱之。’而子元不才,今日也在此作出同样的预言:齐家擅施小恩小德于民,欲裹挟民心以窥伺大位,百姓不知其心险恶,皆爱之,颂之,拥护之!若齐家一日不灭,田氏危矣!齐政卒归齐氏矣!”
“你!”田建指着解子元,惊得竟一时说不出话了,良久,田建把手放下,颓然坐倒,看向曾经好友的目光中,不再带着探究,而是带着深深的疲惫,仿佛失去了神采。
“呵呵……”田建嘲讽似地苦笑一声,道:“晏婴的那句话,你为何偏偏隐去二字不提?原话难道不是:‘田氏虽无大德,以公权私,有德于民,民爱之’吗?”
解子元谦卑地将头底下,躬身道:“妫姓田氏一族代替失德的姜姓吕氏一族,乃受命于天!秉承天命,顺应人心,更有周天子亲口加封,毫无疑问,妫姓田氏一族自当有大德于世间!晏婴无知妄言,子元不敢复述!”
田建哑然,看向解子元的目光中,多了一抹荒唐的意味:“如今连晏子在你眼里,都已经是一个无知之人了,我这区区二王子的话,想必你也是不放在心上的……子元,我收回之前的那句话,现在的我,已经看不透你了……”
“殿下!”解子元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真情流露:“殿下对子元的亲近爱护,子元岂会不知,但子元此番言语,句句都是真心为了齐国,为了二王子殿下而发啊!殿下你想,如果田相对齐家生起了猜忌之心,出手对付齐家,那么齐家一定会奋起反抗!齐家背靠东莱人,又握有南疆十万大军的兵权,以齐家的实力,田相与之相搏,必然两败俱伤,这样的结果,也是一直受到田相压制,毫无权威的大王心中所盼望的啊!而田相一向都是太子殿下的支持者,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旦田相实力受损,太子必然也会受到牵连!大王一向心中更加喜爱殿下,而非那草包无能的太子,到了那时,田相的威势江河日下,这太子之位,自然就是殿下的囊中之物了!”
田建一怔,不再言语,良久,方才叹息一声,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令牌,甩手扔给解子元,道:“罢了,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吧!只是切记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解子元连忙伸手接过令牌,心中大喜,拱手深深一礼,肃容道:“殿下请放心,子元定然不负殿下厚望!子元告退!”
田建轻声道:“去吧!”
大殿外风雨萧瑟,夜色凄迷,解子元却毫不在意那劈头盖脸打来的豆大雨点,转身走出大殿,一脸兴奋地扎入雨幕中,很快就模糊了身影……
“柔姐姐一定是我的!齐雨,等你成为一条丧家之犬的那一天,我会亲眼看着你狼狈逃窜的样子!”
看着解子元志得意满,匆匆离去背影,很快融入大殿外深沉的夜色中,消失不见,田建脸上现出寂寥之色,深深地叹息一声。
“若是成功……自然甚好!只是……若是失败,只怕齐国从此就要陷入内乱之中了……我,会成为齐国的罪人吗?但是……子元,你可知道我身边并不缺乏谋臣策士,缺的只是……真心对待我的朋友罢了……”
人心,若是变了,可还会回转?
…
…
歌乐殿堂。
烛火“嗤嗤”地燃烧跳跃,光影明灭不定,陆云舟忽然惊醒--
“……怎么回事?我竟然真的睡着了……是今天太累了吗?”
陆云舟回想刚才听到的黑衣刺客的对话,这才想起,他是在他们的对话结束之后,又听了一会动静,想听听会不会有人再折返回来,说点别的,然后才在这过程中不知不觉睡着的……
陆云舟坐起身子,发现身上披着的一条白绸披风正自滑落,转头看去,只见欧阳馨月正一脸笑容地看着自己。
“齐公子,方才睡得可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