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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就在前方了。”
十几匹骏马奔出荒林,前方扬州城墙已然在望。这些平均年龄都在四十岁以上的和尚尼姑们,一个个眉目欣然,心中松了一口气。
从确认了扬州城的消息之后,他们赶路一日一夜,凭着深厚的内功,身体并没有太多疲倦的感觉,不过心理上终究有一点困乏。
但是想到再过一会儿就能见到那位神乎其神的圣僧,这些人心中的喜悦又冲淡了困乏,一个个精神奕奕,双眼放光。
扬州城中的那位圣僧宣经讲法两日不止,滴水未尽,声闻十里,本身就代表着极高深的内功,足以在如今群龙无首的佛门之中占据一个重要的地位,而相比于武功来说。更关键的是,他有这样奇妙的讲法手段,就有极大的可能将屈从于朝廷势力的那些佛门流派再度团结起来。
在这些和尚尼姑想来,大隋境内,僧徒百万,真要是能够万众一心的话,就算是朝廷也不能轻举妄动,只可恨九成以上的佛门流派畏惧于朝廷大势,比如那少林寺方丈的师弟昙宗和尚,居然直接撕破脸皮,险些持棍将静云打出山门。而且四大圣僧被一网打尽,失去了德高望重的主导者,佛门才会这么快地落入劣势。
所以只要把这位圣僧拉入联盟,重兴佛门,简直是指日可待。
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摸了摸脖子上婴儿拳头大小的念珠,道:“我等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就这样去见圣僧的话,未免有失礼数,那里有一条小溪,不妨先去整理仪容,再进扬州城。”
“慧仁师兄说的是。”周围十几人纷纷附和,于是下马来到那条小溪旁边。
如今正是金乌西去,玉兔东升之时,圆圆的月亮播撒着清凉的银色光辉,连地面上的杂草影子都照得十分清晰,倒映在溪流之中,仿佛有一大片的水波都莹莹生辉,让这片区域变得更加明亮。
静云师太走到小溪旁边,处在那些整理仪容的同伴上游处,拿水囊灌了些清水,仰头喝过之后,低头发现步履之上沾满了草叶上的露珠和溪流翻动的小小浪花,有些湿了,便收起水囊,运起功力蒸干了一双鞋子。
她低头看着自己鞋子的布料,由生涩潮湿转化为清透干燥,忽然耳边传来几声惊呼。
明亮清澈的溪流上倒映着一道闪电般掠过的飞影,刚好被那几个大和尚看见,他们抬头看去,本以为是什么飞鸟,远超常人的动态视力所捕捉到的却分明是一条人影。
静云师太瞳孔一缩,猛的站了起来。
月色下的那条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但是那人掠过明月正中的一副画面,深深的烙印在她脑海之中。
那个身形……有些熟悉……
回想起当初在慈航静斋跟祝玉妍的交手,静云师太脸色阴晴不定。
她那些个同伴此时也在议论。胖大的和尚心中吃惊不已,顾不得什么涵养气度,一只手略微颤抖着,指向长空,向身边的人求证道:“方才那是个人?!那人,她……”
“她是离地百丈,直接从这片原野上飞过去了?!”嘉祥大师的师弟,素来最为稳重的一个干枯和尚也不觉间深为动容,皮包骨头的面庞上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惊骇表情。
“天下间,一次纵跃能掠出三十余丈的,就已经是绝顶的轻功,纵然是名垂世间数十年的三大宗师,竖直一跃,恐怕也到不了那样的高度吧?”
“更何况,那个人,飞过了这片原野……”
在场众人脸上满是惊疑。慧仁和尚忽然一拍大腿,凝声道:“诸位,两日宣讲佛法,聚众超过万人,你们觉得这到底是那位圣僧辩才无碍,还是武功盖世?”
“那自然是……”旁边一个尼姑下意识的接话,说到一半却语塞了。
他们之前都以为扬州城里的那个和尚只是凭高深内功让自己的声音传的更远一点,靠着舌灿莲花的本事,说得扬州百姓痴迷,但是刚才那个离地百丈飞跃长空的人影,却让他们有了另一种猜想。
会不会,那个扬州城里的和尚是用了一种类似于佛门禅唱、震动心神的法门,使得扬州百姓在迷迷糊糊之间生出了向佛之心?
佛门禅唱影响精神的功夫,在场的人个个都会一些,说到底跟魔门的魅惑之音其实没什么区别,但就算四大圣僧合力,也最多是影响个两三百人吧。迷惑上万人的精神,这有可能吗?
十几个佛门高手面面相觑,兴冲冲来到扬州城外,却突然升起了胆怯之情。
就算城里那个也是和尚,仍然不会有谁愿意主动靠近一个来历不明又过分强大的人。
静云师太脸色发青,忽然高声喝道:“诸位,若扬州城中那一位当真是武功盖世,不正是我们的机会吗?就因为一个毫不停留的人影,就全都止步不前了?那还谈何复兴佛门?”
众人镇静下来,沉默片刻,慧仁和尚点头道:“师太说的是。”
众人简单收拾一下行装,再度上马赶向扬州城,不过这一次,气氛沉闷的如同有大石坠在心口。
高速飞行的祝玉妍并没有在意荒野中的那十几个人,她在扬州城的城墙上降落,还没有进城,就已经能够看到聚集在扬州城西侧的乌压压一片人群。
夜幕已经降临,这些人仍然安静盘坐着,没有回家的念头,东城空荡荡,西城人拥拥,在今夜明亮的月色之下,泾渭分明。
‘按说早晨应该还只是刚刚过万,可现在这个数量,恐怕已经超过十万了?’祝玉妍心中微震,越发郑重起来,侧耳倾听,有空灵之声依稀传来。
扬州城府衙中,无相法王立在飞檐上,衣裳宽大,仿若凭虚御风,遥望明月。
“未离海底千山墨,才到中天万国明。”
他双眼中映着月亮,倏地一笑,五官和身材都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转瞬之间,立在屋檐上月色下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一个冷峻瘦削的道髻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