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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来,安宁都是这样跟随柳氏左右。无论刮风下雨、翻山越岭,柳氏都带着她“东村走、西村行、南北交融不知倦!”
而单纯的安宁全然不知自家娘亲的算盘。只以为是柳氏要让她继承衣钵,昭告十里八乡,她安宁是柳氏之女,亦是柳大夫的接班人。
她更不知道,自己的大名和样貌已经被无数人惦记。有人念她明眸皓齿,有人忆她口齿伶俐,更甚者对她朝思暮想。柳氏也没想到自己虽然是有心为之却也惹来诸多烦恼。
就如眼前这般——
“柳大夫,您的家闺女实在长得太好了!真是十里八乡第一美!”
“安家娘,你家安宁要是能说亲,估计都要排到临安城外啦!”
“柳夫人,你家有什么要求吗?”被人惦记是好事,被人看上更是好事。
可无论走到哪都被人堵着路,还一通“天花乱坠”地夸,甚至是拉着不撒手,非要说个你我他的时候,柳氏脸上的笑意着实挂不住了。
“实在是太感谢诸位媒婆婆!我家安宁才刚及笄,我和她爹还想着多留身边一些时日。还请诸位体谅,多多包涵!”明明没有做错什么,柳氏却只能赔着笑脸。
原因是不想得罪这些媒人,要知道,天下人皆一张嘴,就属媒婆一“瓢”嘴!
这不好好应付,指不定把她家安宁说成啥样!
思及此,柳氏不禁有些后悔最近太招摇。
“娘亲!这些媒人怎么回事啊?女儿可不愿这么早嫁人!”安宁知道后撒娇不已。柳氏无奈叹气:“是娘考虑不周,宁儿,最近你不要出门了。若是实在烦扰,就去书院看看亭儿吧。”闻言,安宁笑着点头。
“那就去看亭儿吧,都一月未见,也不知他衣物可够!”
“如此,娘给他连夜做双靴子,你一并带去。”
“好嘞!”安宁心里高兴,终于又可以去书院了。
夜晚,村庄静悄悄的,有个高大的身影蹲在树下用力地刨土。不久,浮现出一个年代久远的木盒子。抹去上面的泥巴,用力推开盒盖——
在暗沉的月色下盒子内的东西浮现一抹幽光。还在屋里乐呵的安宁正要梳洗,却听到轻微的叩门声,伴随着安磊的叫唤:“宁儿、”安宁过去开门。
“爹爹!”
“嘘!”安磊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快速地闪身进了屋。
“把门关上。”安宁疑惑不解,但还是依言关上了门。
“你过来。”安宁好奇地瞪大眼,见父亲手里抱着一个木盒子便问:“爹爹、这是什么?”
安磊没有回答,而是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东西。直到东西被取出,安宁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是把玄铁宝剑!
“宁儿、爹爹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此剑乃是为父当年征战沙场时,原将军的佩剑!当年他在临终前,将此剑赠予我,说是留个念想。此剑战功累累却也染血无数。
本以为它再无出世的可能。却不料,我儿竟然身怀绝技、剑法精妙!若无佩剑在手,那也只是花拳绣腿。今日—为父就将此剑交予你保管。愿他日能祝你圆梦。
安宁、接剑吧!”
安宁怎么也没想到,父亲会将如此贵重之物交予她!更没想到,父亲早已知晓她偷偷习武之事。热泪盈眶的她伸手接住宝剑,含泪叩谢:“多谢爹爹!”
“此事,你暂时不要告诉你娘,等过段时间,为父在与她慢慢讲。”
“嗯,女儿明白。”
自那以后,安宁便手持宝剑,在游侠的指点下剑法更加精进有力。
—
城中书院的西厢斋舍内,宁晨远正在睹物思人。
“公子!府里来书信。”
“放那吧。”宁晨远身形未动,在他眼前是一幅女子画像,红枫树下,女子背对着世人,倩影卓卓、乌发及腰。
那次匆匆一瞥,佳人倩影就如烙印一般,情不自禁动笔画下此图。每见一次,心弦拨动。
时至佳节,家书就像飞雪般一封接着一封。不是他不愿意回去,实在不想被无时无刻的催婚所扰。清朗的眼神落在桌案上,浅蓝信笺是宁夫人惯用的纸张。
无奈地叹口气,不用看也知道里面写了什么,无非就是一些温言软语、威逼利诱、哭诉云云;
“也罢!收拾行囊,后日回吧。”终究是养育情难却。
“是、公子。”小厮领命退下,李管事进来。
“公子,打算回府了?”
“嗯。”若是再不回,估计亲娘就要找上门来。
“这佳节在即,夫人老爷也是想念公子。”宁晨远扬眉缓缓转身,眼神定定地看向亦师亦友的李管事。
眼中似笑非笑的神色,令李管事尴尬地轻咳几声:“咳咳、这画像之人,公子还不知道是谁吧?”宁晨远挑眉挪动脚步,打算去庭院里走走。
李管事跟在他身后,语气淡淡地说:“有个人或许知道!”脚步停顿,身形稍侧,李管事眼底闪过一抹好笑。
继续将他知道的事情说出:“刚才,我见初学堂那头传来少年们的嬉笑声,有个人混杂其中。公子,您猜是谁?”
“师傅不妨直说。”宁晨远来到一棵樱花树下,此时节,光秃秃的枝丫孤寂萧条,颇有几分孤芳自赏之感。
“公子可知道将军之子—唐剑!”
“自然晓得。”同为书院学员,唐剑之名也时常听闻,只是他们所属院区不同,平日里很少见而已。
“前些时候,从他口中传扬一女子,眉黛如云、唇红齿白、花容月貌、天下少有。”宁晨远终于回头,看向对着他挤眉弄眼的李管事,轻轻地“哦”了一声。
城中书院分为甲乙丙院区,宁晨远作为临安城首富之子,又有第一才子美名。
故,他所属的院区为甲等。
唐剑本是将军之子,可惜文采一般,分在丙等。
初学堂通常都是新生,年岁要小上许多。宁晨远眼神微闪,脚步已经往初学院方向偏移。李管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不动声色地跟在他身后。
初学堂内,一干学子已经下课。一群人三三两两地散落周边,好像在观赏着什么。
“唐师兄,你的剑法真棒!可不可以教我?”—“还有我!”—“我也想学!”几个少年围绕着一个高出他们许多的男子,此人正是唐剑。
他浓眉大眼,唇角勾笑,手里握着一把银色宝剑,风流潇洒自成一派。他出身将门,自然是武功了得。
现国泰民安,五湖四海皆相安无事。作为将军的儿子不用上战场,就被逼着来学院。生性散漫的人哪里会乖乖的,整日不是睡觉就是跟一群比自己年幼的学子打打闹闹。
宁晨远信步来到初学堂拱门口,就听到有人在说:“想跟我学剑法,那要看他是不是有漂亮姐姐!”
“我有!”—“我也有!”又是一阵哄闹。
“还要看是否有天赋!”自信地扬起手中的剑鞘,唐剑目光不经意落在拱门出入口。宁晨远一身学院服,气质儒雅谦和秀逸如青竹。
“是宁师兄!”刚才还在闹哄哄的一群人,在见到宁晨远后竟然转变了方向。
“唐师哥,那位你可认得?”安亭不像其他学员蜂拥往宁晨远方向,而是站在唐剑身侧与他靠在一起。这么多新学员中,唐剑最喜欢他。
“认得啊,他爹很有钱。”
“多有钱?”—“嗯、富可敌国!”—“哦,那确实有钱。”安亭不禁唏嘘、富可敌国!那就是很很很有钱的那种。
“小亭,你不是说你阿姐要来吗?她何时来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从上次见过一面安宁,唐剑就整日惦记着。
“快了吧。”安亭也不好说。但他知道,娘亲会担心他在学院的情况,一定会让阿姐来看他。
“这位想必就是唐公子了!”宁晨远好不容易脱开身,上前来跟唐剑打招呼。
“宁公子,百闻不如一见。”唐剑笑嘻嘻地拱手。
宁晨远嘴角微挑,对他言语中的嘲讽不以为然。
“在下宁晨远,幸会!”
“幸会、幸会!”他们抱拳作揖好一番客套。
最后,宁晨远的目光留在安亭身上。“这位小学弟好生面善!”
“小弟安亭,宁师兄好。”
“安亭!”清朗的目光从他的脸庞落到悬挂在腰间的玉佩上,微一愣神,追问道:“小学弟,你这玉佩是何处买的?”
安亭和唐剑疑惑地顺着他目光看去,安亭的腰间挂着一块暖玉,正是三四年前宁晨远赠予安宁的那块。
“这不是买的,是家姐送我的入学礼物。”安亭不知缘由,还以为是玉佩好看,惹得师兄艳羡。傲娇地扬起下巴喜笑颜开地说。
“哦、你家姐?”宁晨远忽然灵光一闪。追问道:“安宁、是你何人?”安亭瞪大眼,不可思议地道:“师兄认识家姐?”几年前,临安城中小巷子里的那位少年,唇红齿白,眼神明亮,细看之下,眼前这个小学弟倒是有三分相像。
怪不得刚才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原来是故人血亲!而那少年竟是女子!
在他身后的李管事恍然,时隔多年才知道,是不是为时未晚?
要知道,男子赠玉佩给女子,若不是为了情爱,就是有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他家公子这后知后觉地会不会惹麻烦?
宁晨远在惊讶过后,心中竟然涌起莫名的雀跃。
“小学弟,今年多大?”
“一十有二!”
“哦、在学院可还习惯?”
“嗯、早已习惯。”
“那你可否告知我,你家姐是何等模样?”
这什么跟什么?唐剑错愕地看着宁晨远牵起安亭的手,逐渐相携离开的背影。
不知为何,心底竟无端生出一股...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