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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艽从浑浑噩噩中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他发着高热,就那么迷迷糊糊地,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话,嘴里一直在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可是谁也没听清他喊的是谁,猜无可猜。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三天前,双方在皇宫正战得难舍难分之时,玉澈带人赶到了,他解决了刘益州直奔皇宫来支援,正遇上林艽拿着剑发呆,一支箭矢向他脑门飞射而来,林木森眼尖,赶紧扑上前将父亲推倒,那支箭却稳稳地扎进了林二公子的心脏。
林木森死了,林艽被抬到殿里请御医救治,可是他一直高热不退,一直说着胡话,三天时间御医用尽了办法也没能让他的热度退下来,他嘴里一直念着,“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大家都猜测他是想回家了,想将他送回木多镇去,可伤得这么重,根本不可能活着回到木多镇,还是让家里人来见上最后一面,这一次,他儿子死了,他本人又受了重伤,着实有些对不住。
沅炎夫人,香玫香兰均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只是不致命,却要好好将养,她们都留在皇宫里养伤,玉澈派人去往木多镇接了木森林和玉影木易兰来木多镇,可是玉月还有不足一月就要生产,实在惧怕路上颠簸,也不可能留下她一人独自面对,最后只接玉影和木易兰到蕙城。
皇帝玉昆山也从军营接了回来,看着受伤的妻子,老泪纵横,都怪自己的无能,害得妻女跟着受累。他想即刻派人去接女儿女婿回来,让儿子给木森林赐官赐爵位,给林夫人木易兰封诰命,给林二公子追封,总之是对林家千恩万谢,又是亲家,对他们一家予以优待是他唯一能给予的弥补。
林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玉影那张美丽又带着点可爱的少女面容,这是十五岁时的离涵,那是欢欢喜喜地和他成亲,想方设法去找特异之物给他做手串,为他修复火雀,并且忍着他和那些贡女生孩子,他的妻啊,总是这么美丽善良,处处都为他着想。
“夫君,夫君,你醒了,可算是醒了”木易兰见林艽醒来,激动得直流泪,又匆匆忙去找大夫,“大夫,大夫,快来看看,我夫君醒了”。
听着木易兰的声音,林艽觉得好陌生,努力去想她是谁,渐渐想起,就是那个给他生过孩子的贡女,唯一的一个,也仅一次,难怪自己这一世不够爱她,原来只是上一世的恩怨纠缠,他没错,可木易兰更加没错,那错的是谁,只能怪上天安排的命运太过捉弄人。
“师父,您怎么样了”玉影握着师父的手,眼里都是泪,她最敬爱的师父为救她的父皇受了这么重的伤,她真的太难过了。
林艽伸出手,轻抚过她额前的发,“阿涵”他轻唤一声,心里满是爱怜。
“师父,你是要叫谁吗?我去叫他来”玉影听得很清楚师父叫的是阿涵,可是游鹰堂的弟子里没有一个叫阿涵的人。
“影儿,能见到你真好”林艽知道自己失言了,喊了一声影儿,心里既欢喜又疼痛,他的阿涵啊,重来一世,竟这样错过了。
大夫很快来了,检查过后还是摇头,醒来是暂时的,病人尚未完全脱离危险,如果持续高热不退,就只能准备后事了。
木易兰和大夫在外面的话,林艽听得真真切切,他也并不想好起来,这一世错过了,他愿意在奈何桥上等一百年,等着下一世,和离涵双双握手去投胎,他要忍下千般苦万般难,坚决不喝孟波汤,要生生世世记住他的阿涵。
晚间,玉澈和老皇帝都来看他了,屋子里一时间围了一堆人,林艽挣扎着身子坐起来,“某林艽,有一事求皇上及各位作个见证”。
“但说无妨”玉澈真诚地说,他心里万分感激,但凡他所求,无有不应。
“我儿子林木森已去,希望将来月儿生下的孩子,次子就过继给二房,记作二房嫡子吧”他看了一眼木易兰,倒不是怕她不同意,她是个生存能力很顽强的女人,他相信她会善待自己的儿孙,老二是替他挡刀而死,不能让他无后。
林木森前世便是木易兰的孩子,上一世,对于贡女生下的孩子,他连多一眼都未瞧过,可那个孩子,以有他这样的父亲而骄傲,最后替他挡箭而亡,这一世,他宠着他,纵着他,也算是疼了他一世,还了上一世的情,可最后还是替他挡了箭,也没留下后代。
“夫君,我都听夫君的,待月儿生下次子便寄在二房名下,作森儿的嫡子”木易兰抽泣着,夫君所说,无有不应。
“让影儿,永远作个快乐的公主”他对着玉澈一笑,看似一句玩笑话,却是他发自内心的郑重的嘱托。
“好,朕全都依你,好好养伤,这些事等你好了自己安排即可”玉澈其实有点懵,没明白林艽要交待的就是这么件小事,但也没再问什么,病人精力不济,需要好好休息,一众人来了又走,最后床前只剩下玉影守着。
木易兰送走客人,一时有点茫然,二儿子死了的事实他到现在也觉得不太真实,那个调皮捣蛋,可是特别会哄爹娘开心的儿子就这样没了,她不相信,也无法接受,一个人躲在房里发呆,以至玉影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
“师娘…”她扑进木易兰怀里,尽管以前不怎么喜欢她,可那是她单方面的不喜欢,木易兰既是她师娘,也是她未来的婆婆,她失去了儿子,眼看又要失去丈夫,此刻师娘那么脆弱,为着与她相关的两个人,她愿意放下芥蒂,给予她一些关怀。
“好孩子,苦了你了”木易兰抹了把泪,也不知该说些啥,两人就那么依偎着。
十多天后,接到木多镇送来的消息,玉月生了一对双胞胎,收到消息时,木易兰激动得又哭了一场,而林艽的病情越发沉重,听说月儿生了一对双胞胎,当即给两个孩子取了名字,长孙木启槐,次孙林启德。
玉影特别开心,她有外甥了,还是两个,“师父,师父”她兴冲冲地跑进师父的病房,想着经这么件喜事一冲,师父的病应该就好了。
“影儿,你过来”林艽虽然想与她亲近,倒底是差了辈份,为着玉影的名声,也只在心里默默在关心。
玉影乖乖坐在他的病榻前,握住师父的手,只盼着师父赶紧好起来。
“影儿,你一定要快乐,要好好的长命百岁”林艽不知该跟他说什么,千言万语,一句也不能说,除了祝福,只能祝福。
玉影:“嗯,师父,你快点好起来,我们回木多镇去,去看我的小外甥,您的孙子”
“师父送你的火雀还在吗?”林艽又问。
玉影当即将火雀从脖子上取下来,“在的呢,师父,我一直戴在身上的”。
林艽抬起手腕,“涵梦”手串他也一直戴着,真好。
他将火雀重新给她戴到脖子上,郑重道,“一定要保管好它”。
“嗯,师父,我会的”玉影重重地点头。
木易兰进来,玉影随即退了出去,“阿兰,辛苦你了”。
“夫君说什么傻话,妾不辛苦,只要夫君能好起来,怎样都不苦”木易兰将药碗放下,欲等凉了再喂他喝。
“你去忙吧,我睡一会儿”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跟她相处了,一切都是命运弄人。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见惯了生死,也看淡了生死,前世拼杀一生,想留的什么也没留住,今生靠坑蒙拐骗,得到了一切,到死才知道这一切都并非自己真正想要的,想要的人就在眼前,今生却无法得到,命运真是神奇啊。
他望着屋顶,此时才惊觉,他现在所住的屋子,就是曾经的涵艽院,那是他和离涵的爱巢,他们就是在这里恩爱缠绵,突然就开心起来,能死在这里,也是一桩好事。
他决定走了,早点到奈何桥畔去等着,等影儿百年后,携手走过奈何桥,今生相聚无望,下一世,一定要早早地找到她,守护她,拥有她。
当天夜里,林艽悄无声息地去了,当时守在身边的木易兰也睡着了,等醒来想问夫君要不要喝水时,才发现林艽已经没有了呼吸。
林艽的棺椁被送回木多镇,沅炎夫人也伤好了跟着一起回去,她还有一个女儿在木多镇坐月子呢,她不能丢下她不管,况且,她已经不喜欢皇宫了,现在的皇宫,后宫是玉澈的后宫,宫中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她更喜欢木多镇自由自在的生活。
皇帝不想让她走,说是将女儿女婿接来皇宫,可玉月不愿意,木森林也不愿意来皇宫,木易兰坚决要送林艽和林木森父子俩的遗体回木多镇,皇帝争不过,只能嘱咐早去早回,他不想跟着去,他一辈子生活在宫里,无法想象在一个小镇上住着小小的屋子,和只有几个仆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