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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伊洛奴拿着脸盆和卸妆油走出来,她把东西放在桌上,然后就重重的跌坐在沙发上,眼神发直,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芙萝蜜看了猛眨眼,加拉葛不解的皱眉。
她并不是没看过男人的身体。高中体育课上游泳课时男孩子都只穿泳裤;夏天也会有阿伯光着上身坐在路边搧风纳凉。她有一个弟弟,从小一起长大,当然看过不少次老弟只穿**的场面,连包尿布的样子她都记得。
但是玺克的身体带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浅而分明的肌肉线条,皮肤底下突出棱角分明的骨架形状,残留的水珠闪闪发光。她也看过男性偶像刊在杂志上的性感写真,但是没有人的身体能让她内心深处颤动起来,彷佛有扇一直锁着的门,在她体内温柔的打开了。
怎么回事?加拉葛问。
因为水龙头没水,所以我——
舒伊洛奴话还没说完,加拉葛已经跳了起来,冲向刚刚舒伊洛奴取水的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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玺克衣服穿好,拿起祭刀塞进腰带里,慢吞吞的往浴室门口走,加拉葛突然冲进来吓了他一跳。加拉葛朝洗脸台跨出一大步,手在腰间摆出拔剑姿势,但他并没有握住他随身携带的长剑,而是在空中一抓,往前挥出同时,圣剑现形!
玺克眼前一片白茫茫,他看到数以百万计,有着一圈圈光晕的光点在室内流动,织成一道道飘动的彩带,彩带上隐约有着彩虹的颜色,一层层游移变换。在那些彩带中间,他还看到像是云化成的小人型,那些人型有着修长的手脚,在其间旋转飞舞。他们每次跳起,脚尖与指尖也会拉出长长的彩带。
那看起来就像是一场宴会,一场只应天上有的宴会从加拉葛的手中延伸出去,扑向水龙头。
玺克听见一连串厚实的当当声,敲出一种和缓却愉悦的乐音,从低谷盘旋而上。
圣剑的范围到了水龙头周围半公尺处就停了,彩带在那里打转,却无法更靠近一步。
入侵者,现身吧!加拉葛大吼。
从水龙头里钻出一团金黄色的透明软泥,看起来就像是流动的琥珀。那团软泥不断涌出,把加拉葛的圣剑逼得后退。不过三秒钟的时间,已经涌出了三公尺立方的软泥,那些软泥聚集成人形,只不过一瞬间,就变成了一个穿着黄色长袍,脸枯瘦如骷髅一般,没有头发的男人。他的身体好像还是液态的,脸部肌肉微妙的往下垂,好像随时会滴落。
玺克以为加拉葛占了下风,但是当他仔细观察,却发现是相反。许多彩带在墙边飞舞,延伸到墙壁里,像是在水中跳跃的海豚一样,忽而探头,忽而潜入,所有在水管里移动的软泥都被逼集中到这里来,没有逃脱的机会。
眼前的黄衣男人是软泥倾尽全力的最后一击。他朝加拉葛抬起手,玺克听到空气中出现霹啪声,却只有一瞬间就又安静下来。
结束吧。加拉葛用低沉的声音说。
黄衣男子只来得及露出一瞬间惊恐的表情,就化为一块白色的石柱。那看起来是许多细小结晶构成的,玺克怀疑那是盐。
加拉葛作出回剑入鞘的动作,彩带和小人随着他的动作奔向他的手心里,消失不见。
加拉葛闭着嘴,肩膀稍稍抬起又放下,浅浅的换气。
第一次看到这个场面的玺克,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圣照之日的骑士不待加拉葛下令,就跑进浴室分散开来检查管线。也有骑士去向其他同伴传递消息,要他们加强防备。
墙里的防壁被突破了,立刻加强。加拉葛一拳把石柱打碎。
是!
加拉葛抓着一块盐结晶,在手里慢慢捏碎,他的眉间慢慢紧绷:不完全?还有吗?他猛的转身跑出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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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舒伊洛奴把脸盆递给玺克之前,她曾经把脸盆放在水龙头底下,打开水龙头,里头只滴出了一滴水,掉在脸盆里。
那滴水就是问题所在。
芙萝蜜尖叫一声。脸盆里的水开始扭动,变成黄色发出金光,变成黏稠的软泥。
芙萝蜜戴满护身魔法戒的左手护住腹部,右手抽出一支发簪握在手里,狠狠瞪着软泥。
舒伊洛奴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靠近脸盆。说时迟,那时快,她手撑沙发,飞起一脚把脸盆连里头的软泥踢到房间另一头去,脸盆撞翻在墙上,软泥沿着墙面往下滴。
这时加拉葛赶到,圣剑一挥,白光闪过,软泥全部变成盐块。
没事吧?加拉葛问。
没事。芙萝蜜放松下来,露出笑容说。她身边站着手持圣剑的瑟连,还有四个拔剑出鞘的圣照之日骑士,瑟连的金色树林包围着他们,形成壁垒。
加拉葛看着舒伊洛奴,吐出一口气说:踢得好。
舒伊洛奴惊魂未定的点头。她凭直觉就一脚踹了出去,现在才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赶紧把还半举着的腿放下,因为没有注意裙子的皱褶,这个姿势已经走光了。
然后她看到玺克站在加拉葛后面盯着她看。
加拉葛去检查盐块,确定这个人没有把看到的景色传出去。玺克继续站在那里看着舒伊洛奴。
舒伊洛奴心中一下子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她不知道玺克能不能接受她本来的样子,她就是一个在危急关头会一脚踹过去,不坐等人来救的女孩。她是会为了保护自己和周遭人而战的女子,她不认为躲在男性背后是她应有的姿态。
她不知道玺克会如何看待这样的她。
玺克慢慢走了过来,表情很严肃的问两个人:有受伤吗?
芙萝蜜摇摇头:孩子也很好。
没事。那东西没碰到我。舒伊洛奴说。
玺克听了,咧嘴露出笑容:漂亮的一脚。
舒伊洛奴的脸一下子红了。加拉葛称赞她,她都不会有这种反应。
玺克看她脸变得超红,手抬了起来,有点慌张:欸?怎么了?啊,对不起,我看到了!他看到走光了。
那不重要啦!舒伊洛奴笑说。
瑟连看看玺克,又看看舒伊洛奴,想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的离开,去别处巡逻。
玺克深吸一口气。他突然惊觉,他觉得舒伊洛奴笑起来好可爱,这次看到的笑容,又比在天上飞时更加可爱。里头有一种关于核心的微妙差异,这个舒伊洛奴更真切,也更吸引他。在天上时的她虽然美丽,但仅止于此,看过就算了,此刻的舒伊洛奴,则让他想要接触,想要一次又一次的看到她。
玺克把脏衣服塞进包包里,在沙发上坐下,看舒伊洛奴拿了个新脸盆,重新装水替芙萝蜜卸妆。
他们的眼神好几次交会,几次似有若无的微笑,轻轻的颔首,无声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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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伊洛奴一面忙碌,同时也想起了自己在黑暗学院里的经历。
她曾经在走廊上被学姊堵住,对方把她压在冰冷的石墙上,用祭刀抵着她的脖子,笑着对她说:我给妳三天时间,妳去杀掉——那位学姊说出另一个更高年级学姊的名字——不然我就杀了妳,懂了吗?像妳这种小蛆虫,最好乖乖听话,看妳是要靠卖乖还是别的方法都行,妳不要想敷衍我,我随时都可以杀了妳。
舒伊洛奴怕得躲到玺克的塔里,躲进木箱里。
那时候,箱子口开了一条缝,她从里面往外看,看到玺克露出黑色长袍领口的,苍白纤细的锁骨,他的喉节上上下下的动,告诉她:妳睡吧。等妳睡醒,她就不在了。
等她睡醒之后,去到课堂上,她得知那个威胁她的学姊已经暴毙在走廊上。每个人都知道是玺克下的手,但没有证据。
舒伊洛奴一直都记着这件事。当她在恶梦中醒来,想到那些血泊与腥味,她就会想起玺克当时的声音,沙哑而温柔,因为吐出的气不太够而断断续续的声音。告诉她睡吧,那些事都不在了。鼓励她再次闭上眼睛。
虽然玺克不在她身边,但是他曾经在黑暗学院里保护她的那段时光,成为她心灵的避难所。
她突然明白了芙萝蜜所说的话。即使对方没有在身边,这份力量仍然会陪着她。
她又想起了她在浴室里看到玺克的右臂,那上头有一圈断臂后再生的疤痕。
舒伊洛奴瞄了玺克一眼,玺克本来拿了书出来看,注意到她的视线,就对她笑了笑,又低头看书。
在黑暗学院毁灭之后,在两人一起逃亡的尾声,在他们分别的时候。如今她已经不记得这件事发生在怎样的地方,是在草原上,还是森林中?她只记得她掩着嘴,看玺克那把朴素的祭刀发出红光。他把刀抵在自己的右臂上,一道撕裂声,还有轻微的霹啪声,玺克的右手直接掉到地上。玺克的血好像比她看过任何人的血都要红,红到现在还烙印在她的眼里,久久不散。
玺克咬牙念了几句咒语,把右手断臂处的血止住。然后他蹲下来,把祭刀刺进断臂里,喃喃念了几句咒语。断臂消失了,只留下一滩血。玺克把祭刀插回腰间,把舒伊洛奴的左手放在他仅存的左手手心。因为失血无力的关系,他单膝触地跪着,抬头看舒伊洛奴。
舒伊洛奴还记得玺克的手心非常温热,这股热度也传到她断了两根指头的地方,一直往前传,直到她曾经失去的指尖也有了感觉。
玺克用他的右臂,换回来舒伊洛奴失去的两根指头。
他非常仔细的摸着舒伊洛奴的指头,一点一点的把重生痕迹消去,直到连舒伊洛奴自己都找不到伤疤。他的指尖贴着她的皮肤,像是画出一个不存在的戒指般,一圈又一圈的绕着。
然后玺克告诉她:妳回家吧。谁也不会知道她待过黑夜教团。
这时玺克的声音就像他曾经在箱子外告诉她妳睡吧的时候一样,温柔而沙哑,这次还带着疲惫,以及道别的意味。玺克没有家可以回去。
似乎听见了追兵的声音。十一岁的舒伊洛奴把玺克扔下,跑向回家的路。她的眼里都是泪水,不知道是为了可以回家,高兴的哭,还是因为玺克仍然在流浪,悲伤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