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玺克看到奈莫和莉丝娜拿着小山似的食物,打算进船舱里去,就把头伸出栏杆外问他们:欸!奈莫,你是来这个海域干嘛的?
奈莫抬头看玺克,挤挤眼睛。他现在换上了干净的法师袍。头上戴着一顶诺卡斯特风格的菊花图案刺绣四角帽,大小跟手掌差不多。袍子船上有不少替换的,帽子肯定是从船主洛菲司那里弄来的。
莉丝娜就没有合适的衣服可以替换,所以奈莫把莉丝娜的衣服修改过。裙子拆开,上面的花缝到帽子上遮住污痕,剩的布料做成袜套。外套拆开来做成有口袋的短裤,用大量的缝线装饰,把拼接的痕迹变成造型的一部分。鞋子也擦得亮晶晶并修饰损伤。
莉丝娜看起来又光鲜亮丽了。她开开心心的单手端着看似随时会崩塌的食物山,一手端着放有两个杯子和酒瓶的餐盘,彷佛船并没有摇晃般,如履平地的走在奈莫左边。
那套衣服的工程是奈莫一到船上,拿到缝纫机、剪刀和针线后马上开工,不眠不休弄出来的。
考虑到奈莫在莫若尼丝大王肚子里过了那么久苦日子,他没有选择马上倒头睡个三天三夜实在是非常了不起。这也让玺克见识到奈莫想把莉丝娜照顾好的决心有多强烈。
奈莫咧嘴笑,回答玺克的问题:那个左手拿笔右手拿笔记本的作家对我说:你如果不去迷途之海,这一集就没有你的戏份——
够了,别再提左撇子作家的事了。你到底为什么过来?玺克希望奈莫这个症头在他睡饱以后会消失。
有个不珍惜小命的家伙卷走货款逃亡到幽迷岛去了。我代表某人去抓那家伙。奈莫耸肩说:不过听你们说幽迷岛已经整座被龙吞噬了,那家伙不是在龙肚子里就是在警察手中,我可以回去交差了。
是撒拉拉司。那条萨拉拉司,可没允许乘龙者安派特以外的物种和她攀亲戚关系。玺克说:钱拿不回来没关系吗?
那家伙是个毒虫。给他再大笔的钱也是一下子就嗑光了。那笔钱早就进到毒贩口袋里去了。没人想过要把钱拿回来,只是不能放过他而已。我还满庆幸事情是这样结束的。幽迷岛局势那么复杂,我还不知道该上哪抓他咧。奈莫说完摆了一下头,就和莉丝娜一起进船舱了。
玺克继续坐在上层甲板啃鸡翅。所以说,奈莫的目的也以非常幸运的方式达成了。
玺克长长的叹气,那他呢?
怎么瑟连独独就是不给他带来点好运?
才在想而已瑟连就出现了。瑟连把半只鸡咬在嘴里,爬船舱口旁边的铁梯登上上层甲板。
玺克想起莫若尼丝大王说的话,要人类珍惜语言并且善加利用。
说真的,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就算不了解玺克,玺克也觉得无所谓。大部分的人,也引不起玺克的兴趣去了解。还有很多无趣的家伙都一个样,看过一个就等于看过全部了,一个个研究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如果说还有哪个人是他想要了解,却又还不够了解的,大概就是瑟连了。他们有这么深刻的孽缘,他对他的了解却是少得可以。
如果他该珍惜和谁对话的机会,那应该就是瑟连了。
呃。玺克对瑟连开口说:要一起坐吗?
好啊。瑟连笑答。
刚开始他们各啃各的烤鸡,没有对话。后来瑟连先开口说话了。他说着许多船上的琐事,像是某个渔夫和老婆之间的情况,另一个渔夫的哥哥读书的事情,还有谁是出身农家却跑到船上来,谁家世代都从事渔业,谁是富豪后裔、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说着这艘船上玺克所不知道的众多故事,比在船上待了快半年的玺克还要清楚。
玺克觉得瑟连说个不停而他听,这个场面好像有股熟悉感。他恍惚间又想起早已毁灭的故乡。在除了他和另一个少年以外的人全都死了之后,他们相依为命的时间。
在对小小的玺克来说大大的房子里,他躲在一层层的衣服底下,闭口不语。
那名少年经常在他旁边,不停的说话。说今天的雪下得怎样,哪里看到绿意,他在谁家屋子里找到新衣服。好像靠说话可以驱走寒意、驱走殭尸和所有的恐惧。
二十一岁的玺克嘴角有笑意悄悄的爬了上来。他确定了,他和瑟连,早在黑夜教团毁灭那一天,在血染的城堡中看见对方之前,就认识了。
在严冬纷飞的大雪里,大人都已经死了,变成殭尸了。在那样的村子里,那名少年保护了玺克多久?为他找食物、帮他生火、修补屋子的破洞。也许只有几个星期,也可能长达数月。无论如何,如果没有那名少年,八岁的玺克靠自己肯定活不了几天。
如果瑟连没有从牢里带走他、和同伴合力为他争取特赦,十七岁的玺克也活不过那一年。
他该满足了。不管被瑟连卷进怎样稀奇古怪的事件里,他都该接受,陪他到底。
还奢求什么好运啊。
玺克忍不住笑了起来。玺克突然笑出声音,让瑟连惊讶的耸肩。瑟连问:怎么了?辉煌鱼和人鱼的传说很好笑吗?
不。我根本没在听。玺克大笑起来。
瑟连叹气的同时把肩膀大力的往下压,背也一起弓了,装出夸张的丧气模样:我就知道,枉费我说得这么卖力。算了,我也只是想说才说的。
玺克笑够了,摸摸鼻子说:问你喔。
什么?瑟连挑起两道眉毛。
你的故乡后来怎样了?
什么怎样?你想问哪方面怎样?
比方说,不是有个死灵师小孩吗?那一定有他做出来的殭尸吧?那些殭尸后来怎么了?玺克对于那座村庄的记忆逐渐模糊,可是永远忘不了的是,他将一切抛在大雪中,和黑夜教团的人离开那一刻。
年幼的玺克几乎唤起了每一个死去的村人,包含自己的父母。因为瘟疫断气的母亲,还有被野兽吃掉一半脸的父亲,都在他这个刚刚展现出天赋的年幼死灵师无知呼唤下,被迫爬起。
在他害怕被独自留下而对着尸体哭求的时候,剥夺了他们安息的权利。
在知道殭尸要烧成灰才能长眠之后,他一直都会尽其所能的收拾掉自己弄出来的东西。
可是那些和他如此亲近的人,他没能收拾就离开了。
雪地里有众多站着的尸体,他们的瞳孔方向对不准,泛白甚至是泛绿,两眼对着不同的地方,有些转到里面去了,眼皮却还睁着。即使如此,玺克就是知道,他们一直看着小小的玺克离开,这一幕牢牢的刻在玺克心中。
清理掉了。骑士团来的时候。瑟连调整了一下姿势,舒服的靠在栏杆上,补充说:一个不留。
那就好。玺克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么介意这件事。他感觉心头上有一块大石落了地,而他之前还不知道那块石头有多大。
我的家乡,就是圣洁之盾了。瑟连说。
玺克脑中又闪过那一天的景色。以大雪为背景站在村口的那名少年。他的肩膀和背都绷紧,双手握拳,虽然是垂下的,但手臂在使力。脚稍微打开与肩膀差不多宽,和手一样的使力。他略收下巴,有那么点咬牙的感觉,那双眼睛瞪着带走玺克的人,眉毛因为痛苦而收紧。那是因为自己独自留下而恐惧,还是对把他留下的这个世界的谴责?
玺克转头看瑟连,发现他在笑。脸上挂着满足而温和的微笑。
虽然失去了一个故乡,虽然曾经落到孤身一人,但是现在瑟连有了新的家乡。
也许不需要太担心瑟连,毕竟他可是有一大团同伴在艾太罗等他。就算三不五时遭到邪恶反敲一记,就算经常被官员气到想推翻政府,有同伴就能继续下去。
好想回家啊。瑟连伸了个懒腰:一阵子没听到莱尔诺特女士骂人的声音,居然有点浑身不对劲。
我好想要一个家啊。玺克面带笑容的想。他伸手拿鸡腿,发现有两只不见了。那个非常不容易察觉的乘龙魔饵长,刚刚大概正大光明但旁人毫无所觉的经过了。
玺克咬住最后一只鸡腿,思考:不知道安派特的愿望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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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球飞上天空后,自由号向默捷号告别。默捷号这边几乎全船的人都跑到甲板上,向站在自由号甲板上的纳林格船长致敬道别。
这位英雄人物、奴隶的解放者,留给他们一个微笑,就离开了这里,航向他的下一个事业高峰。
默捷号则开往回程的虫洞站,他们花了一天半的时间才到达。
世界与世界之间的距离是无法比较远近的。透过虫洞这种自然产生的空间裂隙,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可能要花上好几年的时间,也可能只需要一秒钟。只要找到虫洞、走对虫洞,跨越世界之间可以比去巷子口买牛奶更快。
问题点在于要知道虫洞通往哪里,除了闯他一闯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能过去不保证能回来,多得是单向通行的虫洞。开发新的虫洞航线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所以很多虫洞都保持着通向地点未知的状态,等着哪天谁不小心或是太勇敢掉了进去,幸运归来以后再告诉大家对面是哪里。
从迷途之海回艾太罗,已知最快的路线需要两个半月,扣掉作为起点的诺卡斯特界域,还要跨过四个世界,通过五个不同的虫洞。
虫洞站是由海上警察掌管指挥,到处都是六翼旗。多艘像是漂浮城市一样的大船固定守在这里,提供补给之类的服务,也有商人在这里直接跟异界人作生意。默捷号在这里把物资都补齐了。
在距离补给船相当长一段距离外的地方,有十几个漩涡。水不断往中心流下去,那就是虫洞点。
海上警察驾驶颜色鲜明的小艇,在虫洞间指挥要进洞的船只排队,也引导他们找到要走的虫洞。这个虫洞点有大半虫洞都还是通往地点未知。平常海上警察会紧盯着来往船只,不让他们靠近未知虫洞。
但是今天情况特殊。海上警察大半都去支援幽迷岛的后续工作了。不只是要处理那一战抓到的海盗的事务,还有逃出幽迷岛的那些海盗,因为失去补给站,又急着要远航逃跑,很可能会频繁袭击一般船只作为补给。海上警察的工作变得更吃重了。各个作业船在联络时也都听说了幽迷岛的事情,也很多船的指挥者判断这片海域会骚乱一段时间,决定提早返航或换个作业地点避开危险,于是要通过虫洞的船也变得更多。
虫洞点现在指挥的海上警察少,要通过的船多,场面自然就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