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玺克找到街上的魔话亭,第三次打魔话去法师执业管理局。魔话接通后,玺克才张嘴发出第一个音:我——就从对面传来凄厉的哭嚎。
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惹到你?你为什么要一直找我麻烦,我就不能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吗?呜哇——她把所有玺克想说的话都说完了,还没完没了的用不同的词组跳针,当她开始怀疑自己曾经误食玺克的宠物鸡时,局长大人过来接手了。玺克整整听了两分多钟的哭嚎。
你又打来啦?我在走廊上就听见她在尖叫。局长大人说。玺克还听到咬饼干的啵吱啵吱声。
我建议你让她改当文书,别再让她接魔话了。玺克说。
我试过,结果她控诉我在文件里隐藏具性骚扰意味的暗语。与其让她破坏内部和谐,不如让她尖叫给外人听。这件事就算了,你有什么事?
你知道哈娜小姐的背景吗?你把我卖给她以前,不会什么都没调查吧?
局长大人沉默了一下,才说:玺克啊,作为公家机关,我们不能透漏民众的个人资料。局长大人打了个嗝: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她?
我不想让她误会,以为我要追她。
这理由很充分。局长大人完全没有否认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他又沉默了一下,也许是想到圣洁之盾,他说:这样说吧,虽然我们不能透露民众个资,但法律没有规定公务员不得说八卦,也没有规定我们不得散播个人看法。所以我不能告诉你哈娜的背景,但是我可以跟你漫无边际的聊天,聊天的内容可以是非常个人观点的八卦,而我可以对哈娜有我的个人观点。
这有点复杂,总之玺克听懂了,就是可以用踢皮球的方式告诉玺克。
于是玺克捏起喉咙,翘起小指,模仿他在宴会上听到那些华服妇女们说话的语气,先发出一个表达情绪的单音,然后开始抱怨:厚!哈娜她每天都在看,也没看过她的办公室里有魔法期刊。她到底是怎么拿到法师执照的啊?
局长大人也捏着喉咙说:唉,有些人哪,在学校里有老师盯,还会努力念点书,出了校门发现墨水一瓶二十元,就开始发展别的花样,把书都忘了。
别的花样啊?怎样的花样?
一些会让人累积前科的花样。跳过努力直接拿钱的办法。比方说诈欺啦、伪造文书啦。
哈娜喜欢那种花样啊?
当然啦,不然你以为她哪来的钱作全身美容?听说她有一柜子名牌包,加上一柜子洋牌子香水,还有一柜子的高跟鞋。
蛤?我没看过她穿高跟鞋啊。
因为她穿了以后没有注意步伐,走路方式不对弄到脚骨变形,已经不能穿了。穿低跟鞋可以乱下脚,高跟鞋不行啊。就算不穿也要买,没有自制力的人就会这样,这样子过日子,钱坑永远也填不满的。
所以她非常的需要钱,什么都干啊?那她现在的位子正适合她。听说她现在的老板也算不上好人,他们一拍即合啊。
就是啊。要不是现在这个老板没人敢动,条杯杯早就不知道抓她几次了。除非有直接证据,不然她还可以继续嚣张下去。
好可怕喔——你能不能给我别的工作啊?
局长大人的语调立刻回复正常,魔话里传来撕开零食包装的声音,还有严肃的拒绝:不行。
呿,没事了,再见。
好好,祝你长命百岁啊。说完一个不知道是祝福,还是刻意说反的诅咒,之后局长大人就切断通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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玺克慢慢的走回去。他在豪宅门口驻足,没有立刻进去。今天是他来这里的第六天。六天前,他搭火车来到这个社区,满怀着对和平生活的期待。在脑中摹画着一个不必受寒、能够吃饱,无需担忧大难临头的生活。想不到走进了这个家,他也走进了一座战场,还是一座随时会出现巨崩灭术,直接全场夷平的战场。如今他时时刻刻都要为自己的生命努力,一旦大意就有可能跟小叭一样。
玺克把手插在口袋里,深深的叹气。
这时候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玺克的肩膀。他养在银匣里的东西没有警告他。玺克惊讶的回头看,发现是瓦鲁,是他认为这屋子里少数可以信任的人之一。
瓦鲁身穿便服,他没有像路人那样包得很厚,只是穿着较厚的衣物,围上一条深褐色毛巾。似乎这样的天候对他没什么影响。他的眼神坚定,带着一种彷佛要上战场的决心。
在瓦鲁后面一点的地方,道路上停着一台马车。那显然不是本地有钱人的车。外型简单,根本就是结构等于造型,上面还沾着一些刷不掉的泥,平常行驶的地方应该不是这里的柏油路,而是乡间泥土路。驾车的人骨架和瓦鲁相似,眼神也有些相似。
你怎么——站在这里?瓦鲁眉毛扬起,笑说。
我在想,里面好像比较不安全。
哈。瓦鲁干笑一下,转身对驾车的人说:你先去躲起来等我。如果我没去找你,你就自己回去吧。
我就在这里等。你没回来我不走。驾车的人说。
不要冒险。我进去了。瓦鲁说。两个人脸上都没了笑容。
瓦鲁踏上门前台阶,守卫都认得他,他们恭敬的让开。玺克也跟在瓦鲁后面进到屋内。
你要作什么?玺克问。他感觉瓦鲁这一趟不是回来工作的。相反的,他是作好了离开这里的准备,才回来的。在他离开这里之前,他有事情必须完成。
瓦鲁用一定的速度往前走,在每个转角处没有犹豫,也没有停顿。他循最短路径直上三楼:我要和老爷谈判,要他放过利诺。
玺克愕然:你疯啦?
我是疯了,要陪疯子一起吗?瓦鲁说,眼里彷佛可以喷出火来。
不能让你自己去!玺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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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了老爷的办公室门口。瓦鲁先敲了门,报上名字,然后推门进去。看瓦鲁推门的样子,整个人重心都往前移,这扇深黑色的铁门重量不轻。平常是里面的人允许以后,有机关会自动打开,但是瓦鲁不等允许,所以必须靠自己打开门。
门内的装潢是黄褐色调,有些地方是咖啡色,整体给人相当稳重的感觉。两边都是书架,大部分放书,某几个格子里放着酒和奖牌。老爷坐在原木制成的巨大办公桌后面,在堆迭成山的资料夹和水晶制的文具后面看着瓦鲁。
他对瓦鲁的冒犯行为似乎没有怒气,相反的,看着瓦鲁的目光极为冷峻。玺克站在门边,急得咬起指甲来。瓦鲁会不会被剁成肉酱啊?
老爷从文件中抬起头,背靠向椅背,两手交迭放在桌上,问瓦鲁:什么事?
瓦鲁一直走到办公桌前面五步的地方,说:我要你放过大小姐!
老爷看着瓦鲁的眼睛微微睁大,慢慢的问了三个字:凭——什——么?
在这短暂的对话里,老爷的气势已经压过了瓦鲁,瓦鲁说话开始结巴,但还是坚持到底:我、我把你作过的事都记下来了,如果你不放她走,我就告发你!
老爷一边的眼睛稍微瞇起,瓦鲁在他眼里看来有点意思了:你为什么要这么作?我知道你家只是个乡下农户,该不会在城市里工作过,就以为自己可以对抗整个世界了吧?你可知这个世界没那么好混,不是凭着一时冲动就什么都能成事,贸然出头的结果除了把自己也赔上,什么好处都没有。你不过是作着不成熟的美梦,想要以卑下的身分得到高贵的公主。
这不是作梦。瓦鲁说。由于这段交谈让他想起了那位,他现在必须以行动保护的人,他的声音又恢复镇定:我爱她,她也选择了我。
此时瓦鲁的背影,竟然比瑟连还像个骑士。
老爷对秘书下令:把利诺带来。
秘书走了出去,玺克咬着指甲等待。
老爷沉着一张脸继续说,身体有些前倾:所以你想要保护心爱的人,呃?你一个人能作什么?她离开这里又能作什么?
我家有田地,她不会饿到的。瓦鲁说:虽然不能让她过得像在这里那么优渥,但我会尽力,我的兄弟和亲戚都会帮忙!她会成为我们的家人,我们会保护她一辈子!瓦鲁的声音激昂而浑厚,像是战士对敌人的怒吼。这样的勇气并出自于必胜的自信,而是因为他一定要迎战。他看起来就像是只有一面盾和一把剑,就挑战恶龙的勇者。这就是最根本的骑士精神,不因弱小而放弃,在必须迎战的时刻绝不退缩。
玺克摸摸腰间,他的祭刀好好的躺在水壶袋里。如果老爷要杀瓦鲁,他就是犯法攻击老爷也要救出瓦鲁。玺克稍微有点期待哈娜为老爷助拳,他可是很想好好痛宰哈娜一顿。
老爷瞪着瓦鲁,冷峻的目光似乎结成了尖锐的冰柱,彷佛可以刺伤瓦鲁。而瓦鲁站着承受。
秘书扶着利诺回来了。她还没有从伤害中恢复过来,走路摇摇晃晃的,脸色苍白中透着一点青色。她还穿着连身睡衣和室内拖鞋,外面套上一件轻软的外套。她看到瓦鲁的时候眼睛瞪大,同时流露出担忧的神色,看到老爷时则恐惧的吸气。她已经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她和玺克一样担心瓦鲁的安危。
利诺。老爷的声音变得很低很低,充满威胁性:这个穷小子说妳爱他,是真的吗?
玺克立刻想到宴会上,老爷逼优兰夫人说他没有伤害她的那一幕。
利诺浑身发抖,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看起来像是随时会倒下。玺克开始觉得她没有能力反抗老爷。玺克本来就觉得利诺没什么自我意志,像傀儡一样,要她当面对抗压迫她的人,是不可能的事。
玺克看看瓦鲁,又看看利诺。利诺没有看瓦鲁,她直视着她的恐惧,而瓦鲁看她的眼神里只有信赖。
利诺的嘴唇在颤抖,她不断的吸气又吐气,像是要发出一个很艰难的音,而需要准备。玺克以为从她嘴里吐出的会是违心之论,但两行眼泪滑过她的脸颊,从她嘴里吐出的答案是:我爱他胜过一切。
玺克的嘴张大,久久不能阖上。他见识到女人为了爱,能够比一个人的时候坚强百倍。
利诺的眼泪一直流,弄湿了她的外套。而她抬头挺胸,用坚定嘹亮的声音说:我在这里的日子生不如死。每次每次,总是突然醒来,就有人在我身上——我以为这就是我的世界,我的生命,我已经放弃自己了,但他没有放弃我。就算你要我的命,我还是爱这个人,他就是我选择的人!
老爷的脸绷紧,彷佛铁板一样,乍看之下会以为他非常愤怒,但是玺克总觉得他是用夸张的表情去掩饰情绪。老爷大吼: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一个是我养大的,一个拿我的钱,竟然这么不知羞耻!以后就当我没有妳这个女儿,也不曾见过你这家伙,家产你们一毛钱都分不到,现在就滚出我的屋子!
秘书大步走向瞬间呆住的两人,急匆匆的把他们推出门外,然后关上门,对他们说:你们有交通工具吗?你老家现在可以接她吗?
瓦鲁点了一下头:都准备好了,我哥在外面等。
秘书赞许的点头,像是在说:不愧是瓦鲁。作事周到。秘书说:你们快走。大小姐行李我会再帮你们寄过去。然后秘书自己回到房内去安抚老爷。从这一连串举动里,玺克发现,秘书也站在瓦鲁和利诺这一边。
利诺脚步踉跄,于是瓦鲁直接把她横抱起来,快步往楼下走。玺克跟在他们后面。瓦鲁抱着一个人,还能毫不费力的和玺克说话,他说:谢谢你。
我什么都没作啊。玺克睁大眼睛说。
如果他动手,你会站在我这边吧?我本来很害怕,你让我有勇气坚持到底。
的确是。就算是哈娜我也会替你打倒她。
这个就不必替我作了。没打到她就离开真是有点遗憾。瓦鲁笑说:你还有机会。
我也要谢谢你。利诺说。她露出玺克之前从未看过的笑脸,就像是身处在灰暗的谷底,突然四周都开满了发亮的花朵。在这一瞬间,玺克明白了瓦鲁为什么会爱上她。
而她能露出笑容是瓦鲁的关系。玺克也明白了为什么她会爱上瓦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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