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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棚户区,老七有种锦衣夜行的感觉。
这些年在外面,总的来说混的不错,跟着杰克南征北战,有意气风发的时候,也有意气消沉的时候。最艰难的时候他总会对自己说:老子都能从寨子那个粪坑里爬出来,就他妈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十四岁以前,老七就不知道吃饱是种什么感觉。那时候小,垃圾场的主场他没资格去,只能去另外那几个处理餐厨垃圾的分场。每周只有两次机会,在垃圾没有被批量处理之前,运气好的话,能翻得到点儿闻起来没那么臭的食物,吃完以后免不了上吐下泻,却总好过肚里空空。那鬼地方真是臭死了,现在偶尔回忆起那种气味,都还忍不住想吐。
那会儿,也有其他饱肚子的门路,他见过不少半大小子,拍着肚皮抹着嘴巴跟他炫耀。
可他没羡慕过,他对自己就一个要求:不能吃人。
如今人模狗样的回来了,却没法在当年的乡里乡亲面前显摆一番,可不就是锦衣夜行吗?
收到本初的消息后,杰克第一时间派他出来打前哨。这段时间来本初音信全无,后来又上了市政发布的通缉名单,让很多人悬着一颗心。总算本初大爷奇人有奇能,又一次创造出奇迹。
棚户区是一片信息孤岛,老七带着卫星通信设备进来,保障和外界联络。找到本初是首要目标,但他没法跟本初直接通信。本初在网络中的某个节点留下加密后的信息,然后又用加密方式把路由地址扔给杰克,只有知晓两种加密方法才能读取到有效信息。现在是非常时期,越少人知道本初的动向越安全,老七也赞同这种手段。
他刚刚进入棚户区,就接到杰克的指令:任务内容更新,不用第一时间跟本初接触。
老七最恨这种临时计划,杰克定制的尤其不靠谱。
还好他自己有planB。
当本尼看到老七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丰富,惊喜恐怕是真的,那没怎么掩盖好的嫉妒当然也是真的。
“滚刀肉,真是你!我们有十五年没见了吧?不,十六年!”
这个名字确实太久没听过了,久的像是上辈子的事。
“你可真是发达了,‘翡冷翠’的老七,名震黑道的大人物!刚刚听到这个名字,真不敢相信会是你!那会儿隐约听说你在外面混出名头了,我跟别人说还不信,回头我要挨个儿狠狠地打脸去!”
老七还记得这个当年一起在垃圾堆里刨过食的兄弟,事实上,那些人和那些事太过深刻,他想忘都忘不掉。这小子说他现在叫本尼,这个名字老七可不记得,只记得他叫黑球儿。
他们那会儿一共八个十几岁的孩子。经常混在一起,有两个在老七离开前就死了;有一个跟老七前后脚离开寨子,现在不知是死是活;另外那三个还在最底层的泥潭里混着,比起小时候唯一的进步,就是能进主场捡垃圾了。所以除了老七,本尼是混的最好的一个,他现在是铁帮的一名正式帮众,虽然只是个普通的打手,但已经超过了儿时对于出人头地的想象极限。
本尼还想抓着老七多叙叙旧,一名黑衣壮汉走近,向老七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帮主有请,七爷请随我来。”
本尼张大了嘴,热情全被敬畏替代,黑衣人已经是他平时不敢攀谈的对象——帮主?帮主亲自接见他?他才意识到,这个儿时的玩伴完完全全成为不同世界的人了。
老七向那人一点头,“请带路。”
这就是他的提前准备:一张和铁帮接触的通行证。
铁帮的总部,同时也是北条一诚家的私邸,座落在棚户北区的最南端,与留京的德胜区一山相望,离进城的关口不到一公里。这是个三进的宅院,被铁灰色的围墙圈住,墙内遍布两层和三层的房屋,从屋顶和墙边的装饰上能看出一些古老东方的元素。
“老实人”北条一诚是名精神矍铄的老人,他比堂兄北条晚云年轻20岁,但也有82岁高龄,一头雪白且浓密的头发,在脑后束成马尾状的辫子。他喜欢穿黑色的西服,量身剪裁的衣服衬托出保持良好的身材。平时不苟言笑,自然而然透露出一股威严的气质。
老七刚一见面,就从身后取出一把连鞘的太刀,双手递给老人,说道:“北条晚云先生让我带来这把刀,他说自己已经把所有东西都放下了,包括生命和财富。主家发出的召集令他不会响应,他说你如果去的话,明年可以带着这把刀一起回江户。”
老人接过太刀,眼神中流露出缱绻之色,声音低沉:“为什么是现在?”
“地下场卷入菌群之争后,受到很大打击,自从众妙内乱后,我们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晚云先生——恐怕自知延寿无望,遂生出离之念。”最后这句是北条晚云的原话,文邹邹的,老七自己可讲不来。
北条一诚缓缓点头,又问道:“他已经选好了继承人吗?”
“是的,他指定由长孙北条青城先生继任家业,已通报地下场各大势力,并委托杰克上校和昆吾先生在他死后监督权力交接过程。”
“呛啷”一声,北条一诚猛然将太刀拔出一半,炫光炸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那把刀,刀身上反射着雪浪般的光芒,精铁中隐藏着繁复的花纹。冷冽之极的凶器,却又暗含一丝禅意,显然是一把出自名家之手的好刀。
老人被刀光映的双目赤红,他声音嘶哑的说道:“你现在送来‘鬼童丸’给我,是要我快刀斩乱麻,确定嫡嗣人选吗?可惜啊可惜,我虽然坚定了信念,却没法让死人复生!”
老人单手一推,把长刀推回鞘中,神情也恢复如常。他向老七拱手道:“七爷高义,如今局面动荡,还劳你亲自来送刀,我铁帮上下,无不感念。来,快请坐——”
铁帮虽是棚户区的一条大蛇,“翡冷翠”则是留京的第一大佣兵团,任务范围遍及欧亚。论起身份来,北条一诚这一帮之主还真未必能压过老七,叫一声“七爷”,也不算跌份儿。
两人分宾主坐下,一面着人看茶待客,北条一面又问道:“城里据说已翻天地覆,地下场虽然势大,到底拼不过台面上的那几家。贵团是中流砥柱,杰克上校不知有什么打算?”
老七哈哈一笑:“我家那位团长,实在不是谋算的那块料。老实跟你讲,他现在人也不在留京,在外头避了三个来月了。现在地下场家家被压的喘不过气,谁都不敢乱动,就怕惹祸上身。地面上还不明朗,就是想走动走动,也还不知哪家才是真佛,所以倒不如静观其变。到头来,谁家坐了正位,谁家丢了江山,总还是缺钱的要找钱,缺人的要找人。地下场永远是个找钱找人找消息的好地方,倒是倒不了的。晚云先生那边一向少人,如今更是无人可用,我这里总还剩了几条能出入的门路,就帮他走这一趟了。”
“七爷这番话说的妙,一针见血,算是见到根底了。”
北条一诚毕竟是一帮之主,说奉承话很有节制。他心情沉郁,实在没有谈性,两人寒暄了几句,便渐渐冷场。好在这时,一名帮众来向他汇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北条一诚听完,低头沉思片刻,然后转头对老七说:“七爷可有什么要紧事在身?”
“没什么要紧事。”
“那正好,现下有人想和我谈个事情,我斗胆请七爷留上一留,在这儿做个见证。我如今越老,越拿不定主意,也是想请七爷帮我掌掌眼。”
老七连忙说:“谈不上,谈不上!老先生让我留,我留下就是了。”
北条一诚点头,然后沉声旁边候着的马仔说:“去请黑男爵来。”
黑男爵走进来的时候,发现除了老头,还有个年轻人堂而皇之的坐在客位,不像是铁帮的成员,偏偏自己又认不出来。北条一诚没有要介绍的打算,开门见山说道:“让我听听你的解释。”
一整天过去了,黑男爵仍没找到凶手的踪迹,昨天他派人把尤里和所有铁帮的人送到北条府上,并请求和北条一诚见面,当时就吃了闭门羹。
今天再次求见本来也没抱着希望,没想到北条一诚忽然改变主意了。他先客气客气:“感谢北条先生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北条一诚沉声说:“义郎是我最小的儿子,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
拳场上对尤里的那番说辞,这时也不必说了,黑男爵知道,那些话说给北条一诚只会自取其辱。
黑道有黑道的规矩,血仇已结,唯一能化解血仇的只能是真凶的鲜血。否则,以北条义郎的身份,在寨子里,再多人为他陪葬也不为过。铁帮从不惧怕战争,寨子里的人从不惜命,扎根于寨子的帮派更是深谙以命相博之道。黑男爵同样不惧怕战争,可无缘无故的流血,被人逼着走上战场,他不答应。
所以,他得来点儿干货。
“北条先生,杀死义郎公子的,是军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