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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让你来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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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玉说是不管顾少音,喝着茶目光却一直往号舍飘。

    顾少音端着几只瓷碗,倒来倒去,不知在干嘛。

    萧玉看不清瓷碗里有什么,装作不经意走到台边,欣赏起盆栽,余光却一直瞄着号舍。

    此时顾少音已将在四只瓷碗并排放在桌角,白白胖胖的雪团子沾了各色墨汁。

    黄色、绿色分别混合成两种灰色,虽然都是灰色却能明显看出来一冷一暖。另外两只瓷碗里是中性灰色的浓淡二调。

    现场制墨调色,胆子还真大。

    萧玉眉头舒展,几不可查地勾动唇角。

    “大人,萧大人?”

    萧玉抬头,不知道何时左梅儿和张宏已走到他身旁。

    张宏指了指盆栽,“这南天竹的叶子都快被您拔光了。”

    嗯?萧玉看向指尖,正夹着一片红叶,赶忙放开。

    他摸了摸鼻尖,耳廓都红了。

    张宏倒是毫不避讳,直接指着顾少音,被萧玉按下手臂,还要继续说。

    “这位小顾公子倒是稀奇,弄了一排墨水,这是干嘛?摆阵呐?”

    大理寺主各类案件,整日就是审犯人、查卷宗,见得多的只有黑色和红色,并不需要多强的颜色识别能力。

    萧玉眉尾跳动,奇道:“你是瞀视?”

    瞀视者分辨不清颜色,有种说法是瞀视者学医更有天赋。左梅儿就是瞀视。

    怪不得这两个人站在一边,一点没有察觉顾少音在做什么。

    萧玉忽而想起什么,变了脸色。

    “张大人,”他脸上浮上寒霜,正色道:“为什么是您来监考?”

    张宏无辜,“因为太师……”

    “我是说为什么是你,不是别人?”萧玉强硬地打断他的话,眼神中带着质问。

    一旁的左梅儿都被吓到,捏住他的衣角摇动,却被萧玉甩开。

    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大理寺掌管各类刑狱案件,科考作弊通天了不过是终身不用,用得着您来?”

    他越说越急,“本以为您对工造、图样有所造诣,你却连颜色也无法分辨。”

    “所以,让你来有什么用?”

    张宏摊手,依旧很是无辜道:“今早好好睡着就被傅府派人请了过来,我也想知道是为什么。”

    萧玉的额角冒出冷汗,瞪着号舍目眦欲裂。

    要出命案。只有命案才需大理寺介入。

    傅玄明早就写好今日科考的话本。有人会死,而凶手正是他的死对头萧玉,又或者,是让他当众出丑的顾少音。

    只有这样才非要让以刚正不阿着称的张宏来监考。

    萧玉的脑子还在不停地转,眼珠子来回巡视,一刻不敢停下。

    这感觉就像头上悬着一把剑,你知道它要落下,却不知何时落下,架着人烤。

    号舍依旧平静,每个考生都待在自己的小格子里。

    顾少音笔下丝滑,纸上的十层楼阁模样生动起来,效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嘴角逐渐咧开。

    正在此时,却听到咚地一声。

    有考生大叫:“湛哥!”

    鲁湛对面号舍的考生都站了起来,同是禀生的两人更是手足无措,想要冲过去扶起鲁湛,又害怕被判为作弊。

    “是他?!”

    萧玉提起衣袍快步跑下台,左梅儿和张宏紧随其后。

    如果死的是鲁湛,那今日傅玄明要栽赃的就是顾少音。

    萧玉老远就看见顾少音半边身子已经走出号舍,怒吼道:“别动!都给我进号舍!”

    他看了一眼倒下的鲁湛,面目发青,嘴唇已经紫了。小声安排道:“梅儿,你去看看还有没有救。”

    张宏不用他吩咐,已经走了过去。

    萧玉快步走到顾少音跟前,手掌撑住书桌,砰地一声。

    他的眼睛泛红,下颌角青筋暴出,浑身肌肉紧张,像一只随时准备扑出去的野兽。

    顾少音被吓得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手指颤抖着指向外面,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湛……湛哥……”

    “顾少音,”萧玉的声音像冰碴子一样射来,“你最好别再想鲁湛,好好想清楚自己今天都干了什么?不然,大罗神仙也难救。”

    “萧大人。”张宏抱拳,眉宇间神色紧张,萧玉心知不好。

    “考场出了命案,请允许我调动士兵围住贡院,直到真凶捉拿归案。”

    萧玉闭上眼沉下气,抬手算是允了。

    考生们哪里还坐得住,纷纷站起来张望,一时整条巷道变得乱糟糟的。

    萧玉背手站在小巷中央。

    “距离申时还有一炷香,望大家敛住心神。如若已经完成样图也可提前交图,到后堂休息。”

    此话一出,零散就有人交卷去了。没人想跟尸体待在一起。

    顾少音还要描一遍线条,添加文字阐述。

    她捏紧了笔杆,怎么都静不下心,脑子里都是和鲁湛相处的点点滴滴。

    一定是自己在醉霄楼的话惹了是非,好好的她说自己就好了,干嘛要提鲁湛!

    正当她自责时,萧玉骨节分明的手再次进入眼帘。那只手压在顾少音的眼睛上,微微施力。

    “忍住。你们不能对不住他。”

    泪滴没能滑落脸颊,都积在萧玉的手心。

    他嫌弃地甩干净手心的水渍,“这要是都滴在纸上图可就毁了!”

    顾少音深呼吸,用袖子胡乱擦干净眼泪,使劲儿拍自己的脸,整个人都凉了下来,拿笔的手终于不抖了。

    “申时到!”具结官拖着长音敲响铜锣。

    顾少音吹干墨迹,交了图。跑出来时才发现左右、对面的人都已经空了。

    她跑到鲁湛的号舍,鲁湛躺在地上,面色青紫,睫毛上结了薄霜。

    其余几个禀生都跪坐在他身边,年纪小一点的抽噎得上不来气。

    顾少音颤抖着手想要摸他的鼻息。

    “哎!别动!”士兵止住她的动作,“仵作没来前都不能碰他。”

    “把人抬到后头不行吗?都一炷香了就让人这样躺着?”

    士兵理所当然道:“人都死了,又不会冷,躺着就躺着呗!”

    就算知道人死了,可是听到“死”这个字顾少音还是眉头紧锁,不愿接受。

    她闭上眼睛,指甲在地上抠出几道印记。

    “抬上他跟我走。”左梅儿带了两个士兵过来。

    他们抬了担架,放在鲁湛身旁。

    左梅儿蒙着口鼻,抬脸跟士兵解释:“萧大人说不等了,让我先做调查。”

    顾少音心中怒意没有消解,猛然抬头看她,吓得她一抖,不再趾高气昂。

    担架抬起了鲁湛。

    “等等。”顾少音走上前,最后看了眼鲁湛,伸手盖上了白布。

    巷道窄长,禀生们站在雪地里,盯着担架渐行渐远,隐忍的啜泣声一路延至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