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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乐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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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住处后,于天任将院门闭紧,不换衣裳不洗脸,而是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不知不觉,居然睡着了。

    睡梦当中见到了二狠子,手持柴刀,狰狞在笑。

    笑着笑着,人脸变成狼脸。

    大嘴一张,一猛子扑了过来。

    于天任旋即惊醒,不住念佛,强稳心神。

    外面已是漆黑一片,于天任想起师父的叮嘱,于是用冷水兑药面浸泡自己两只吃尽苦头的手。

    起初凉飕飕的,慢慢火辣辣的,滋味儿不大好受,但师父说过须泡足一个钟头才有效,也就只能咬牙坚忍着。

    到了时间,把手从水里拔出来一瞧。

    神了嘿!

    两只手如同蛇蜕皮,挺瘆人。

    轻轻一吹,老皮脱落。

    “嚯!”于天任惊呼:“这还是我的手吗?”

    两只手,白里透红,如同婴儿的手。

    赶紧动动十指,很是畅快,毫无扯拽。

    如此说来,这两只手彻底复原了。

    于天任很是高兴,趁着双手好用,麻溜“捯饬”一通。

    对镜自赏。

    好歹算个人了。

    转天睡醒后,他去了澡堂,舒舒坦坦泡了个大澡。接着让人给他从头到脚一通狠搓,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叫洗尽铅华,重新做人。

    不妥,应该是重新做贼!

    搓舒坦了之后,冲掉了胰子沫,又过了一遍清水,接着喊人给自己刮脸剃头。

    澡堂子里专有一种剃头师傅,手艺绝对过得去,还兼带着修脚的营生。

    一边给于天任刮脸,剃头师傅一边跟于天任唠嗑。

    唠着唠着,剃头师傅就问:“这位二爷,要不要找个年轻点儿,给您捏捏脚、开开背。”

    于天任本是闭着眼的,听了这话,睁开眼皮,问:“有多年轻?”

    “新来的,才不过十几岁,小水萝卜一样嫩。”剃头师傅笑着回答道。

    于天任朝剃头师傅挤了挤眼,没正经地问:“就光是捏脚开背?她不干点别的什么营生吗?”

    是男人都知道这话是嘛意思,剃头师傅于是说:“还没开苞呢,干不了别的,除非你舍得花那个‘点大蜡烛’的钱。”

    “那得多少?”

    “我哪知道呀。怎么着……也得三百五百大洋吧。”

    “呸!”于天任啐道:“三百五百大洋,镶金边儿了吗?又不是班子里的头牌,值这个数吗?”

    “关键不是嫩吗。才十几岁,您一下给捅破了,往后不就不值钱了吗。所以趁着没捅破,得要个高价。对了,忘了跟您说,这个也是班子里出来的,老鸨妈养了她好几年,一直没叫她接客人,所以还是个囫囵身子,让您说,是不是难得?”

    “难得倒是挺难得。可我就纳了闷了,班子里的丫头为嘛跑池子里来了?总不能五行缺水,过来补水吧?”

    “嗐!还不是老鸨妈诚心折腾她吗。”

    “这话怎么说?”

    “我是听她自个儿说的,她说她在班子里本来好好的,老鸨妈也挺疼她,就因为替一个干姐妹儿说了几句公道话,结果惹着了不该惹的人,于是乎就被老鸨妈分派到了这里。说白了,就是要让她跟她的那个干姐们儿离远点儿,也是让为了让她在市井当中历练历练,往后干上了买卖,三教九流都能碰得上,所以得先学会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哦……是这样啊。”于天任这下总算明白了。但他还有疑问,于是就问:“把她安置在这里,就不怕她跑了?”

    “跑?这位二爷,您说笑了吧。她怎么跑?凭嘛跑?往哪儿跑?”

    “她……她她她……我哪知道呀。”

    “她可是欠了卖身契的,有文书、有手戳,跑了被逮住那可是要吃官司的。再说了,打小就卖给了班子,连老家是哪儿都记不住,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独自走路,后果可想而知,这可不是什么太平年月,就算是太平年月,也不缺那种专门绑大姑娘的缺德东西。再者说,这是刘爷的买卖,吓死她,她也不敢惹刘爷,真要把刘爷惹毛了,烧一锅开水把她扔进去褪了她满身的毛!”

    “刘爷?哪个刘爷?”

    “呦喂。您连哪个刘爷都不知道呀?看来您不常来。”

    “没错,我是头一回进来。可天底下姓刘的那么多,我哪知道是刘二还是刘三呀。我要问你,你认不认识姓张的,你是不是也得问问是哪个姓张的,对吧?”

    “对对对,怨我怨我。”剃头师傅赶紧赔笑,“实对您说了吧,这是刘德山刘大当家的买卖。”

    “刘德山?”于天任忙问:“德记锅伙的瓢把子,元宝庆、芶雄的拜把子大哥刘德山?”

    “呦喂,您小声着点儿,让人听见了可不好。”

    “妈的,原来是他的买卖!早知道是他王八蛋的买卖,我还不进来了。”

    “嘿呦喂,我的爷,您老小声着点儿,刘爷可不是好得罪的。我赶紧给您捯饬利索了,您早巴巴的走人,回头您挑个别的池子,少来这里,别给自个儿身上找不痛快。”

    剃头师傅本来是一番好话,然而于天任却听着别扭,不带好气的回怼:“他开的是买卖,既然是买卖,是人就能进来,我怎么就不能来呢?”

    “爷,您老消消火,是我不好,说话不周到。可我也是为了您好,我不是怕您……”

    “甭替我操心,我也用不着。今儿我来了,我还就不着急走了,不是说有个小雏鸡儿吗。给我找个单间儿,茶水果盘伺候着,把她叫过来,我得试试她的手艺。”

    “这位二爷,我可是劝过您了,您要不听劝,可就当我嘛也没说过。您是爷,我是伺候人的把式,您叫我干嘛我就干嘛,您不急着走,我好好伺候您老。”

    “行。”于天任笑逐颜开,“够懂事。去给我找个单间,再把那个小雏鸡儿叫过来。爷有钱,一高兴说不定今儿我就点了她的大蜡烛!”

    “那您慢慢收拾着,我这就去替您安排。”

    “去吧去吧,回头爷赏你。”

    “呦喂,那我先谢过您老了。”

    剃头师傅一转身走开了,于天任慢慢悠悠站起来,很是嚣张。

    的确,他身上有钱,但也仅有十个大洋,还是赵金亭先借给他用的。但他还是要在人前充一把有钱大爷,他腻歪芶雄,故而也腻歪跟芶雄结义的刘德山,所以他得“摇”一把。津门俗语,这叫“玩儿造型”。

    请上单间,一壶香茗,四品典型,脆梨、西瓜、槟榔、萝卜片,已经预备下了。

    呦喂,居然还有烟盘、烟灯、烟枪、烟膏子。看来伺候的真够周到的,可惜自己不好这一口,无福消受。

    于天任裹着白毛毯,往小床上一躺,眯缝着眼皮,懒洋洋的问伺候自己的小伙计儿,捏脚的怎么还不来?

    小伙计儿赶紧赔罪,说马上去叫。

    于天任闭上眼皮养精蓄锐,结果立马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进来了,却没有理会。

    “爷,是您叫我呀?”

    嗓音儿挺细也挺甜,似乎岁数不大。

    “爷,您听得见我说话吗?爷……”

    于天任对于打扰到自己睡觉很是烦气,随口骂了一句:“傻东西,不怪老鸨子不待见你,连他妈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骂出口之后,于天任有点后悔,人家已经够可怜,自己的命运也不咋地,说白了都是可怜人,为嘛自己要如此对待人家呢。

    可是话已出口,想收也没法收回来。再说了,自己此刻是爷,爷就得硬气着点儿,不然丢了爷的“份儿”。

    “爷,我错了,您老原谅我……”

    带着哭腔,怪叫人心里不好受的。

    “算了吧,我也不怪你。来,给爷先捏捏脚,爷在里面关了好一阵子,这双脚跟着我一块儿遭了不少罪。”

    说着,于天任慢慢悠悠地坐了起来,他感觉有些口渴,想要喝口茶。

    可刚一坐起来,立即就傻了。

    对面站着的小姑娘,跟他一样,也直勾着眼珠子冒傻气。

    “是你?”

    “呀!是你呀!”

    得。孟良遇上焦赞,早就是老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