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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傻傻的和他对视了片刻,像是在确定什么。好一会,才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小白牙。
“哥哥眼睛,亮亮的,好看。”
他的眼睛,似黑曜石般漆黑明亮,三娘很喜欢。
卫辞惊讶了片刻,愣愣的望着眼前眼眸清澈的姑娘,一动也不敢动,就怕吓着她。哪知姑娘抬眸对她露齿一笑,心底有什么东西在‘噼里啪啦’的作响,如深夜烟火般炸出了个五彩斑斓,平生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
一见倾心这种东西,作为武将,他一向嗤之以鼻,不屑得很的。然而此刻,却觉得那些酸腐书生说得竟有那么几分道理了。
天上明月,亦不及这姑娘盈盈一笑。他记得昏迷前,隐约听到母亲说,打算给他娶一门亲事冲喜。他本想反对,奈何整日昏迷让他无能为力。
他知道自己中了羌人的剧毒,已命不久矣,娶妻不是害人家姑娘么?!
然而不管自己再怎么反对,怕是已成定局了。
瞧着眼前的小姑娘一身大红喜服,又在他房中,想来母亲已经做主将人娶回来了。想到自己命不久矣,卫辞对她更是心生愧疚起来。
自己命不久矣,终归是要耽误她了。
“姑娘,卫某已是命不久矣之人,待我死后,你可……”再寻良人。他话还没说完,那姑娘直接将手指伸进了他口中。
第一次接触到姑娘家的纤手,软软凉凉的。卫辞浑身一颤,整个人都僵住了。
“三娘活,你也活。”
三娘不喜欢死字,虽然她不明白什么叫‘死’,可她感觉那是不好的东西,她不要他死。昨晚他并没有像嬷嬷她们一样,在她睡着后将她拖下床,还默认给了她被子盖,也没吵她睡觉,三娘觉得,他对三娘好。
三娘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他喝自己的血,昨晚听着他渐渐快没了呼吸时,就好似出于本能的知道自己的血能救他,虽然他咬得她手指有点疼。
卫辞感觉到那股带着淡淡花香的血液流淌到喉间时,背脊僵得直直的,震惊不已。
他昨夜便是吸食了这股味道,才减轻了许多痛苦,他还以为是自己回光返照了呢!
猛然发现,自己这次苏醒,身体并没有发现何处不适。相反,体内的毒素好似还奇迹般的消减了好些。
难道…他诧异的望向女子。
“你的血……”竟能解毒?!
“喝了,不疼的。”她眉眼带笑,笑得憨憨的,就是肚子不合时宜得‘咕噜咕噜’响起,然后傻傻的道:“三娘,饿了。”
卫辞轻轻将她的手指从口中取出,看着上面被咬破的伤口,眉头紧蹙。硬撑着让自己坐起来,猛地脑袋一阵眩晕,随即竟渐渐好转,体内的内力竟也奇迹般在慢慢恢复。
她的血,真有解毒之效。
听到小姑娘饿了,他正想叫人进来伺候她洗漱时。只见小姑娘自己翻身下了床,赤着脚走到桌旁,抓着几块昨夜的糕点就往嘴里送。小嘴两腮瞬间塞得满满的,还不忘给他抓了两块过来。
“给你,吃。”
看着小姑娘掌心两块已经有些捏碎的糕点,卫辞心底比方才更加震惊。
战场历练多年,此刻他怎会看不出,他的新娘,与常人有异。
只一瞬间,卫辞心底五味杂陈。眸底也渐渐聚满了怒意,面色也难看了起来。
不是因为发现自己娶了个与常人有异的姑娘,而是恼怒母亲竟为了给他冲喜,竟狠心将这不谙世事的姑娘送了进来。转念想到母亲是为了自己,卫辞只觉自己不孝,都恨不得揍自己一拳。
“好吃,给。”傻姑娘睁着无辜水眸望他,见他还是不吃,傻姑娘有些急,怕他饿着似的,小手拿着就往他嘴里塞,小脸执着又认真。
“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嫁给我了。”
三娘听不懂,歪着脑袋,呆呆的举着糕点,那干净清澈的眸子直直的望着他,带着微微期待。
“给,你吃。”
见她坚持,卫辞轻叹了声,张口咽下糕点。眸底转为柔色,抬手轻抚上她发间。
“罢了,若我依旧能活着,永世护你喜乐无忧又何妨。”
是痴是傻,他都要了。
傻姑娘好似听懂了某个字眼,小脸瞬间绽放笑颜如花来。
这个人,很温暖,她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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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外,以卫夫人为首站了许多人。
卫夫人面色凝重,手间持着一串佛珠,拇指不停扒数,静候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昨日新娘到前,镇上所有大夫都说了,儿子许是撑不过一夜。她是抱着侥幸将谢三娘送进去的,但她清楚,那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罢了。她的儿子,不是病重,是中了要人命的剧毒,又岂会是冲喜就能冲好的。
终究,是自己妄想了。
房中好似一片死寂,卫夫人强忍着悲痛,微颤的嗓子高喊:“卫束,开门,送你兄长一程。”
小公子面色严肃,眼眶湿润泛红,双手紧握成拳,微微迈步向前,抬手就要去推动那扇紧闭的门。
‘――哐当’一声。
门,从里拉开了。
“…大哥。”
见到里面出来的人,小公子双目张大,喜极惊声。
朝阳当头,轻洒而下,照在房内搀扶的男女身上,耀眼如光,如破晓天际的曙亮,给无限黑暗带来了希望。那笼罩在卫府头顶的阴云,顷刻间,散了。
“母亲。”卫辞轻唤。
卫夫人鼻尖酸楚,不敢置信般颤着手微靠前,直到抚摸到儿子温热的脸,才潸然泪下,紧紧将儿子抱住,喜极而泣出声。
“母亲以为……你不好了。”
她怕啊!一夜未眠,发间都不知白了多少青丝。
“让母亲担心了,是阿辞不孝。”卫辞眼眶微红,喉头哽咽。
“熬过来就好,母亲不求任何,只求你莫要让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若你……若你有事,母亲怕自己撑不住。”
卫辞哽咽着不敢再出声。
母亲这般简单的请求,为人子的他,竟都他不敢答应下。
如今外敌猖獗,大肆犯我国土,扰我百姓。他是一名守疆将士,保家卫国征战沙场他是他的使命,从他穿上那身戎装那日起,就只能愧对母亲了。而他,也早已做好战死沙场的准备,只怜母亲为他日夜担心受怕。
“夫人,让老夫再给大公子检查一番吧!”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方才便随着众人在门外候着。
背着个药箱,应是大夫。
“对,对对,再让大夫看看。”卫夫人急忙放开儿子,将他轻扶进了房中。
小公子与那大夫紧紧随在身后。
三娘垂着小脑袋立在门口,不进去也不离开,就傻呆呆的站着。候在门外的下人们皆面面相觑,还是卫管家让他们退下,并吩咐了个小丫鬟守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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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里,那大夫给卫辞把着脉,经受岁月洗礼的浑浊双目闪了闪,惊问:“昨夜公子可是得了什么奇遇?公子体内的毒素竟大减了许多,已无性命之忧,剩下的毒可慢慢消减,静养些时日便无虞了。”
卫辞眼中也露出了喜色。
这大夫是随军军医,出自太医院,医术精湛。他身中剧毒后,知道已是命不久矣,便想回家再看母亲和幼弟一眼。镇北王得知后,特命军中大夫随行,既然他都说无事了,那他便真的是无事了。
他的新娘,救了他一命。
“娘,冲喜果真有效,大哥都被冲好了。”卫束一脸高兴。
大哥没事了,他的大英雄没事了,他得去告诉他的小伙伴们知道才行。
提到冲喜新娘,卫辞和母亲回神,才发现傻姑娘不在旁边。抬眼望去,就见她安静的坐在外面门槛上,安静乖巧的发着呆。
卫辞知道她血能解毒之事暂不宜让别人知晓,算是默认了小弟的话。
“这新娘子真是个有福的。”
连一旁的万大夫都有些相信冲喜这种无稽之谈了。
卫夫人见儿子一直盯着那傻姑娘看,以为他不喜给她娶的媳妇傻,连忙解释道:“阿辞,给你娶妻这事,是母亲自作主张了。若你不喜,日后大可娶别家姑娘,只是三娘是个好的,她一路来也遭罪了,卫家是不能赶她走的。娘就当个闺女养在身边,你就当多个妹妹,日后再给她寻个厚道人家,你看这样成么?”
当妹妹?那哪成。
卫辞真怕母亲那么做了,赶紧道:“母亲,您给娶的这个娘子,儿子很是喜欢。”
这个娘子,他很喜欢,她是他见过笑容最甜的姑娘了。那一笑,入了眼,也落进了心。
卫夫人有些微怔,随即浅笑起来。
她就知道,大郎像他爹,做不来那种卸磨杀驴的事。
那孩子,是个有福的。
卫辞看着那丫头的背影,嘴角上扬。
自上战场那日起,他怕自己有朝一日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便从未想过要娶妻生子,也从未幻想过伴自己一生的人会是何种模样。然而今早大难不死,醒来一眼瞧见那姑娘清澈纯真的笑颜时,莫名的就入了心。
只一眼,他便有了相伴一生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