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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家, ”温灵急道,“快往岸边划。”
船家一愣,对着还在水中的樊文远喊道:“小公子, 快上来呀。”
樊文远摇头道:“你快些划, 我在后面推,这是位贵人,晚了,便来不及了。”
船家还没见过这样的人,只能下了桨飞快地划了起来, 到了岸边, 樊文远将符广推上马, 上马裹住他,对着仍在落泪的温灵道:“我送晋王回府,放心,晋王会没事的,你先回去吧。”
温灵流着泪点头, 心乱如麻, 不管如何, 她不愿符广死, 还是死在她的眼前。
晋王这一落水,病得十分凶猛,他在春日宴受的重伤未愈,又在傍晚冰凉的太湖水中泡了许久,皇帝大为心疼, 将他接到宫中医治,整个太医院鸡飞狗跳,晋王的病却不见起色,烧了一夜,还在发烧,双目紧闭,眼看就要烧得人都没了。
“你说,晋王重伤未愈,去太湖做什么?”皇帝双眼沉沉地盯着晋王府的管家,怒道。
管家不敢隐瞒,回道:“启禀皇上,王爷接到樊将军与温姑娘夜游太湖的消息之后,便坐立难安,傍晚坚持自去了太湖。”
“哪个温姑娘?”皇帝沉声问道。
“是翰林学士温古道之女温灵。”
皇帝恨道:“一个女人,就为了一个女人!来人,将温古道之女押入宫中!”
太子符林在一旁脸上哀痛不已,心里几乎要笑出声,好一个温灵,真是厉害,叫他刮目相看。
温灵被宫中禁卫带入宫中,皇帝连看也不想看她,只命人把她囚禁在一处偏僻的宫殿,那架势,怕是符广若有不测,得要让她陪葬。
温灵在宫室中环抱住自己,她不怕,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大不了再死一次,但她不要给符广陪葬,符广,你不是心心念念谋划这天下,怎么这般不中用,眼泪滑过脸颊,她一时不知,这泪是为她而流还是为符广而流。
听说温灵被囚禁宫,樊文远急得立刻要进宫面圣,樊文静一鞭子抽在他的臂膀上,急道:“你疯了,现在躲还来不及,你还眼巴巴地往宫里钻,怕皇上想不起当时还有一个你吗?你是什么身份,身上的功名全靠血肉换得,在皇上那里,你没有晋王一分分量!”
“小妹,”樊文远圆润的眼睛里头平静如水,那张漂亮的娃娃脸上是决绝深沉,“我若躲,我便不是樊文远。”
言罢,转身离去。
樊文静在他身后哭倒,她何尝不知她那好脾气的哥哥其实是个硬骨头呢,平常不过是宠着她,惯着她,可这事儿,他不会听她的,只因,他是樊文远。
樊文远被拦在禁宫外,皇上点名不见他,其实皇上是爱才,不想一见樊文远,控制不住脾气,一气之下把他打杀了。
“既然皇上不愿见臣,臣便在宫外替晋王祈福。”樊文远一撩衣袍,跪在了禁宫之外。
皇帝听说樊文远不但不走,还跪在了禁宫之外,气得大骂:“黄口小儿,胆大包天!”一个温灵,搅得他看重的儿子和看重的将领如此失态,真是气煞朕也!“符广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必要那女子陪葬!”
符广在昏迷中模模糊糊地听到“女子”、“陪葬”,心中大惊,原本他想将这条命还了她,一了百了,此时也不得不尽力求生。
太医们惊喜地发现晋王的病有了转机。
当夜,符广便醒了,醒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别杀温灵。”随后,又闭上了双眼,陷入昏迷。
皇帝听了又气又心疼,“将那温灵带来。”
温灵在禁宫中被囚了一天一夜,除了双眼略有红肿,神情丝毫不乱,端庄地向皇帝行礼,“臣女温灵拜见皇上。”
是个出挑女子,皇帝原以为会看到一个吓得哭哭啼啼的娇弱女子,没想到温灵娇而不弱,举止高贵典雅,态度从容大方,倒让他的气消了些,“朕命你照顾好符广。”
温灵微红着双眼颔首,“臣女领旨。”
随后的三天,符广有时昏迷,有时醒来,见到温灵坐在他身侧,便伸手抓着她的手痛道:“灵儿,是我负你,我该死。”
这下宫中谣言四起,将樊文远、晋王、温灵,三人间的关系传了个遍,太子坐在宫中每天以这些谣言取乐,觉着这温灵实在是太好了,简直是老天派来助他一臂之力的。
终于在第三天夜里,符广彻底清醒了,他一醒来,便望见温灵趴在他的床边睡着了,面容憔悴,而他正紧抓着她的手,连忙小心翼翼地放开,她怎么憔悴成这样,父皇为难她了?
符广恨自己,只想着还她一条命,却不曾想险些又害了她。
“符广……”温灵在梦中唤道,脆弱的声音听得符广心中一揪,不禁哑声回道:“我在。”
温灵在梦中紧皱着眉头,呢喃道:“你别死……”
符广心中如被热焰滚过,大手轻轻拂过她皱起的眉头,温柔地替她舒展,“好,我不死。”,我不死,我要守着你。
端药进来的宫女见晋王神色如常,似是恢复了清醒,忙喜道:“晋王,您没事了!”
……
符广既然没事了,就不能再留温灵在宫中,求皇帝将她放回家中,皇帝冷道:“她贴身照顾了你三日,除了嫁你,没有别的选择。”
符广沉默了片刻,仍坚持道:“求父皇放她出宫,儿臣便是要娶她为妃,也需明媒正娶。”
还真想娶她为妃,皇帝叹了口气,“依你。”儿孙都是债啊。
温灵被送出禁宫,一眼便看到跪在禁宫前的樊文远,还有他身边哭闹的樊文静,“你快起来!宫中有消息,晋王已经没事了,你听见没有!快起来啊你!”
樊文远舔舔干涩的嘴唇,“晋王没事了,她还没出来。”
“晋王没事,难道她会有什么事?你快起来,你不要你的腿了,你起来!”樊文静哭着捶他,却撼动不了半分。
樊文远仍是不动。
温灵疾步上前,“樊将军,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樊文远惊喜地抬头,见温灵虽面容憔悴了些,看上去却不像受了什么刑罚,喜道:“温姑娘,你没事了?”
“我会有什么事?”温灵急道,“你快起来,你跪了多久了?”
“你进去多久,我哥就跪了多久!”樊文静怒道,“他的腿若废了,都是因为你!”
“住口!”樊文远怒喝,扶着膝盖颤抖着起身,“我跪在这里,是为晋王祈福,与温姑娘有何干系?”
樊文静哭道:“你胡说,你分明……”
“好了,我说住口!”樊文远又喝道,“既然晋王无事,我们便安心回府了,”回身向温灵拱了拱手,“温姑娘,告辞。”拉起在一旁哭的打嗝的樊文静一瘸一拐地走了。
温灵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间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她不该去招惹樊文远,嫁给符广才是她的命,无论生死,不该牵连旁人。
樊文远知道温灵在看他,他忍着疼痛,尽量走得好看些,别叫她看得担心,他如此没用,她被囚宫中,他却连宫门都进不去,樊文远,就凭你这样,还说要娶她,你凭得什么?
赐婚的旨意在温灵回府七日后下达,婚事办得很急,半月之后便嫁予符广做晋王妃。
夜里,温灵躺在床上,想起前世种种,不禁对体内的混沌说道:“我是不是很没用?你帮助的女子皆能翻转人生,我却走来走去,还是走了这一条路。”
混沌在她体内游转,用意识回答道:确实没用,还不愿让它插手,若不是因为想要她的佛气,它早就强行替她做事了,换了它,先勾引晋王,叫他爱而不得,再勾引樊文远,让他们兄弟反目,这才痛快。
“或许我就是这般没用,”温灵笑道,“委屈了你了。”
……
晋王病好出宫后,全府上下都在准备晋王娶妃事宜,拒不见客,可今日府中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晋王不得不见。
管家通禀时,符广正在替那头老虎梳毛,那日这老虎虽伤了他,可畜生毕竟是没错的,他想起温灵吃斋念佛,不喜杀生,便把它留下来了,府中的驯兽师倒也驯养的不错。
“让他到我的书房来。”符广放下梳子,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樊文远今日身着劲装短打,肩上背着他常用的双剑,符广见状一愣,“文远,你这是?”
“王爷,我想问你一句,”樊文远抽出双剑,“你是真心喜欢她吗?”
符广答道:“是。”掷地有声。
樊文远将双剑中的一把递给符广,“那王爷敢不敢与文远今日来个了断?”
“你我之间,是该有个了断。”符广接过剑,剑身寒光闪闪,他轻弹了下剑锋,赞道:“是把好剑。”随即提剑往左臂砍去,樊文远眼疾手快,提剑挡开,那剑却还是在符广的左臂割下了深深的一道伤口。
“王爷这是做什么?”樊文远怒道。
“我前世欠你,愿断一臂来还,”符广捂住伤口,“可今世,我只能再欠你,欠她太多,不能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