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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瓶和药碗同时落地,芸蝉要去接已经来不及,反倒被溅了一身的苦药。
“哎!”芸蝉大怒:“哪里放出来的灰猫,快打了出去!”她今天脾气比平日急躁了许多。
黄门们慌忙拿网来抓灰猫。
忙得鸡飞狗跳许久,才有人抓住那只猫,正提着拿到姣素跟前看,有人咦了一声:“这不是邹乳娘屋里的猫吗?”
邹乳娘?
姣素想了一会儿,才有了一些印象,自然而然的就想起姜夫人的儿子。
“把大子抱过来我看看。”姣素道。
芸蝉正服侍着她把溅了药汁的衣物换下,此刻听闻动作不由一顿,不悦抿嘴:“何苦再去关心旁人家的孩子呢,奴婢瞧着王爷对大子也不上心,十天半个月都没瞧过一次。”
若说顾锦同不上心,她又何尝不是。
“我就是想看看,没其他的意思。”姣素看着镜中芸蝉正躬身整理裙裾,笑道:“你身上溅的比我更多,稍会儿下去换了吧。”
“嗯,奴婢等会儿再叫人熬药来。”
“去吧。”
芸蝉朝她躬身作揖,而后低头缓缓退去。
正到殿门处正巧碰到邹氏抱着一个小孩,身后跟着一群宫娥进来。芸蝉如今是姣素身边一等一的人,阖宫上下几半都认得她,邹氏不常来这边走动,但琪彤每月都要来姣素这边汇报大子的情况,因此与芸蝉也熟的。
“芸蝉姐姐。”琪彤点头行礼,神色谦卑恭敬。
自姜氏死后,她背后无人撑腰,背后无靠山在这深宫之中见面都没人给三分礼。
芸蝉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嘴上虽厉害可如今见了她落魄也不愿再踩三分,只不冷不热的道:“王妃在殿内呢。”
琪彤顿时面露欣喜,越发恭敬:“是,谢过姐姐。”
芸蝉心里只有姣素一人,说完又开始后悔,但见被乳娘抱在怀里用斗篷裹住的大子,她脸色越发阴沉,也不应声直接带着几个宫娥往灶房走去。
却说姣素换了裙裾,坐在殿内看书。
琪彤等人带着大子进来。
那小孩难的出来走动走动,爬被风惊着了,就拿了斗篷层层保住,姣素只能看见小孩的脸。
长得却是肥肥的可爱,眼睛像青蛙眼一样,圆鼓鼓大大的溜溜转。等被邹氏解开斗篷后,那小肉墩似的身子好神在在的坐在地板上,一双大眼和她溜溜对望。
“这是母亲。”邹氏指着姣素低声对小孩说。
小孩张着嘴流着哈喇,很是陌生。
“有六个月了吧。”姣素问。
邹氏反应过来,连忙磕头回道:“回王妃,大子有六个月了。”
“叫代吗?”
“是。”邹氏匍匐着,悄悄抬头往正堂上看去。只见正中间端坐着一个美人,隔着老远看不清她的样貌却觉得周身上下冒着一股难言的亲切,可又好似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韵,让她整个人显得越发难测。
姣素朝小孩伸出了手:“代,爬到母亲这里来。”
那小孩屁股肉墩的像棵树一样坐在地板上,吃着手指头咕咕的冒着声儿。
姣素从旁边的花瓶中取了一支粉色杜鹃花朝他摇曳。
小孩啊啊的兴奋叫了几声,飞快的朝她爬来,一头扑进姣素怀里。
扑到她怀里了,竟一时忘了看花,大眼直勾勾的盯在她脸上,盯了有好一会儿,又啊啊的叫着扑着去拿她发鬓上的玉簪。
琪彤恰时跪下笑说:“到底是王妃亲手接生的,大子很是喜欢王妃呢。”
“是吗?”
姣素取下玉簪,一头乌黑秀发倾泻而下,有风徐徐吹来,头发中一股特有的药草香味弥漫在殿中。
小孩很聪明的依在她怀里,去抓白玉簪。
有宫娥上前:“王妃,玉簪价贵,还是换了金簪吧。”
“嗯。”姣素递给她。
那宫娥低头倒退转身而去,代撑着姣素的双臂站起看着宫娥走开,嘴角扁了扁,垂悬欲哭的模样。
琪彤和邹氏唯恐他惹王妃不悦,想要上前抱回来哄,又不敢,只得跪在下面干着急。
姣素叹了一口气,紧紧的搂着他一边轻轻的拍着他肉嘟嘟的手臂,柔声安抚着:“好了,好了,代,不哭哦,在母亲怀里不能哭……”
她的温柔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代在她怀里也异常的安静,只是时不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乖乖的缩在她臂弯之中。
待宫娥取来金簪,代已经半睁不睁,半闭不闭的模样,快要在她怀里睡着了。
“王妃,把大子给奴婢吧。”邹氏上前轻声道。
芸蝉也正进来,换了衣物,见姣素抱着小孩,眉头微不可查皱了起来,望着她的目光也越发怜悯了。
姣素笑着唤她过来,代被惊醒了,懵懵懂懂的看她。
邹氏上来接他,代还不大懂,攀着姣素的臂弯,直到邹氏要把他从温暖的怀抱中抱出,他才后知后觉的哇——的一声,哇哇大哭。
这孩子哭得有些厉害,满脸通红,撕心裂肺,一双大眼直勾勾的盯着姣素,朝她伸手。
芸蝉皱了眉:“还不快抱下去,惊扰了王妃这个罪不是你们担得起的!”
琪彤,邹氏慌了神儿,赶忙抱着代往后倒退。
姣素看着那小孩被人强行抱走了,才由人扶着坐下。
“刚才听张苍来说王爷今晚就可以赶回来了。”
姣素淡淡的哦了一声,将今早采的杜鹃花分成了两份,把其中一份交给宫娥让送去代的宫中。
芸蝉帮她分,嘴里却是埋怨:“本来是想叫过邹氏好好教训一番,怎么反倒赏了东西去?”
“我没想过教训邹氏。”姣素回道。
“嗯?”
她取了芸蝉鬂上的杜鹃花下来,将刚才宫娥送来的金簪□□她发鬓之中,道:“刚才有感而发,所以想看看代那个孩子而已。”
芸蝉哪里肯戴,忙着要取下。
姣素拦住她的手,认真的看她:“芸蝉。”
“嗯?”芸蝉被她认真的神情给镇住。
“我想,我可能怀孕了。”
窗外,一片枯黄的叶子落进池中,惊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芸蝉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瞪着她的小腹。
“可,可是……”
“你是想告诉我莫千琼和两个急医都未曾诊断出是吗?”姣素替她问出来。
她连连用力点头。
“傻瓜。”姣素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妇人有妊有时感觉最强烈的就是自己。医者只能凭着问诊而知道一二,莫千琼不也说时日太短不好诊出?”
刚才看着代天真无邪的脸,她心底有种鼓动的燥热。
“可是您前日还是流血。”芸蝉这次终于说完了话。
姣素摸上小腹,低声一叹:“这也是我最担心的。若是还有流血的现象,只怕这孩子不易抱住。”
芸蝉赶忙摇头,也覆在她小腹之上:“不,不会的!若是有孕了,咱们定要这孩子安安稳稳的生下来!”
她眼底是希夷的目光,亮晶晶的闪着光芒。
姣素挽起她鬓角的发丝,一时竟有些感慨。
“芸蝉,你想不想也嫁人?”
“啊!”芸蝉咬唇直直看她,不过一会儿脸全红了。
姣素笑道:“若是有孕了,待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就把你嫁出去好吗?”
芸蝉低头未置一词,姣素怜悯的看着她。
安辰死后,芸蝉一生未出嫁,她陪着自己送走了琛儿他们,最后又送走了自己,这其中的苦楚已不是常人能感受的来了。
“有喜欢的吗?”姣素问。
虽然安辰现在还未出来,但她还是想问问。
芸蝉摇头。
姣素还要再问,她连忙岔开话题:“夫人,这样的话那急医的药还是不要吃了。”
“嗯。”她想也是。
一种淡淡的喜悦充斥在她们之间,这样的午后没有庶务的喧扰过的格外的安宁。
姣素一觉睡到傍晚,再醒来已日落西山,她呆怔的望着落日的余晖,心底隐隐不安着。
若是胎梦的话,这个梦实在不是什么好梦。
最后是她拔出了帝王剑斩断了黑龙的尾巴,黏糊湿热的龙血溅在她的身上,至今还触感深刻。
断尾之龙……
姣素低吟着,完全没有注意到顾锦同坐在案桌上放下了图纸看着她,直到他走到她身前,庞大的身躯覆盖下一层阴影,顾锦同已微轻轻的抬起了她的下颚。
唔……
姣素这才注意到他。
顾锦同不喜她眼底的隔阂和惊讶,越发的去摩挲挑逗她的脸颊,直到她不悦的神色挂上眉梢,他才拢着她的手臂坐在了她的身侧。
“今早去赏花了?”
“嗯。”他何时回来的?姣素心想。
“病了?”他摸上她额头。
刚才她沉睡时他就请了急医来看,该死的莫千琼至今还未回来,真想一刀劈了他!
“没有。”姣素拿下他的大掌。
顾锦同双臂穿过她的胸前,从后面将她抱起,大掌无意落在她小腹之上。
被他擦过的胸部隐隐有些作痛,那放在腹部上的温度灼热的几乎要将她燃烧殆尽了!
“我知道你今天看过代了……”他的温度吹拂着她的耳边,带着挑逗的浓浓求欢以为:“阿姣,我们也生个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