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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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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那日万历赐予了陈峰一套宅院后,在几人的跪送下,由太监宫女簇拥着从书房内向外走去。陈峰等着万历走远了,才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看一脸哀伤的朱由校、以及沉默不语的孙承宗,就知道他们是在为叶向高的事而难过。

    今天早朝上,陈峰被任命为兵部侍郎,正二品的大员,实足的大明高层了,并且连带着要他负责将神机营的火器全部换装一遍。照理说这为公为私、名利双收的事他陈峰应该乐的合不拢嘴了,更兼还得了套万历御赐的宅院,这一天下来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了:神机营那些火枪的更换,自然是找许记生产,这一批几千把下来,数额也不用提了;万历赐的宅院,怎么也不会太差劲,又是一大笔近乎白捡的产业。

    可是此刻书房内的陈峰,孙承宗以及朱由校三人,却是坐在书房内各自叹着气想着心事。朱由校毕竟是孩子,想法还是单纯些,他只知道叶老师辞官还乡了,以后不会再来教他学习了。孙承宗想的是,叶向高这一下台,整个内阁中只剩几人,而这几人中有资格做首辅的,除了方从哲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选,也就是说,下一任的首辅,基本能确定就是方从哲了,如果真的那样的话,那对吴党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已经不愿再想下去了。

    而从后世穿越而来,对历史了如指掌的陈峰来说,不用想什么了,因为他可以确定下一任大明的首辅,就是方从哲。他不管方从哲上台后,会如何打压吴党众人了。虽然他并没有正式加入吴党,可他的所作所为,加入不加入也没那么多意义了,反正他总是站在方从哲他们的对立面上,这就够了。身家、官位,他统统可以不要,但如果真的方从哲上台了,这些都不一定是他自己能控制的了,甚至会连累到家人、朋友,类似于变相连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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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孙承宗的讲述,陈峰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叶向高有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他总觉得既然在大明首辅这个百官之首的位置上,就该时刻调节好众官员的关系,大家团结一致,以最高的效率来辅佐皇帝。可是现在的大明,别说高效率的辅佐皇帝了,就是最简单的调节好官员之间的关系就是痴人说梦。吴党和齐楚浙党的剑拔弩张,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了。

    于是乎,叶向高在权衡再三之后,还是作出了辞官的决定,这样一来等于把首辅的位置,让给了齐楚浙党,结果也可想而知---齐楚浙党将得势,吴党将受到强烈的打压。对于这样的结果,孙承宗还能够理解,叶向高想必私下里也跟他透露过自己的想法,作为同事兼好友的他,完全能够理解叶向高的心情。可是对于在开原奔波了一个月,刚回到京师就被连番震撼的陈峰来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叶向高是不是脑袋让驴给踢了?

    不管怎么说,叶向高辞官是肯定的了,万历也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接下来该做的,只能是如何应对齐楚浙党将作出的一系列动作,以求尽量保存吴党实力了。陈峰心烦意乱的和孙承宗聊了会,送走他之后也再无法提起心思,草草的对朱由校不着边际的教了些什么,就浑浑噩噩的出宫回到了武清侯府。

    武清侯作为恩宠正隆的外戚,平日里不用上朝,所以他对朝中的党争没有丝毫的掺和,说实在的他也懒得去趟那浑水。对于像他这样的勋贵来说,保住自己一家的太平日子、荣华富贵,也就足够了。所以当他听完陈峰说完今天早朝上的一系列事情后,表现的极为平静,没有多大的意外之色。

    而且从另一个层面来算,说实在的,东林党的某些论调和作法,反而是在影响勋贵们手中的权利。虽然没有真的造成怎样怎样的后果,但是对于对立面的那方,人们总是会自然而然的产生抵触厌恶,甚至是憎恶的心理。武清侯算是理智的,他知道自己的一切,不是凭这些官员就能轻易扳动的,但是听到东林党即将被打压的消息,难免心里还是会有那么一丝暗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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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侄,老夫我从不涉入官场中事,这些朝堂内的事,也不该在家中提起。好了,方才听你说陛下已经升你为兵部右侍郎了,还赏了套宅院”?武清侯对陈峰的长吁短叹只当没看见,轻描淡写的随意扯了过去。

    “是的,陛下在东城赐了我幢宅院,离这儿不远,今后我有机会就会多来看望侯爷和夫人的”陈峰见武清侯不愿谈及此事,也只能跟着聊了下去。

    “好啊,贤侄现在都做到二品的侍郎了,是该有套自己的宅院了,这次陛下不赏你的话,我也会送你套府邸的。现在既然你已经有了宅院,我也来个锦上添花:我在通州有块地,一并赏了你。以后自己立了门户,可得学会如何持家过日子了”武清侯就像对待自己亲生儿子一般,温和的告诫着。仿佛是一个老父亲,对即将远行的儿子的一番嘱托。

    “谢侯爷赏,我和贞儿没多少细软要带,那边家什之类的业已备齐,丫鬟家丁的也已经找了不少,只需我们过去入住就成了。今晚我们准备准备,明天就能住过去了,今后不能每日侍奉在侯爷和夫人身边,还请你们要多保重啊”陈峰客气的谢过了武清侯的赏,对待外人也许还要虚情假意的推辞一番,可是这近一年的时间下来,他早已将自己看成了侯府中的一分子,是故对于侯爷是赏赐,用不着装模作样了。

    “嗯,以后有什么要老夫帮忙的,尽管说”武清侯笑着和陈峰聊了会,就让他回去收拾细软,准备明天搬去自己的宅院住了。陈峰其实一回府就叫大富大贵去后院通报过了,收拾的活自然是交给女人办,自己一个大老爷们,想帮也插不上收,何况他还有其它的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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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武清侯告退后,趁着天还没黑,陈峰叫来大富大贵,骑着马就向叶向高的府邸而去。

    从万历三十六年开始,叶向高就是大明的首辅了。在京师住了这么些年,这次辞官回乡,自然是有太多的东西要带回老家。陈峰赶到叶府的时候,天还没黑透,门房通报之后,陈峰随着入府,只见阖府上下,都在忙着收拾。叶向高辞官回乡,除了管家及几个亲近的下人,其余的多半都会辞退掉,是故大家都忙着收拾着各自的东西。

    照理说这么你来我往的景象,该给人热闹的感觉,可是陈峰看着,怎么看怎么觉得有那么股子凄凉的感觉在里面,颇有树倒猢狲散的味道,虽然还不至于那么的夸张。。。

    叶府前缘的正堂之上,叶向高端坐在上首的交椅之上。这个年近花甲的老人,鬓角已快完全花白了,几缕白发挣脱了头带的束缚,从帽子的下沿倔强的伸了出来,更显得叶向高的年老体衰,但是这位首辅,至少也是前首辅大人的那股铮铮铁骨的气息,却仿佛是对无情的岁月做着永不妥协的抗争。

    陈峰表情凝重的走进前厅,看着坐在椅子上微笑的看着他的老人,一句话都没说,深深的一揖到底。对于这位曾经的同事、以及永远的长辈及师长,不管他做出何种决定,陈峰也只能无条件的理解和支持,此时此刻,千言万语不及这一个深深的长揖。

    “子峦你来啦,稚绳已经来过了,我们吴党的不少人也来过了,可我一直在等,等着你来,老夫这几年的首辅,没有白做啊,难得大家还记得有我这么个老头子,这就足够啦”叶向高抚着胡须笑呵呵的说着,官是他自愿辞的,他完全不需要惶恐,不需要仇恨。

    稚绳是孙承宗的表字,老哥两搭档这么多年,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他回来见见叶向高。陈峰知道自己来的算晚的了,前边已经有不少人来过了,可是叶向高的那句“可我一直在等你,等着你来”,却还是震撼到了陈峰,难道叶向高有什么不放心的事,什么未尽的愿望,甚至是什么机密要事,非你不可的要告诉自己?

    “叶公,为什么”?陈峰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叶向高能够理解自己的意思。

    “老啦,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了,再在这个位置上赖着不走,才是真的对不起陛下了”叶向高微微的垂下头来,神色暗淡的说着,可是那双坚毅的眼睛,却一如既往的炯炯有神。

    “可是您辞官了,整个内阁能继任首辅之位的,只有方从哲。您就不怕他上台后,打压吴党众人”?陈峰还是没能忍住,提高分贝的说着,唔。。。也许有点吼的成分在里面了吧。。。

    “哪有什么吴党、齐楚浙党?还不都是大明的官,大明的子民?老夫我做了这么些年的首辅,现在才算是开窍了。鞑子面前,哪管你是什么党的,我们不想着怎么辅佐圣君强国富民,却整天在为了点虚幻的东西斗的你死我活,何其愚哉,何其愚哉”?叶向高语带笑意的说着,说到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满头的银丝,仿佛是在自我嘲笑般,也随着上下颤动起来。

    “子峦,你还年轻,所谓血气方刚之龄,自然是气大了点。老夫活了这大半辈子,也是来日无多了,临了算是看透这些,今日告之于你,希望你能听进去,更希望你能理解它”叶向高止住了笑声,和声的说到。

    “恐怕就算我理解了,也没有时间去照着它做了”陈峰苦笑一声,幽幽的说到。

    “你是说方大人?那你以为今日早朝之时,为何我们三人,会同时奏本”?叶向高突然语带玩味的说到,脸上带着难以琢磨的笑容,等待着陈峰的回答。

    “叶公的意思是?你们其实早就知道了”?陈峰瞬间明白了些什么,立马惊呼到。

    叶向高笑着点点头,叹了口气说到“老夫我和齐楚浙党斗了这么些年,斗来斗去才发现,原来斗的都是咱们大明自己的家底,何苦做这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呢?我叶进卿蒙圣君隆恩,却没有辅弼陛下,实在是愚蠢之至,愚蠢之至啊”。

    “你放心,我找方大人谈过了,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他也知道我们这么鹬蚌相争,结果得利的却是渔翁,想必只要我辞官,他必定不会对吴党有怎样的排斥的。另外推荐你做兵部右侍郎,也是他为了让我安心的辞官,特意这么做的。子峦,六部之中,只有兵部的黄尚书,既非吴党,也非齐楚浙党,你在他的手下,他自然会教授、庇护着你”。

    陈峰听完叶向高的话,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近乎于一场交易,一种类似于牺牲我一个造福千万家的交易。姑且不论方从哲当了首辅后,是否真的会冰释前嫌,调和众官员的关系一齐辅佐皇帝。就说叶向高这种气节和精神,陈峰就该自愧不如了。

    “叶公,那你为何要推荐我做兵部右侍郎?我资历尚浅,不足以当此重任啊”陈峰已经彻底明白了叶向高的良苦用心,颤声的问着。

    “子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二十有六吧?以未及而立之龄,却已经屡立奇功,散阶的三品方面总兵,你也已经做过,这本来就是个异数啊。莫说你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哪怕是大明整个官场,及你之才的也不出一手之数,再小的良木,即使现如今尚且不能抵挡狂风骤雨,它日却必定是难得一见的栋梁之材啊”。

    叶向高的话说完,陈峰沉默了,没有丝毫的表情,没有多余的话语,有的只是再一次的长揖到底,沉声的一句“叶公,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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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陈峰义无反顾的背影,叶向高早已是泪流满面,自己老了,这辈子没有对大明做出什么突出的贡献,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今天对陈峰的一番嘱托,也许今天的谈话,将会改变大明的前路吧。“恨不能晚生三十年,与此子共扶我大明万世之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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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国庆佳节,毓风去美丽的海南旅游了,舟车劳顿,歇了几天才算缓过劲来。今天把更新连上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