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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张良的过往,刘邦是知道一些的,在投汉之前,是韩王的手下,谋划过刺秦皇之计,因此之前展现出勇武的一面,并未感到太过意外。
经历过多次生死危机,屡屡与秦兵交手,能做到安然无恙,固然有聪颖机智的成分,但不可否认其勇力不俗,毕竟能与虎狼秦兵周旋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
身负这等勇力,见识过许多悲惨的场面,算是个沙场老手了,刘邦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另类的书生,没有受过伤,或是没见过别人受伤。
刘邦自认为自己在战场伤残这方面,已经算无知了,没想到有人比自己还要无知,这些年,虽然斩过不少敌人,但由于是起义队伍的主心骨,一直有人保护,所以很少受伤,故而对于伤残程度的判断,远不及这一帮冲锋陷阵的兄弟。
屈指可数的几次受伤,都是轻伤,有人常伴左右,舍命相护,基本没受到致命伤,简单调理一下,就好了,没体会过钻心的疼痛,因此对于某些伤残的判断,并不准确。
而对灌婴、樊哙等大将来说,现在一眼便可断定受伤的程度,因为常年在战场上搏杀,每天见过很多这类悲惨的事情,自身也经历过,久而久之,自然无比熟悉。
于武将而言,这方面的知识,是必须要有的,与人血战、救助兄弟战友,得会看伤残程度,从而采取合适的救治措施,如此才能及时救人性命,能加快身体的恢复。
幸运的是,这不用学,久经战场,百分百会掌握,多次在濒临战死的边缘,受伤了,如何自救,如何救兄弟,在生死之刻,学不会、悟不出,只能归天,活下来的,都掌握了。
从累累血骨中杀出来、活了下来,对伤、残、痛的理解,达到了一种可怕的境界,那就是能通过眼睛,远远的看受伤者一眼,便能知晓受伤者的身体状况。
目前,房内的灌婴等人,就达到了此境,所以对于曹参之伤,始终一脸平静,显然,早已看出这腿伤并未致残,夺命就更不可能了。
刘邦深深的盯着张良,目光中是浓浓的不解,眼前这位相伴多年的军师,一直以来,表现的很诡异,现在,更诡异。
臣子太过蹊跷,可不是件好事,自古以来,只有让人捉摸不透的君王,而无让君王看不透的臣子,因为,君王不知臣,便不能信任,无法委以重任,所以只能弃用,或送其归天。
对刘邦而言,眼中的书生,再一次令自己生出惊惧之意,表现的太过离奇了,若得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只好提前将之乱刀砍死了。
当前对敌形势虽然危急,需要谋主,但宠臣表露出比敌人更可怕的一面,权衡利弊,先除内中大敌,方为最明智的做法。
要知道,心迹不明的权臣,一旦在对抗外敌之时突然发难,内外夹攻,可轻而易举的灭国,后院起火是最可怕的,以大汉如今的情形来看,根本经受不住这种打击。
先秦时期,那苏秦以一己之力左右了一国的命运,直到大祸临头之际,君王才意识到,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重臣,是最大的敌人,这犹如一道晴天霹雳!
作为饱读史书的汉王,刘邦对前朝之事非常了解,人心险恶,用心难测,对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要时刻有警惕之心,如此才能避免沟里翻船!
一旁的灌婴、夏侯婴也盯着张良,与汉王一样,万分不解,拥有抵挡曹参许久的勇力,不可能没经历过伤残,浴血奋战多年,还从未见过不见血、便能练到此等勇力的奇人。
世间确有练武奇才,但不经历搏杀,永远没有那股子狠劲,更无一丝杀气,武艺可以平平安安地练,而杀气与凶劲,不经过血雨的洗礼,是断然不会有的。
故而,眼前的军师要是说没砍过敌人,那就是在撒谎,灌婴明确的感受到,军师骨子里是有杀气的,先前与曹参较量,狠劲显露无遗,所以,是个杀敌不少的狠人。
何况其早年的一些事迹,已经不是什么难以打听到的事,能成为昔日韩王的得力手下,多次拟定刺秦皇之计,非心狠手辣之人无法做到,有实例为佐证,在灌婴看来,自家军师深藏不露,越发让人难以看透内心。
思考之间,灌婴的心里有了决定,若军师说不出个让人相信的理由,只能出手将其擒拿,交由汉王发落。
对军师的敬佩与仰慕,虽已达到不弱于汉王的程度,但灌婴的一颗心,忠于国忠于君,永远不会变,不管是谁,只要威胁到大汉,就得出手,将之牢牢的控制住。
夏侯婴的警惕、戒备之意达到了顶峰,盯着张良,目光渐渐变的不善,默默地握住了腰间的利剑。
身为汉王的护卫大将,夏侯婴的任务就是时刻保护汉王,而今嗅到了诡异的气息,有可能对国对君有危,必须得严阵以待,握住剑鞘、伺机而动,是本能反应。
在他看来,高深莫测的军师太可怕,若真有异心,极有可能对汉王下手,那么近的距离,劫持的成功率极高,为了以防万一,需打起精神,提前做好准备。
人太过神秘,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灌婴、夏侯婴虽是一介莽夫,却深知这个道理,因为行军打仗中,发生过许多出人意料的事,涌现出很多奇奇怪怪的人。
自家军师聪慧过人,当世无几人可及,这比武夫要藏的更深,谁也猜不透其心机,故而须小心应对,确保汉王的安全。
自刘邦问话后,场面一度陷入了寂静,被数道目光锁定的张良,并未立即回应,而是仰起了头,看着天花板,露出沉思之色。
“大王有所不知,臣昔日谋划刺秦,出计不出力,每次失败后,能安然无恙,全仰仗同行义士们的帮助。”
张良悠悠地叹了口气,有些悲伤的道:“那些舍命护卫臣的义士,都死了,大王应该明白,行刺秦皇,仅在数息之间,行动要迅速,失败后逃跑,更要快,所以臣在逃跑的时候,来不及看义士们献身的场面。”
“战乱之年,与臣交手的敌人,多是酒囊饭袋,臣有些勇力,从未受伤过,唯有与秦兵搏命,受过伤,幸运的是,都是些许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