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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健今天早上眼皮就老是跳, 但是他没在意, 这两天他心情实在是不错,跑去下面连队里检查,明明见一个新兵紧张脱靶, 他还愣是狠力拍人家的肩膀大笑说哈哈哈小子有前途啊真是有前途啊哈哈哈哈哈哈。
搞得人家连队领导很亢奋,几句甜言蜜语一说, 今年的先进连队称号就要到手了。
结果黄健中午回上边吃饭,刚上车接到一个电话, 他父亲打来的。黄健最近跟他老子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原本根本不想听的,但是黄喻国早就摸准了他要挂电话,张口就说:“别挂别挂, 苏隐出事了, 在西郊仓库那边,你赶快过去。”
黄健说:“我就在车里呢, 怎么回事?”
“给毒贩子劫持了, 人家给他打了毒品,他把人家整个脖子拧断了,连带着踹了毒贩子一窝。”
黄健刹那间手都凉了:“毒品?什么毒品?海洛因?”
“不知道,”黄喻国说,“我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接近结束了, 你快过去看看吧。”
黄健挂了电话就催司机,那声音都是抖的,司机偷眼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 黄健眼睛都红了,那状态跟苏隐失踪那几天差不多,看着就让人心惊胆战。
苏隐其实这是自己马失前蹄,没有想到对方火力这么强,他原本在高处狙击,结果手下被堵在仓库半山腰上,他一心急就强行突破冲进去了。
那山坡的地理构造很复杂,一条羊肠小道往山上去,容易防守不容易进攻,结果给人半途中这么一阻,警力前后隔断,苏隐和前几个人就深入腹地没法抽身了。人家后面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等到后续部队赶上的时候前面交锋已经基本上结束了。
结果就是苏隐扶着墙,几个警察扶着他,医疗队伍紧急出动,现场一片混乱。苏隐中途被劫持了十分钟左右,被毒贩子注射了海洛因和迷幻剂的混合品;苏隐也不是好对付的,趁那毒贩子不注意,一把按住人脖颈喀拉一拧,生生拧断了人大颈椎骨。
黄建赶到的时候苏隐已经经过了第一轮抢救,躺在冲突现场的急救车里,外面一片噪杂。医生怕他感染乙型肝炎和神经炎,已经联系好了icu病房准备往里送,苏隐就那么面无表情的躺着听手下汇报后续战果,那边还挂着呼吸机防止突发性呼吸中枢障碍。
黄健一下子就撑不住了,差点倒在急救车外面,苏隐一偏头看见他,就在那微微的摆摆手,对他笑了笑。
黄健心里一下子又酸又麻,他知道苏隐这些年是从刀锋上走过来的,但是他没有亲眼看见,没有切身体会,不像这次是亲眼看着最宝贝最看重的那个人倒在血泊里的,那种疼痛、恐惧和失而复得的后怕让他一下子就差点崩溃了,就像是一颗子弹嗖的一下打在自己神经上,嘎嘣的一声,有多疼只有自己知道。
黄健不管不顾的就要冲人家急救车里去,给医生赶紧拦住了,说:“您老放松!放松!现在进去是要感染的!”
苏隐在里面又向黄健摇摇头,虚弱的笑了笑。
黄健愣愣的看着他们收拾现场,毒贩子的尸体被放在担架上抬下去,警察们来来去去收集子弹、记录现场,护士拿着血浆一路小跑,种种的喧杂和忙碌都仿佛潮水,慢慢的退去。他能看见急救车呼啸的离开,那里面躺着他这辈子最最宝贝视若性命的人,那一切细节都在刹那之间给他一种错觉,好像那个人刺啦一声从他的生命里被抽走了,连血带肉,伤口狰狞。
黄健回去之后就接了个电话,特警总队的人打过来的,跟他说:“您放心,苏队已经没事了,现在躺在icu里好好的呢。”
黄健劈头盖脸的骂:“躺icu里还叫好好的?!”
那人愣头愣脑的说:“您不知道啊,苏队刚脱身的时候那才不叫好好的,呼吸中枢整个都被压抑住了,已经窒息了,紧急抢救才缓过来……”
黄健立刻打断:“住嘴!”
那人唯唯诺诺的住了嘴,半晌听那边没声音,小心翼翼的问:“您还好吧?”
黄健按着心口,半晌才缓出那一口气,只觉得心里给刀子割了一下那么疼。他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天空阴霾,远方天穹上秋鸟折翅,渐飞渐远,慢慢的隐没在了厚厚的阴云中。
黄健对着电话一字一句地说:“我打算给苏隐调职……”
苏隐手术过后一周出了icu,黄健等在门外,在病床边整整守了三天三夜,照看喂药等等一概不假手他人。
苏隐这阵子歇过来了,闹着要出院。他给医院弄得腻歪透顶,决定一出院就去庙里上香去晦气。
但是黄健一反常态的没有纵容他,而是好言好语的跟他商量,说:“咱们出院了就回家吧?回我家去,我家环境好,医疗条件也好是不是?”
苏隐立刻否决:“我一见你爸我就想关门放狗!”
黄健还是不妥协,日日夜夜的在后面念叨:“我爸住前面咱们住后面,咱们不跟他碰面还不成吗?不成吗?不成吗?不成吗?不成吗……”
终于苏隐给念烦了,挥挥手说:“成成成!哎呀怎么就你这么多事,真是。”
大冷天的他光裸着脚坐床上听郭德纲说相声,在那什么都不想的乐,笑得哈哈的满床打滚。他的快乐非常纯粹,从最惊险最艰难的环境中走出来的人,偏偏就像个孩子一样容易被满足,一点点爱就能让他心满意足。
黄健默默的给他塞进被子去,搂着他看他笑成那样,心里一阵阵的发苦。
——我是真的很爱你,苏隐。
如果你有什么意外,那就是毁了我们两个人的下半辈子。
苏隐的调令下来那天黄健终于同意他出院,外面的风声瞒得严严实实,苏隐压根不知道,直接从医院门出来就被带到了黄家大门里。黄喻国站在门口迎接,一看到苏隐就说:“别别别!我家十八代祖宗都很好!不需要问候!”
苏隐说:“关门!放——”
话音未落一只拉布拉多犬跳着跑出来汪汪一阵大叫,苏隐一下子乐了:“老爷子,你家还真养狗啊?”
“可不是么,”黄喻国搂着狗前爪,递给苏隐,“——要不要抱抱?”
苏隐和警犬天生就亲,搂着拉布拉多给它顺毛,那警犬伸出舌头舔他脸,舔得苏隐一脸口水,坐在台阶上跟它玩飞盘。
黄喻国坐在客厅里笑着看了一会儿,转头问黄健:“都办好没有?”
黄健倒了杯水喝,说:“瞒着没敢让他知道。”
“调去哪里了?”
“办公室,行政。其实说到底还往上升了一级。”
黄喻国拿着调令在手上拍了拍,站起身来淡淡地说:“趁早告诉他,不然你后院失火,我这殃及池鱼。”
“我哪敢跟他说啊!”黄健把杯子一跺,茶水溅了几滴出来在桌子上,给他随手一抹,说:“老实跟您说吧,十年到现在我没按他意思做的事,不超过这个数,”他伸出一只手,五个手指头,“这次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苏隐刚好抱着狗进来,随口问:“什么熊心豹子胆?”
黄健一脸贱笑的迎上去:“没没没……晚上吃什么?喂阿姨人呢?人呢?……”
结果苏隐再次被黄健劝阻了去上班,理由是你身体还没好,还是在家歇两天再说吧。
黄健自己也担惊受怕,在家里歪了两天陪着他,结果被家庭暴力殴打数次,第三天苦歪歪的出了门,临行前打电话警告所有人,不准跟苏隐提起特警总队的事,违者一概发配边疆。
他哥们和他一样贱叽叽的笑问:“哎哟喂黄军阀!什么时候把你家正室夫人领出来大家开开眼嘛~~~~~~”
黄健臭骂:“啊呸!我老婆岂是尔等得以肖想之?”
他哥们其实见过苏隐,酸不拉叽的说:“得了吧,又不是只有你有老婆……虽然你老婆漂亮了点儿……”
黄健轮着警告了一遍,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出了门,但是他忽略了一点:苏隐的朋友圈子并不是完全和他重合的,苏隐也会找人……煲电话粥。
黄建这边刚出门,那边苏隐就一个电话打去沈宣办公室,接电话的是一学生,愣头愣脑的问:“沈教授忙着呢!您是什么人?”
苏隐威严的说:“我是xx公安局,想找你们沈教授了解一点情况。”
学生吓坏了,跑去实验楼找沈教授,说:“太后!有条子找你!”
沈宣大惊:“怎么?难道我骗唐飞掏钱请客吃大闸蟹还有偷看秦教授写给杨真的情书的事终于曝光了吗?”
他老人家太后起驾去接了电话,那边xx公安局要了解情况的警察同志腻歪着叫:“太后~~~~~~我老人家又杀回来了~~~~~~”
沈宣笑了:“祸害遗千年,啥时候请客啊?”
苏隐说:“哎哟喂太后,我大难过来应该是你请客给我压惊吧。”
沈宣漫不经心的说:“你升官了应该是你请客啊。”
“什么?”苏隐莫名其妙,“升官?”
“你自己都不知道?黄健那天跟唐飞跑出去喝酒都说了啊,你不是调市委管行政去了么?”
苏隐茫然的说:“我真的不知道。”
沈宣一下子听出门道来了,他多精明的一个人,当下就把话岔开了,跟苏隐哈拉了半天杂七杂八的事,末了匆匆挂了电话。
学生看他脸色不对,问:“沈教授怎么啦?”
沈宣拍着心口说:“我没事,不过有人要后院起火了……”
学生抓抓头,继续去改试卷。沈宣最近忙得脚不点地,试卷实在没办法改,抓了学生来代劳,说好奖励全勤一个,于是被法律系上下视为学术腐败的典型。
那学生改了半天,抬头一看沈宣还愣愣的站在电话边上望着窗外,立刻吓了一大跳,跑过去伸手在沈宣眼前晃了晃:“教授?您没事吧?”
“啊?啊?”沈宣回过神,“我没事,我在想一个严肃的问题啊。”
学生很好奇:“啥问题?”
沈宣说:“你说说看啊,放养和圈养,哪种比较适合野生动物?”
学生想也不想就笑了:“当然是放养啦,野生动物嘛,圈养了不就成家禽了。”
沈宣点点头说:“我也这么认为。”
他老人家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往外走,深沉的感叹:“偏偏有人就是不懂得这个道理啊~~~~~~”
学生跟在后面佩服的点头,过一会儿突而想起来正事,趴门口对着沈宣乘风归去的身影怒吼:“太后——!你有那装深沉的功夫不会自己改试卷吗——!”
沈宣遥遥的一个打跌,然后立刻昂首挺胸一脸庄严的大步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