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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边纸钱灰若雨,沽酒赛神巫语降。
当木南荨和欧阳天寒一行人到达汴京城郊外的时候,恰巧赶上清明节。
一路上看到许多百姓在祭奠自己的祖先,虽不设香火却将一串一串的纸钱在墓旁的树木之上。纸钱如“飞雪”一般随风飘散,这般景象让木南荨心中的哀痛又加重了几分。
行至汴京城门之外,便看到一名身着盔甲,腰带佩剑,将军模样的人站在那里。
此人便是镇守京畿的是本朝名将,太宗明德皇后的长兄李继隆。虽然早已年过半百,却依旧精神抖擞。
欧阳天寒见到他后,赶紧从马上下来,抱拳拱手道:“老将军,许久不见,您身体可还好?”
李继隆不苟言笑,重重地点头道:“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别说是驻守京畿,就是官家派我去驻守边疆,也是没问题的!”
欧阳天寒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嘴硬”是军中之人的通病,他早就听父亲说过,官家将京畿交给他已是勉强了。
按照他这个岁数早就应该卸下一切军中职务,回家颐养天年了。
木南荨从来没有来过京城,并不认识他,所以一直坐在马上没有动。
欧阳天寒指了指木南荨道:“老将军,这位是木姑娘,这次与我一起送杨将军回来。”
李继隆仔仔细细的端详着马上的那位姑娘,心中有些狐疑。这位木姑娘是哪里冒出来的?从未听说过杨家,或者是欧阳家有这号人物啊!
不过,当他听到“杨将军”这三个字的时候,心中的悲痛之情让他很快就将木南荨这档子事儿忘了。
李继隆狠狠地叹了一口气,微微有些哽咽说道:“有人来报,说是有一对人马朝城门而来。我就猜到,是她回来了。我已经差人到天波府禀报了,今日不得空,明日我定亲去祭奠。”
欧阳天寒回道:“老将军,军中之人马革裹尸是荣耀。姑姑巾帼英雄,如今也未免不是一种归宿。”
李继隆吸了吸鼻子,摆手道:“莫要耽搁了,你们赶紧去吧!”
欧阳天寒再次拱手道:“保重!”随后翻身上马,同木南荨一起带着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地进了城。
这一路上,木南荨没有将杨家的旗号打出来。在这一点上,她是有自己的考虑。
短短的几天时间,杨延琪身故的消息已传遍整个大宋。以杨家军的威名,如果将旗号亮出来,沿途一定会有很多百姓前来送行。
如此一来,回京的速度就会放缓,此为其一。
其二,姑姑为了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国家长治久安而驻守雁门关。是胸怀天下的女将军,也必然不想为了她,劳动百姓。
木南荨和欧阳天寒走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是萧沛和萧游。他们二人是木南荨从梧桐苑带出来的门徒,而萧沛则是这十六个门徒的领头人。
杨延琪的棺椁在队伍的最中间,一行人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走在汴京城内。
一个尖嘴猴腮的瘦猴,拍了拍他前面的那个白胡子老头的肩膀,问道:“哎……这是谁死了?这么大阵仗呢!”
前面的那个白胡子老头回过头,瞟了他一眼不懈的回道:“哼!你难道没有听说,杨家将军以身殉国的消息?”
“天波府的杨家?”尖嘴猴腮的瘦猴试探的问道。
白胡子老头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只是自言自语道:“可惜了啊!杨家一门忠烈,各个骁勇善战,人丁却不大兴旺!哎!可惜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
对于白胡子老头的态度,那尖嘴猴腮如瘦猴的人并未在意,依旧追问到:“哎……那雁门十六蛟这次是不是也跟跟着回来了?”
习武之人的听觉会比一般人灵敏一些,所以当他提起“雁门十六蛟”的时候,萧沛循声望去恰与人群中的“尖嘴猴腮”四目相对。
那人一愣,随即退后消失在茫茫人群之中。
“荨姑娘……”萧沛小声提醒道。
木南荨回道:“我听到了,一会到了天波府后,你和萧游走一趟,去拜访芳姨。”
萧沛和萧游对视后,点头应道。
自从那一日在雁门关之外,他们十六人风雨之中打败辽军骑兵的事情早已经是街头巷问了。
“雁门十六蛟”的事迹,在百姓之中广为流传。大家都以为,但凡是这样的人物都应该是狮头、虎须,膀大腰圆,脚跺一下地动山摇,大喝一声如雷震。
实际上,这十六人皆其貌不扬,甚至将其放进茫茫人海之中都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也是木南荨从众多门徒之中,将他们挑选出来的一个重要原因。没有突出的外貌特征就不容易暴露,无论是做探子、护卫还是杀手,都是极佳的。
木南荨和欧阳天寒骑马行至汴京城内西北隅的金水河旁,便看到“天波府”三个大字。
杨家人得到消息后,早早的就等在府外。
为首的那名老夫人,便是杨延琪的母亲,折赛花。她出生在将帅之家,自幼受父兄影响,不仅善骑射,更是熟读兵书,深谙排兵布阵之法。其族自晋、汉以来,控扼西北,世居云中,继生名将,世笃忠贞。
其父折德,羌族人。骁勇善战,曾在宋朝建立初期,破河东沙谷砦一役中,独自斩获五百首级。于后汉乾佑二年(公元949年),将其女折赛花许配杨继业为妻。
折赛花年近古稀,却仍旧免不了要经历丧女之痛。她与老令公子女不少,而如今留在身边的也只有一个杨六郎。她不禁怀疑是不是因为这一生征战沙场,导致刀下亡魂无数损了阴德,才会如此。要不,就是她这个姓氏不好!
木南荨与欧阳天寒一同下马,来到那头发花白,手持龙头拐杖的折赛花面前。
虽然素未谋面,可天波府老太君的威名早已如雷贯耳。所以,木南荨下马后恭恭敬敬地同欧阳天寒一起朝折赛花拱手施礼。
“晚辈给老太君请安!”木南荨道。
折赛花没有说话,而是跨过他二人直径走到杨延琪的棺椁旁。她双眼通红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
“八妹啊!娘等了好多天了,你终于回来了!”折赛花哽咽着,发出干枯而嘶哑的声音。
“娘,您老要注意身体啊!”两位四十岁上下的夫人一起走到折赛花身边,劝说道。
以为穿着月牙白色圆领长袍的夫人说道:“灵堂早就布置好了,我们还是先要将八妹迎进去的。再过一会,许多朝中大臣怕是要来亲自拜祭的。”
折赛花用袖口拭了拭眼角的泪珠后,便任由她们搀扶进天波府。
灵堂设在杨延琪生前居住的院落之中,虽然不大却十分幽静、雅致,院落的一角种着几棵梧桐树。梧桐树下有一池塘,池塘之中竟然养着一双大雁。
木南荨站在院落之中,怔怔的望着它们发呆。
她没有想到,着许多年过去了。师父早已娶妻生子,而姑姑的那颗心却始终未曾变过。
果然,若论痴情女人终究要比男人略高一筹。
木南荨难以想象,当姑姑得知梧桐苑门主成亲的时候,她的心里该是如何的难过。
易地而处,假如自己与师哥有一天也像师父和姑姑一般,她会如何?
木南荨想的入神,她都没有发现欧阳天寒早已经站在了她身边。
“荨妹妹?”欧阳天寒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发现她没有反应后,有伸出手指戳了她肩膀一下。
木南荨被肩膀上突如其来的那一戳吓一跳,皱着眉头转过身后看到了欧阳天寒。
欧阳天寒朝屋内扬了扬脸说道:“姑姑的灵堂已经布置好了,老太君派人请你我到花厅用茶,已经请了第二遍了。”
木南荨看到是欧阳天寒后,舒展眉头回道:“那我们快去吧!莫要让老人家就等,失了礼数。”她与欧阳天寒举步走出院子,沿着游廊绕过水榭亭阁,假山竹林后来到了天波府的前院。
前院花厅之内折赛花坐在正中,七名妇人分别坐在两旁。
木南荨知道,目光大致一扫便知,那是杨家的七个媳妇。
在欧阳天寒的指引下,木南荨再次向折赛花行礼。
折赛花微笑着点头道:“好孩子,这一路上辛苦你们了!”她转头对自己左手边上的两个媳妇说道,“你们两个留下,剩下的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待众人都离开之后,折赛花指着为首的那名妇人说道:“这是我家大儿媳妇,她旁边这位是柴郡主,我家的六儿媳妇。”
木南荨走上前去刚想行礼,那两位夫人却同时伸手将她拦住,笑嘻嘻地说道:“不必如此客气,一路上也累了,赶紧坐下喝口茶歇歇脚吧!”说着,柴郡主拉着木南荨的手,将她让到自己对面的椅子上。
自打进了天波府后,这里的一切便都透着不寻常。
欧阳天寒明明不是杨家人,却在这天波府内极为自在,仿佛常来常往一般。譬如现在,他就大模大样的坐在椅子上喝茶,神情泰然自若。而几位长辈对他既没有特别的照顾,也没有说什么客套话。这让木南荨十分不解。
还有折赛花和两位夫人看自己的眼光,审视中略带着一丝激动还有期盼。难道,姑姑已经写信回来,先行将自己的身份说明了?
这样猜想着,木南荨将身边的茶盏端起放在嘴边,轻轻啜了一口茶。
赶了一天的路,也的确是口渴得厉害,所以这一口茶喝到嘴里格外的香甜。
折赛花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木南荨的一举一动。虽然上了年纪,却依旧目光如炬。
她笑呵呵地,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道:“姑娘贵姓?家中可还有什么人?这次大老远的来到这汴京城,他们可放心啊?”
木南荨放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旋即一笑回道:“小女姓木,草木皆兵的‘木’。自小被贵府的五郎送到梧桐苑寄养,这十几年来始终与师父、师娘相依为命!”
听到这样的回答,折赛花心中不禁一惊。这姑娘竟然如此直言不讳,将这件事情直愣愣的就说出来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吃惊,折赛花也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