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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单表一枝,扈三娘两个快马飞奔出城,眼见得陷阵营便在眼前,突兀处黑影憧憧,斜刺里奔出数条军汉,手持长枪拦定挡路喝道:驻军重地,不可妄动!
琼英心忧赵楚一人在那虎狼穴里,扬眉喝道:快些让开,自有吩咐于你等领头的说!
她不愿生事,扈三娘却比她暴烈许多,两口宝刀闪身使个镫里藏身,转眼将那军汉手内兵刃削断,快马纵横而过,只留一地骇然军士。
琼英无奈,将那赵楚写就军令取来,望定那几个军汉喝道:我乃梁相公处管事的,如今朱由那厮暗通贼寇,已被奉命拿下,夏津军自此归我管辖,唤你等领头的来陷阵营处说话!
这一夜惊变,休道寻常军士,便是将领也措手不及,那几条军汉分明瞧得清楚琼英手内军令,虽是想她取了朱由自可造个出来,唯唯诺诺不敢再追,转头向自己将领处去了。
琼英挥鞭跟上,及至陷阵营里,扈三娘三言两语将城内情由讲分明,花荣已点起这一千将士只等围困了周围。
便在这半晌,陷阵营周围早被别人围困住,扈三娘纵马飞奔而来,等闲军士不敢阻拦,急忙都去报知自家将领,吵吵闹闹灯火刹那通明,将这处军营照耀恍若白昼,脚步声里数十个将领直奔此处而来,要寻问个清楚。
花荣闪身而出,陷阵营五百人手持长刀,那三百骑兵翻身上马,按住阵脚让出花荣与那官军答话,却将琼英两个围拱出来,端得便是此处能主事的。
扈三娘甚是怜惜那梁采芷,方进门便见她自旁边偏帐里怯怯闪出,双眸里尽是忐忑不安,想起赵楚安排,暗叹一声道:如此女子,便是谁不来怜惜?如何能卷入这纷争之中!
将梁采芷暗暗护在身后,两人睥睨向前方迫近官军望去。
花荣横枪立马,将那官军来路挡定,手内将两封军令捏来,喝道:梁相均旨,谁敢造反?!朱由沟通反贼,已被我先锋军拿住,只等明日诸事了结上路,不可聚众私语!
官军中将领冷眼来判断他说话真伪,军士却一片哗然,这大宋规矩甚是古怪,便是如今领兵的,除非伙长不能有知兵之人,将领心内疑惑,却与军士疑惑不同。
琼英纵马而前,扬声叫道:城内军库已开,原夏津处守军,克扣军饷一一足不再亏欠,别处军士,有十年便足十年军饷,有五年便足五年军饷,自此不再克扣血汗所得。
若在城内,赵楚此言便似滔天大浪里投入巨弹掀起风暴,只在此处,不足万人大军,琼英此言真真切切听在众军耳中,欢呼未起,愕然先来。
琼英又道:奉梁相均旨,我自担待夏津三军,手令在此,若有不从,视同造反!
梁采芷这半夜来不敢合眼,扈三娘方回,急切奔来要寻个安稳所在,琼英口口声声都是梁中:何曾听说有均旨给来,莫非陷阵营也投了大名府么。
心内好生失望,暗暗低下头去。
扈三娘大为松气,将警惕暗暗松懈些许。
那围困陷阵营的官军,将领骤然闻听琼英此言,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他等都是别处调集而来,只听令在今夜围住陷阵营,哪里知晓个中缘由,也是那朱由运数如此,若他恳切告知众军黑衣汉子来寻,许有人不能相信琼英片言,只为些许富贵,那厮不愿与人分享,难免与黑衣人计较时候落在旁人眼里便是鬼鬼祟祟,由不得画中人物般琼英片言便松懈了三军士气。
当军的,却与将领思忖不同,乍闻竟然开了军库给他饷银,如何不欢喜,又喜又疑有人看琼英面善便高声问道:将军此话可作真?咱们几年未领足够饷银,若是都来,只怕一个个都有三五两被那当官的克扣了,你却舍得?
琼英眸子滴溜溜一转,肃然大声道:耳听为虚,若不信,如今便可进城去瞧,分文也不差一人!
便在此时,应和一般城内响彻云霄欢呼震天响动,那欢悦之情,三五千人决计做不得假,自是全城雷动。
琼英趁势笑道:如此可信么?入城取饷银来,便在眼下!
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叫道:莫信他,若将我等诓入城内,要杀要剐都在他一句话,只在此处,方是最平安不过。
一语方出,花荣陡然喝道:贼子安敢欺心!
弓弦响处,远方黑影扑地,原是有人要趁机逃走,哪里及得上花荣神射,一伸手,便是尽皆丧命。
花荣收起大弓,冷声喝道:朱由,自有腌臜泼才与他沆瀣一气,若有人心虚,此处便是葬身之所!
众军皆为他连珠箭所震不敢异动,琼英趁势再来鼓动,那城内又飞马奔来一骑,一员大汉虬髯豹眼,奔走间宛如一团黑风,人马未到,声先传来:三军饷银都要足,可循序而入城,若有走的,便是朱由那厮爪牙!
他这等威势,旱地里霹雳一般,便是李逵也高喝一声赞道:好汉子,真威武!
军中多有熟知此人的,有人大喜叫道:高蛮子,看你模样,似也得了好处,快些道来,饷银终究齐全不曾?
有人也大声肆笑道:高蛮子这厮,这般模样倒也配得上王家大娘子!
那高蛮子,烈火一般纵马而来,众人看得分明,但见他:一袭黑甲卷住一条蛮狮吞口绦带,足蹬虎口战靴,头戴一顶怒狮兜鏊,虬髯如针,阔口吞云,身高八尺开外,浑身都是裂出衣甲的力量,只在那得胜钩上,挂住一柄长枪,那长枪,好生骇人!
只见这长枪,长达丈八碗口粗细,鎏金铸就虎口,利刃分作四方,三尺长手掌宽,流苏猩红夜风吹拂直有涤荡般凶煞扑面而来,有见识的,心下均喝一声彩,脱口道:好一条鎏金虎头枪!
花荣双目喷射激昂神采,向马前一员小军问道:可知他姓名?如此好汉,当得起人间一条金刚!
那小军似甚是敬佩这高蛮子,闻言呓语般呢喃道:此人本乃开国猛将,开平王后人,因祖上吃了官司流落江湖,投身夏津军中有十岁,乃是响当当一条好汉,天下无敌!
花荣惊道:竟是英雄后人,难得如此豪强,我非他敌手!
那小军又道:他本唤作高蛮,平生只愿上阵杀敌好挣回祖宗荣光,乃是一等一有抱负的,可惜那当官的都没个眼光,将他死死压在此处不得升迁,至此不过一个武承郎,那一把枪,三日之内将三军之中闹事的好汉个个降服,便是俺们人下人,背后都服他好本领豪强性子!
花荣叹道:得万千好汉归心,真乃好汉子!
那小军不屑道:纵然是个好汉子又如何?他这本领,天下寻谁来作个敌手?若要俺看,给他个枢密使,也是不为过的。听闻清河县里一帮好汉,都是那天上的金刚,若来他面前,一拥而上也是不怕!
花荣蓦然笑道:你这厮,倒甚服他,如今他好时机便来,且看终究有无敌手!
那小军方醒悟,看花荣这等神采,虽与那烈火一般高蛮不同,自有过人之处,心下忐忑急忙道:将军莫怪,都是小人多嘴。一边急忙挤进人群去了。
花荣叹道:黄钟弃毁,瓦釜雷鸣!
那高蛮,快马奔来众军面前,飞身下马将那道他配得上王家娘子的,揪住胸口劈手一拳,只见那厮七窍都是鲜血,怒骂道:俺那内子,便是寻常俺也不舍说她一些过的,往日吃俺饱打不够么!
急忙围来几个军士,将他两人隔开,有机灵的解劝道:高蛮子,看你这等得意只怕有了好处要升官,若是为一个妇人犯了前途,如何能值得?
自有人也来解劝,都道:刘三儿猪狗一个惫懒货,有甚么值得你将前途也搭上,好生不会算计。
高蛮怒道:俺家内子,若俺也不能护着,便是做个枢密使又有甚么用处,须使这厮吃个记住。
这厢里一面要打,一面拼死拦住,那几十个将领冷笑旁观,要看琼英如何处置。
不料琼英竟出奇高看这高蛮,打马过去伸出画戟将两厢里都隔开,向那高蛮笑道:高壮士,不看你能耐,只你这为贤内将前途也拼将不要,便是一等一的好汉。你且休与那厮们计较,若是不弃,且随我入城,自有封赏给你,如何?
岂料高蛮怒气冲冲,拂开琼英好意瞪住豹眼道:你这厮,油头粉面不是正经的,与那蝇营狗苟当官的一样,不及城内那位使君使俺爽快,俺只服他!
旁人尽皆冷笑,暗道这厮果真是个不识趣的,这眼看便要做主将的团练使,此处便是最大,得罪于他落个空人情又有甚么好。
只一群热血少年,心内不由自主叫一声好,都道这方是那平日里一贯样子的高蛮,认准一条道路,死了也不肯回头!
琼英大觉有趣,笑道:如何我便比不上他?
扈三娘嗔怪暗暗拉一把琼英,心下好笑你怎地这般好强,与他又有甚么要比个高下的。
那高蛮退后一步去,小心将战马打理,本这战马也非是雄骏极品,他却心爱不能片刻离开视线,只怕平日便喜爱得紧了。
他便是分银大汉里的一个,那厢里事了,赵楚喜爱他公正,便交他一匹马出门报信。
当下将那战马梳理,雷声般嗓音道:那位使君比不得你这般生得好看,却有担待你比不得,他敢将军库里钱财先分了给弟兄们,不怕丢了大名府梁中书青睐,谁人能及?有能耐的,能当官的,俺平生见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没见一个能比得上的。
众军里大多不识高蛮平生的,耳听他直呼梁中此人果真无法无天。
梁世杰大名,寻常人未曾听说,只听旁人唤作梁中书,都将这个作他名字。
琼英不再说话,面色渐渐阴沉,此时大军正缓缓往城内开进,正是她瞧见几个将领打马要暗暗走向一边,众军只当高蛮拒绝她示好心怀不满,哪里知晓琼英真正心思。
陡然间,高蛮一声大喝,大步向旁边赶去,但听他叫道:小儿安敢逃脱,使君道是要走的都是朱由那厮爪牙,果然不假!
曾见九牛二虎之力的猛将否?
火把缭绕中,高蛮一手抓住一匹骏马尾巴,双足扎根地内,不见有许多力气用来,那骏马悲嘶不能前进,马背上铠甲甚是鲜明那将领,慌忙破口叫道:高蛮子,怎敢以下犯上没了规矩,快些放手!
高蛮睥睨喝道:俺平日便不肯看你与朱由那厮狼狈为奸模样,今日正要交使君落,如何敢逃?待俺擒你去祭旗!
那将领,也是这夏津周围领兵的,高蛮勇悍非是一日方听,见他死活不肯放手,一边喝令几个亲兵解围,悄然将腰间钢刀出鞘,狠狠直劈他手臂下来。
琼英正要提醒,花荣低声道:此人武艺,只怕万人不敌!
火光疾石中,好个高蛮,厉声大喝放手丢开马尾,那身边几匹战马竟为这一声震骇扬蹄倒退,那马背上将领肝胆俱裂倒撞下马,身在空中,便为高蛮轻轻赶上抓住绦带夹在臂下。
尚未了结,那将领亲兵,急切间要来救他,眼看杀到高蛮眼前,突然一声断喝直似天崩地裂,头昏眼花不得敢前。
却在此时,那要走将领身旁,闪出两条铠甲军汉,剽悍威猛步行来战,手内持两条钢枪望定高蛮面目便刺。
高蛮让开左手那人,臂下夹住俘虏,双足蹬在地上扬起尘土将身后围观军士迫开,再看时他已闪身来到那右手军汉面前,左拳灵动之极大枪般弹起,正中那人咽喉,一声未吭殒命尘埃。
一招击杀那人,高蛮扭身便走,那所剩一个军汉,平日里三个便是形影不离,眼见两人一死一擒,眼睛也血红一片,望定他身后乱枪杀来,暴喝道:高蛮休走,还我兄长命来!
两人一走一赶,转眼五六步开外,花荣陡然低喝道:便在此时!
话音未落,高蛮霍然转身,望定追赶那人劈头盖面一声怒喝,这怒喝,比之前面两声没那般雷霆之势,却似金铁相撞声可杀人,那追赶的双臂软软垂下,竟为他一声大喝骇死,仰面往尘埃里一躺,就此不省人事。
众人看那高蛮,怒目圆睁虬髯倒立,威风凛凛哪里是人间能寻,休管与他关系善恶,心头都凛然喝彩:真霸王复生也!
蓦然间,又听高蛮豪声大笑:如此人物,安敢使枪,玷污兵中王者!
他臂下那将领,面目青紫呼吸再无,竟被他生生夹死单臂之下,此人一身神力,只怕千斤开外!
一时间,三军震骇,便是陷阵营众人也侧目而视,赵楚本领自是了得,从未显露如此威势,若说悍勇,此人当堪当世第一!
城头守军,也为程平换了可信的,城上城下,大多哪里见过如此神勇,此人虽在脚下,无人不来仰视,只怕唯有死一般寂静,方能述胸中骇然片段。
陷阵营将领相视而笑,此人只服赵楚,往后又添一大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