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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回到李镇的李天亮心态完全不一样了,遭受到了人生的第一次失败,而且是进局子的。
在这个地方,他曾经生活了二十多年,这里的乡里乡亲很照顾他这个眼盲的男孩子,可怜他,怜悯他甚至不求回报地照顾他。
他开直播做抖音,乡里乡亲都会下单买东西。日常缺的东西能在他的抖店买到,就不去其他地方。
特别从李镇出去打工的年轻人,很多是他的粉丝,更视他为偶像,为成功的励志代表。
现在爆出假蜂蜜事件后,是完全的人设崩塌。
李镇的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欺骗,自己的善心被利用了。
回到李镇后,很多人看到他都饶街走。
不过比李林树家人遭遇好点,他没有被扔烂菜叶子。
这都是靠常晴和常婆的人品和人情撑着。
再则,这毕竟就是假蜂蜜事儿,不贩毒伤天害理。
不过,就算这样,李天亮在李镇的日子也不好过。
乘胜集团在李镇的基建工程已经接近尾声,事务不多。
为了消磨时光,他去常婆那帮忙,也去李庄白肉帮忙,只是每次路过程氏酒庄门口,他都会停一下,又突然心里想起什么,急速地走掉。
就算他透过门缝看到程燃了,也不会进去。
晚上,他就沿着新建的古镇滨江路跑步,跑完回家再冲个凉来个倒头睡。
人不多话,也没有和人结交的心情和冲动,就这样锁着自己。
就这样过了两三个月。
他确实有些闷,就向小三儿学起厨艺来。
从切菜、配菜到炒菜,他都学。
主要是图打发时间,偶尔也兼职服务员。
没有宴席办的时候,李庄白肉店的客人并不多。
“王大爷,你的回锅肉,是不是今天照旧来两两高梁酿?”
“不,给我来半斤。”
李天亮用小酒壶从大酒罐里给王老头倒了半斤白酒端了出来。
“来,坐,陪我老头喝点。”王老头道。
“王大爷,我平时不喝酒。”李天亮道。
“这男人不喝酒,不算男人。这多出来的三两是我给你买的。”王老头道。
“王大爷,那我给你退了,你好意请我喝酒,我谢谢你,但我这是一直不喝酒的。”李天亮道。
“不退,给我喝!”王老头也不知今天哪根筋搭错了,人变得有些固执。
李天亮见此时厅里客人不多,后厨也不需要自己多帮忙,就坐了下来。
他决定陪王老头喝酒。
这段时间,自己心里有些郁闷,也正想喝点酒解解郁。
“我喝,大爷是老辈子,我小辈子不能拒绝你。”李天亮笑道。
“哎,这就对了!”王老头笑道。
“可是大爷,你干嘛请我喝酒啊?
我现在在这镇上名声坏透了。
你请我喝酒,那平时和你一起抽旱烟的老伙计都不会理你了。”李天亮笑道。
“李建行是你爷爷,那是我的袍哥拜把子的兄弟,按辈分,你叫我王三爷才对。我怕啥,你怎么着也算我大孙子。
我叫王三富。后来我和你爷爷没混袍哥帮了,都出来。
一个镇住着,那情分还是有的嘛。”王大爷道。
“三爷!”李天亮笑道。
这几个月,难得有人愿意和自己亲近。
“你也是在李镇长大的,按年龄算,你是在这生活了二十多年。
我在东街口卖了很多年炒米糖。
你是吃过我家的东西的。
这街上多少年轻人,我不是看着长大的嘛?”王三富几口酒下肚,这话就多了。
“是,是,我记起来了。”李天亮道。
“后来,你爹带你去开了眼睛,能看见了,就没怎么回李镇了。我这老头子,你是没见过,所以不认识的。“王三富继续道。
“三爷,你一说,我就记起来了。没忘!”李天亮笑道。
“这酒该我请你!
想起这么多年,都是你请我和程燃吃米糖。请了那么多年,都没收我们钱啊!我现在还忘了你,真的对不住。”李天亮道。
“孩子,那几分钱,几毛钱算啥?不值钱。”王三富道。
“三爷,小本生意都不容易!”李天亮道。
“孩子,你知道龙城苑吗?我房子那里有三套。”
王三富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三爷,你很富裕啊,那里一套大平层值一百万噢。”
“是啊,我的就是大平层。”
“卖炒米糖,这么赚钱?”李天亮问道。
“我现在有十个工人,每天都做一万斤,按计件算。”王三富道。
“都是手工的吗?”
“半手工,搅拌机和大锅炉也有,用来炼糖,上糖。工人就做切糖和包装那块,蜀地各地都有我客户。”
“三爷,你真了不起,事业做那么大,小辈子小看你了,你这是大生意啊,那是小生意啊。”李天亮道。
“干了五十年!再小都做上量了。”王三富道。
李天亮竖起了大拇指。
“有些时候,事是人干出来的,能慢就不要快。慢就是快。
我这五十年卖炒米糖,够慢吧?
但是你看我和那街角买米糖的比,是不是快?
我上规模了。她还是小摊子。
累沙成塔。你得慢!
要快啊,那就塌了。”王三富道。
想到吃官司那事,李天亮的心口有些堵。
自己不就是赚快钱翻车了吗?
还把经营的大号给丢了。
“三爷,我知道错了。”
李天亮把面前的白酒一饮而尽,辛辣的味道直冲鼻腔和喉咙,他这一猛喝,让自己吃罪不少,又猛地咳嗽起来。
“酒要慢慢喝啊。你又不需要给我赔罪,你这样喝干嘛?大孙子啊,你现在还年轻,还来得及去改正。”三爷道。
“我是想到我此前的事,心里闷,三爷,就猛喝了酒。”李天亮道。
“一醉能解千愁?年轻人,三爷告诉你,那是解不了的。
就是让自己骗自己一下啊。
喝酒能把事办了?
办不了,那还得寻法子!”王三富道。
“嗯,三爷我知道了。”李天亮道。
今天这场酒,原来是王三富的劝解酒,对他后辈进行指点,李天亮不由地感激起来。
“辣口吧?辣口就对了。这酒要小口喝才有意思。品,品着品着那酒香味儿就来。
人一辈子那么长,你得慢慢过,那酸甜苦辣,百味尝,那才不算白过。
我看你这一天天地耷拉着脑袋,就和那斗败的大公鸡一样,这可不是李建行的孙子,那当年李建行脾性那是很硬的。
当年在江边拉纤,遇到你奶奶向远兰,就算有几个城里的开档老板追她,他也抢了过来。
一穷二白,上没片瓦,下没立锥之地,还是娶了回家。
日子就这样过了下来,有了你爸。如今,你看你爸那集团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现在这日子不是蒸蒸日上。”
“三爷说的是!”李天亮道。
此时,王三富的半斤酒已经喝去大半,酒至酣处,他却止了杯。
“这酒明天来喝,给我留着。”王三富道。
“好的,三爷!”李天亮道。
王三富拿起桌上的旱烟杆,略有些醉意地朝外走去。
李天亮看着这老头儿,若有所思。
平时这衣着朴素的老头,竟然在宜城有三套房,这小本生意细水长流的,守住了本心,真能赚钱啊。
这份韧,真让人佩服。
李天亮把桌子收拾了下,小三儿给剧组送饭也回来了。
“天亮,你这脸怎么红了?”小三儿问道。
“刚刚王三爷请我喝酒,我喝了点。”
“王老头啊,他能请你喝酒,那是看重你。我来李庄白肉那么久了,他可从来没请过我喝酒。”小三儿道。
“是吗?”李天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