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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刚过,大唐武德九年的最后一个大朝会便早早结束了。
在散会前,皇帝同意了天辅国师李明真的上奏请求,任命她为“陕东道巡抚使”,其职能顾名思义,即为负责巡察地方,抚恤百姓,访问民间疾苦之事宜,也就是广为后人所熟知的“钦差”。
当然,唐代与明清时期的钦差相比,虽然权限较小,但随意性却大多了。
如今李曜权倾朝野,所受圣眷,天下无二,皇帝一纸敕令颁发下去,中书省、门下省、御史台、太仆寺等相关机构立马为之忙得热火朝天,不到一天工夫,护国公主东巡河洛所需的一应官方手续和勘验文牒,全都办理得妥妥当当,工作运转真真是前所未有的高效。
次日早上,天刚蒙蒙亮,一大队旗幡招展的车马便浩浩荡荡地行出皇城,然后拐进安上门街,从春明门驶出长安城,一路向东而去。
李曜此次代天巡狩,自然要认真地摆出仪仗,以展示她这个朝廷特使的威仪,只见三名旗手并辔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从左到右分别举着“护国明昭公主”、“辅天国师”、“陕东道巡抚使”字样的长幡,而紧随其后的是排成四列的两百名国师府卫士,各个鲜衣怒马,手持长枪大槊,随后是一百名头戴幞头,身穿袍的带刀女侍卫,分作前、后、左、右四组,众星捧月般拱卫着中间一辆由四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驱动的豪华大车,再后面是数架油壁轻车,皆为国师指定随行的官员座驾。
本来,按照大唐礼制,公主应该乘坐双马驱动的厌翟车,可李曜的公主名号毕竟是属于皇帝特封,而且她还多了一个秩比亲王的国师身份,所以她的车驾出行排场比过去平阳公主都要大得多,以至沿途行人纷纷驻足观礼,啧啧称奇。
此刻李曜端坐于朱里油的车厢之内,依旧是一副头戴簪巾,身穿道袍的平常打扮,但好奇的围观者们透过不时飘动的车窗帷帘,骤见护国公主的玉面尊容,无不惊为天人。
只不过,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纵使护国公主美若天仙,才高八斗,名震海内,也仍然有对其反感,甚至感到憎恶的人。
宋君明顶盔贯甲地骑在骏马上,两眼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的车马路人,但凡有迈出围观行列者或面色疑似有异样者,他都会立刻派下属过去制止和驱赶。
天辅国师府在东宫显德殿正式落成之后,朝廷参照亲王的规制,为国师府设立了亲事殿内府和亲事府两个武装机构,以此来担任天辅国师府的宿卫扈从任务。
其中亲事殿内府暂时采用女官制,以兰韶英为典军,刘季瑶为副典军,统领一百名女侍卫,主要负责对天辅国师进行贴身保护。
而亲事府属于真正意义上的皇家禁卫,由两名品秩为正五品上的翊府郎将充任典军,宋君明原本就是从五品下的上府别将,后来跟随护国公主北征突厥,水涨船高,自是当仁不让地擢任为亲事府的主官之一。
由于另一名典军和两名副典军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连皇帝也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故此承担天辅国师首次出巡的安全重任,就全部落到了宋君明的身上。
对于护国公主与武功郡王之间的恩怨情仇,宋君明最近也是略有耳闻,所以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准任何人越雷池一步。
除了护国公主的一众扈从,在队伍的后面还跟着上百辆由驽马拉拽的大车,载的货物都是米粮布匹等生活物资,再加上道路受到冬雪的浸透,并不怎么好走,紧赶慢赶之下,一行人马花去了将近两天时间,才总算出了函谷关,抵达李曜巡抚地方的第一站陕州城。
这时的河洛诸州地方主官,仍旧是前陕东道大行台的原班人马,陕州刺史名叫长孙操,正是长孙无忌和武功郡王妃的从父,而长史乃是前秦王府“十八学士”之一的苏世长,早在李曜到来的前一天,此二人就收到了朝廷快马送来的通报,一听护国公主要来河洛九州巡行抚恤,顿觉如临大敌。
长孙操和苏世长都不是李世民最坚定的支持者,面对那位传闻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护国公主,考虑更多的依然还是如何保住自己的仕途,于是二人几乎招来了全州境内所有的大小官员和士人耆老,以最隆而重之的形式,提前在城西郊二十里外的官道上等候朝廷特使队伍的到来。
车队缓缓停下,护国公主弟子鱼玄微和张玄妙先后走出凤辇,站到车门旁,一左一右掀开车帘,手搭拂尘的李曜旋即轻轻一弯腰,缓步从车厢中走了下来。
“臣等参见天辅国师尊驾!”
长孙操和苏世长率领一干迎接者纷纷向她躬身施礼。
“诸公免礼。”
李曜抬手虚扶一下,待众人抬头,眸光轻扫,视线忽然落在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苏世长身上,含笑道:“苏学士可还记得检校侍御史李明真?”
苏世长先是怔了怔,但随即定睛一看,只觉李曜的容貌与当年那位好似凭空出现在河朔的少年御史有着五分相像,不由恍然叹道:“臣当然记得,三年前,国师以一己之力化解马邑之围,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苏学士谬赞了,自黄花堆一别,久未见面,学士风采更甚往昔了。”
李曜故作谦逊地回敬了一番,又看向在场唯一一名身着紫袍、腰系玉带的官员,见他碧眼高鼻,面相略带白鲜卑人的特征,明知故问地道:“公可是陕州刺史长孙元节?”
长孙操面色一紧,忙叉手答道:“回禀国师,正是下官。”
李曜挂起亲切的笑容,说道:“吾闻公任职陕州伊始,见城中无井,开渠引水,以解城中汲水之难,随后又于橐水筑坝,扩大灌溉,令陕州仓丰禀实,世人颂之为‘广济渠’,可谓功利千秋啊。”
长孙操见李曜没有为难他,反而还称赞他的善政,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忙躬身道:“元节身为臣子,这些都不过是奉职行事,恪尽一名州官的本分而已。”
彼此寒暄一阵之后,长孙操欣然道:“国师顶风冒雪,远道而来,车马劳顿,臣等已在城中设下酒宴,为众天使接风洗尘。”
李曜一扬拂尘,羽袖微摆道:“陕州诸公的好意,吾心领了,然我等须在半月之内巡遍河洛九州,行程可谓异常紧张,故此酒宴就免了,我还是直接谈论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