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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有半盏茶的工夫,前方渐渐现出了幽幽的光亮,咸咸的海风从洞口灌入,浸润而来,并伴有隐隐的呼啸声阵阵起伏。
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
可是,出手帮我,也没道理啊?
奈何其中的弯弯绕绕,非是我一时半刻便能思得通的,便只好作罢。
摸到洞口,石壁冰凉。因长年海风浸蚀,又潮又湿,青苔漫了一壁。我还是停在洞口,左右观望了半晌,直到确认四周并无危险之后,才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原来已到了南海。
一望无垠的远岸,翻着浪花的海面,从远处一波一波地荡开。驻立遥望,心情也仿佛一下子打了开来,开阔了许多。长久的滞闷不快,此时此刻,我只想宣泄出去。
对着碧海青天,我仰天长啸。
那啸声带着股悲怆和凄凉,直冲天际。天地间,孤身一人伶仃飘渺,我只是那沧海一粟,可有牵挂我的人?可还有我容身之所?
我只是一名小女子,只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想到“家”,不期然的,魔族太子的话,撞入我的灵魂。呵,魔族啊……魔族从不被世人称道,魔族从来都是正义之士剿灭的对象。魔族……从来只会成为人们的梦魇……
那又如何?
就算惊世骇俗又如何?!
我苏莫曦卑卑微微安守本份时,别人只当我是可以呼来呵去,该利用时利用,能陷害则陷害的软弱之人,他们又何曾想过,我心中有恨,有着委屈?!
从小的教育,从没一条,是教我逆来顺受的,我做,只因为,我愿意!
呵呵的漫声笑开,藏了隐隐怨怼的笑容,又透出了一丝丝的凄艳。我身上的法衣,慢慢的蜕变成冷艳的鲜红,腾身而起,便在那空寂轻波的海面上,独自作起了凌波之舞。
漫漫长天无人欣赏,我亦安然。
脸上带着笑,只是眼底,再无可融化我的温度。
我还在跳着,如只精灵,翩跹多姿。
下方的水波,也仿佛在迎合我,当我轻轻旋落时,水柱吐出,承于脚下,我脚尖轻点,再次凌空而起。长天一色,一点艳红,这里都成了我一人的舞台。
忽然,冲天的水花翻起,一条矫健的黑龙,破水而出。那浑身的鳞光上,点点水光,映着骄阳,金光烁烁。
我歪了歪头,长袖慢慢收起。
那头黑龙冲天而去,矫健非常,下一刻,又龙吟着于九天之上盘旋而回。一圈圈的如只大泥鳅,将我盘在正中,盘旋三匝,我也瞧清了,黑龙满身健壮的纹理,是条年经而充满活力的生命。黑龙围着我旋着,忽地随风化作了一身玄衣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眉清目秀,翩翩而立。
双手负于背后,白皙的面颊,五官仿佛刀削斧凿。他望着我,眸光温润,道:“姑娘何人,在我这南海碧水长天之下一人独舞,可是寂寞?”
我迎风而笑,“公子又是何人?何以如此唐突,现于一孤身独女面前?有何居心?”
那男子失笑,拱了拱手道:“姑娘严重了,我乃这南海的八太子,见姑娘一人独舞,曼妙中又透出了悠伤。心下好奇,这才唐突了佳人,还请姑娘匆怪。”
我微微一笑,“到是八太子客气,是小女子打扰到八太子清修,小女子这就告辞。”
“等等。”那南海八太子忙道:“姑娘别误会。”
我方转了身,一听这话又掉回头来,歪着头,一脸疑惑地望向他,道:“八太子还有事?”
南海八太子大概从未如此与一女子讲过话,见我望去,微微羞赧,白净面颊也泛起了可疑的红润,吞吞吐吐地道:“嗯,本太子……姑娘……”
嗫嚅了半晌,愣是连句完整的话也没讲出来。
正在那南海八太子左右为难之际,忽地一名身着铠甲的虾兵破水而出,急急地冲到那南海八太子身后,一把抱住南海八太子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泣道:“八太子啊,八太子,您可不能害我啊,龙王让您闭门思过,您怎么独自跑出来了?回去吧,回去吧,八太子,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若是被龙王知道,龙王油炸了我没关系,要是龙王打断您的腿可怎么办?八太子,听小奴的,还是回去吧!”
那南海八太子,本来神清气爽,玉树临风,正在撩妹的高。潮,岂料被脚下的虾兵这一闹,立时脸色灰败下来。暗暗的瞪向虾兵,忙向他施眼色。
这虾兵也是有趣,约是忌惮着龙王龙威,心下是打定了主意,脸一撇,愣是不接南海八太子的眼刀。
我在一旁瞧着热闹,眉眼弯成了月牙,道:“看来,八太子还要忙着处理家事,小女子就不打扰了。”说完,我一甩衣袖,携了两管子清风,飘飘然而去。
大老远地,还能听到那南海八太子变粗的音线,在海面上此起彼伏:“滚,滚,滚,通通给我滚!哼,我才不要娶那丑八怪!不要,不要,哼,坏我好事,我要绝食!”
“绝食!——”
那可真是气贯山河,可吞日月!
我啧啧的暗叹。
经历这一段小插曲,我的心情居然如那拨云见日,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哼着小曲,将脑海中可抛弃的全抛弃到脑后,我一路往蛮荒行去。
万里流沙,茫茫荒原之后,那里,或许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寻着裂缝,穿过星罗棋布,万亿星辰的结界,我再次踏上了魔界的土地。血月高挂,魔族的哨兵暗暗潜伏。见到我这样一人突然冒出来,敌友难辨,魔族的哨兵顿时严阵以待,将手中的魔云枪,锋利的枪尖指向了我。
我静默不语。
还是有人识得我的。一名魔族哨兵从人后钻了出来,忙不迭地叫道:“哎哟,是圣女大人啊,太子殿下早下了命令,令小的在此多加留意,若圣女大人回来了,就请圣女大人回来魔宫。”说着,那哨兵一溜小跑着来到我的面前。诞着脸,极是谄媚。
我笑了笑,摸着他因弯着腰而矮了半截的头顶,道:“太子殿下?”
那哨兵忙点头道:“正是,正是,太子殿下日日惦记着圣女大人,每日都要问上一遍的。”
我点了点头,“好吧,带路。”
哨兵躬着腰,满面红光着赶紧前面引路去了。一溜的哨兵,低着头,默默地让出一条道来。只是暗地里,一道道满含怨念的眼刀,霍霍地往前面那哨兵投去。那哨兵当众捞了件大功劳,得意洋洋地冲着同伴回以呲牙咧嘴一笑,意味不言自明。
那些没有极早认出我来的人,只能留在原地羡慕嫉妒恨了。
我只当什么也没瞧见,施施然地越众走出。
还未到魔宫高大威严的宫门前,就见宫门早已大开,吾辛苍颜白发,率领着一干的魔族将领,负手而立,静然地等待着。一瞧见我现身,吾辛平静的面容立刻绽出一朵惊世绝艳的笑颜,下一刻,已然脚步急急地向我迎来。
“兮兮,你可算回来了。”他的话中,充满了浓浓的亲昵和责备。
这样的语气,似是兄长,对着久不归家的妹妹,所发出的牢骚。这样的语气,仅是简单的一句话,已让我湿了眼眶。
且不管他真心与否,可是孤独久了的心灵,宁愿相信他是真的。
喉头微微哽咽,望着吾辛,我百感交集。若是世人知道,定要书上一笔,骂上一句,说我苏莫曦是非不分,善恶不明,与人可诛之的魔族狼狈为奸。
可又有谁知道,愿意接纳我这孤独旅人的,只有这魔族而已?
荒诞又如何,我无怨无悔。
我悄然而立,吾辛已然快步走到了我的面前,仔仔细细地将我打量着,半晌,才道:“去哪了?瞧都瘦了。”
我笑了笑,“不是更美了么?”
吾辛随着我的话,笑道:“嗯,是美了,兮兮本就清丽可人,这一瘦啊,更显得人见尤怜,清秀脱俗了。”
“这话我爱听,以后可以多说。”我笑道。
吾辛连连表示,会一天一遍地说给我听。我不由得与他调笑了几句。旅途中堆积在胸口的怅然,神奇地一扫而空。
前途如何,此时已然不再重要。
我只眷恋着此时的温情。
回到自己的寝殿,就有下人来报,说是魔王苍桀要为我的归来接风洗尘,在宫中设下了宴会,并且邀了许多魔族官员在列,要我沐浴更衣稍事休息后,就前去赴宴。
将请帖收下,对于魔王的看重,我心中微微的感动。
还从不曾有人,会为了我花费如此的心思。
令下人抬来了浴桶,就着月色,我泡了半个时辰,直到身心舒泰,才起身更衣。仆人们奉上的宫衣极是奢华繁复,是正式的宫廷盛装。
着上衣后,小宫娥又为我画上了精致的眉妆。对镜照去,云镜中映着一张清秀又不失妩媚的脸庞,那女人眉心一朵红艳的曼朱沙华,如团燃烧起来的幽冥之火,于清媚中又增添了一分神秘。
我皱了皱眉道:“为什么画这花。”
在我的记忆中,此花生于黄泉,与叶老死不相见,是悲伤的花。这花太过凄凉,我实是不喜了。
小宫娥乖巧机灵,清脆的嗓音陪笑道:“圣女大人,这是太子殿下亲自吩咐下来的,太子殿下说,他初见圣女大人时,圣女风华绝艳,眉心便有这朵暗纹,一眼便入了太子的眼,让太子久久不能忘怀。”
这是……情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