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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正以为他准备回老家,心中欣慰起来,杨平在这里他总觉得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每天关在房内于身心健康也不好,他若是回老家,在父母的监管下,杨平肯定要好很多。
“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回去,我也待两天。”杨正向往着说道。
杨平收回目光,慢慢地往前走去,忽然转头对杨正说:“说好的要和你去西湖划船的……”
“我明天正好请假,下午可以陪你去,来得及。”杨正说。
杨平听了没有回应,往远处道路上看去,道路上尽是下班归来以及出门散步见天色变幻而往家中折回的人,一副山雨欲来行人皆归的场面。
杨平立了很久,喃喃道:“或许来不及了。”
“什么?”杨正没听清,问道。
杨平回过神来,说:“没什么,我说要下雨了。”
杨正看了看天空,说:“终于要下雨了。”
“是啊,终于要来了。”
杨正忽然觉得杨平说的话有些听不懂了,问:“我们要回去吗?”
杨平摇了摇头,说:“再走走。”
两人又沿着马路走了百来米,街灯开始亮了,不远处公园里跳广场舞的人都少了大半,音乐却依旧响亮。
“哥,你这两天怎么看上史书了?”杨正边走边随口聊道。
“额……忽然觉得有时候历史会惊人相似啊,那些人的经历,好像你我也在经历一样。”杨平感慨道。
杨正笑道:“你文艺起来,黄启都比不上。”
杨平淡淡地笑了笑,说:“正好看到文天祥传,你要是愿意听,我跟你说说他吧。”
杨平只比杨正大两岁,但杨正小时候的睡前故事几乎都由杨平来说,后来渐渐长大就不再说了,杨正倒是偶尔还会想念哥哥说的睡前故事。
杨平也很久没有这种谈兴了,杨正欢喜地说:“嗯,你说,我听着。”
杨平走到路边的一张木椅边,坐了下来,拍了拍旁边让杨平也并肩坐下了。
“文天祥太熟了,说点少为人知的吧。”杨平想了想说,“说说他的弟弟。”
杨正顿时来了兴趣,说:“我倒是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弟弟。”
“不是一个,是三个,有一个早逝了。”杨平解释道,“其中一个叫文壁。”
“倒是个好名字。”杨正说。
“名字是好,但命可不大好。”杨平继续说道,“有一个文天祥这样的状元郎哥哥,估计他从小也过得不舒坦吧。”
杨平说着,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杨正,杨正一愣,忽然觉得自己跟文壁倒是很像。
“或许他更觉得骄傲吧。”杨正说。
杨平轻轻笑了一声,说:“文壁和文天祥同一年进士,后同朝为官,放在普通人身上已经是光耀门楣的事情了,可是在文天祥的光芒之下,没人去关注文壁。”
杨正心想自己可远远不及文壁,还能与哥哥同朝为官。
“后来元军南下,文天祥被俘,张世杰战船沉没,陆秀夫带着八岁的小皇帝在崖山跳海身死,南宋不复存在。”杨平遥望远方,目光中闪着崇敬,他的声音有些激动,似乎又回到了那金戈铁马的年代。
“那文壁呢?”杨正问。
“文壁投降了元朝。”杨平淡淡地说。
杨正有些失望,文天祥誓死不降才留下千古美名,作为他的弟弟竟然投降了。
“哦,那文天祥知道吗?肯定很失望吧。”
杨平摇头道:“文天祥知道,不过他不但不失望,反而劝他弟弟在元朝为官。”
“啊。”杨正没想到文天祥竟会劝自己弟弟投降,他印象中的文天祥应该是举家殉国的那种英雄,“那为什么他自己不投降呢?”
杨平安静了下来,街上的行人少了,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天更暗了,但比之前稍微凉快了一些,公园里的音乐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遥远的天边传来的隐隐的闷雷声。
“文天祥自幼读的圣贤书,学的是忠君报国,他又怎会投降,他要是投降了,他这一生的意义就没了,所以就算是死,他也不会投降。”杨平的脸在黑暗的光线下,显得若即若离,声音也让杨正难以捉摸。
“那文壁不也是和他一样读圣贤书长大的吗,怎么他就让弟弟投降了呢?”杨正不解道。
杨平转头看着杨正,说:“我要是文天祥,我也会让弟弟投降的,活着不好吗。”
杨正对于英雄烈士是怀着无比崇敬的,但若是自己与之对换,他也觉得有时候大势已去,为什么要白白牺牲呢,活着多好。
这么一想,杨正忽然明白,杨平说文天祥和他弟弟的事情,似乎不是随口说说,而是在暗喻他们兄弟两人。
要是生在那个年代,自己可能会成为文壁吧,而哥哥,定是文天祥这样的人了。
“要是我是文壁,我一定劝哥哥投降。”杨正说。
“文壁当然劝过,文天祥回他,自古忠孝难两全,我为国尽忠,你为家尽孝。”杨平伸手搭在杨正肩膀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文天祥要是投降了,成了行尸走肉,成了奴隶,活得不如意,倒不如一死以全美名。”
“我为国尽忠,你为家尽孝。”杨正默念了一遍,被这话深深打动了。
不知道为什么,杨正有点想流泪。
“还好我们没生在那个年代。”杨正感慨道,连忙让自己不再想下去。
“是啊,那种短兵相接血流成河的战争现在是不会再出现了,现在的战场,人们看都看不到。”杨平若有所思地说。
杨正一愣,对杨平说的这话感到害怕,看不见的战场比看得见的战场更让人觉得恐怖和不安。
见杨正有些恐惧,杨平轻轻用手摇了摇他,问:“这个故事还好听吗?”
杨正笑道:“还是小时候你说的好听些,这个故事太沉重了。”
“是啊,长大了,故事都沉重了,小时候那些故事,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故事都说不出来了。”杨平收回手臂,摘下眼镜,有些自责地说。
“这种故事更真实啊。”杨正说。
杨平靠在椅子上,看着街边远处一对情侣牵手过马路的样子,他摘下了眼睛,看的时候,眼睛微微眯着,像是一位老者在回忆往事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