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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故事必然要发生, 他们一定会经历这一段,感情既然到了那想躲也躲不开。
其实从那之后秦放就变成了他们感情的引导者, 每往前走一步都是秦放主导的, 刑炎已经完全把控制权交他手上了。
包括最后他们在一起, 也是因为秦放在雪地里主动亲了刑炎的嘴。
这些过程聊起来太开心了,恋爱最初都是快乐的。如果都聊这些那就太愉快了,但故事不会停在那里,他们聊天也不会就聊到那里。接着往下聊就不那么愉快了,该说到的问题秦放也还是要问。
但前面毕竟有那么多开心的事儿垫着了,秦放问出口的时候还是轻松的。
“所以你要出国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想知道你怎么想的。”
刑炎沉默着还没说话,秦放继续说:“你是没想以后还和我在一起吗?实话实说就可以。或者我先猜?”
刑炎点头说:“你猜吧。”
其实他俩之间这点事秦放已经想了这么多天了, 也想得差不多了。人真动心了动感情了眼睛里都藏不住,刑炎对他不可能是假的, 怎么可能。
“我猜你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 谈段恋爱,给我个梦,然后你走你的。那时候感情不深,你觉得走的时候也能抽身,还给我张卡, 等你要走的时候让我来决定以后咱俩的路。”
秦放屈起一条腿, 胳膊搭着膝盖, 继续低声道:“后来感情太深了,不舍得松手了,但是你也不敢说了, 毕竟前面已经垫了你不坦诚的基础,你到后来再说出来,我一生气咱俩就得散,你失去时机了。”
刑炎一直听着他说,没出声,秦放笑了下,问他:“我猜得对吗?”
刑炎想了想,说:“对一半吧。”
秦放挑眉,刑炎说:“或者说反了。”
这个答案是秦放这么多天想出来的唯一的解释,现在刑炎说只对一半。秦放看着他,等着他说。
刑炎低着头,说:“刚开始都没觉得这是什么事,没多想过它。出国就出国,走就走,你反正能跟着我,或者你不出去,你就留在这,异地也不是谈不了恋爱。你可以去找我,我也可以回来找你。那时候我甚至都没觉得到这时候了你还能跟我在一起,说不定你新鲜感过了就跟我分开了。”
秦放张了口,最后还是没打断他。刑炎继续说:“后来确实感情太深了,得到了就会怕失去,怕从有到无。你跟我在一起了之后我没法再松手,但我也不敢抓住。你就是颗星星,又亮又美。我要出国你肯定立刻跟着我去,这话你自己也说过。”
他的确说过,秦放点头:“出去上个学而已,一年两年?三年?我就没觉得这算个什么。”
刑炎却摇了摇头,很浅地笑了下,清了清嗓子,低声说:“我就……没打算回来。”
秦放眨了眨眼,动作有点僵,沉默地看着刑炎。
刑炎跟他对视,盯着他眼睛说:“我跟你说过的,我一直在努力离开。现在我跟你说我走了就没打算再回来,我给自己的规划就是这样的,可我不想跟你分开,我舍不得你。如果在之前我这么跟你讲,你会怎么说?”
秦放皱着眉,说:“你觉得我不能跟着你?这样就继续不下去了?”
刑炎说:“所以你的答案?”
秦放看着他说:“无所谓啊,你走你的。到时候你真不回来了我可以去,我反正牵挂很少。”
他这句话说完刑炎很久没再说话,秦放也没再说。他俩都沉默了,如果不是还有风,好像连空气都静止了。
他们还是有默契的,话说到这往下就不用刑炎再说什么了,秦放已经明白了。
“我不敢改了你这一生,我凭什么。”刑炎搓了搓手里的口琴,低低地说,“你越好我越不敢,我就是个烂人。热恋期都还没过,你脑子一热跟我走了,你弟呢?你爸呢?你那些朋友?后面万一你不喜欢了,你觉得这种生活很累,然后呢?你就没退路了。”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秦放说不出话,刑炎吹了段口琴。他吹完之后秦放眼睛是红的,问他:“所以你已经替我给这段感情判了死刑,是吧。你觉得担不起我的一生,所以替我做了个放弃的决定,是吗炎哥。”
刑炎在他的眼里轻轻摇了头,但也没有否认,他只是说:“我甚至想过要不我就别走了,就当没有这回事,但这样的结果你是肯定不会接受,让你知道了我们除了分开不会有别的路。”
就像刑炎担不了秦放的一生,更没道理让秦放担着他的人生。
秦放说:“幸好你没有。”
刑炎笑了笑:“看雨的那个晚上你还记得吗?第二天早上我把机票都退了。我实在是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怎么走都是错的。”
刑炎确实很挣扎,他想得太多了。如果他一直像最开始那样反倒轻松很多,走一步看一步,就让秦放跟着他走,让秦放变成一个他的追随者,那这一切都容易得多。
秦放潜意识里也是这么给自己定位的,刑炎去哪儿他就可以落在哪儿,刑炎出国他也可以出去,刑炎回来他就回来。这听起来挺好的,在最初刑炎也会觉得这样挺好,但在一起久了反而没法再接受。秦放给自己的定位是错的,也不平等。没有人应该是另外一个人的追随者,刑炎也不舍得。
但什么才是他们之间平等的方式刑炎想不出来。
秦放后来向后躺了下去,平躺着看天。头顶那块云更厚了,遮住太阳之后,光就没再透过来。刑炎也躺了下去,躺在他旁边。
“星星。”刑炎叫了他一声。
秦放应道:“嗯?”
刑炎轻声说:“这道题我做错了,我也不会答,你答吧。”
秦放眨了眨眼,还是那样平躺着问他:“你知道你错哪儿了吗?”
刑炎想了想说:“我不知道,这题在我这怎么答都错。”
秦放从兜里掏出了个小东西,举起来冲着天,用另外一只手轻轻弹了弹。他说:“这是道双人题,你非自己做,自己答自己那份,你偏要替我。你是学霸但不是你做什么都对,你自己写错答案了,现在又让我自己答,你怎么就不明白,这题你一面我一面,一个人答不了。”
他手里那张薄薄的小卡片还是很新,第一次拿出来用。他还是那样举着,在手指间来回转。
“小功说你不会谈恋爱,我还觉得他胡说。”秦放深深地吸了口气,吸进肺里有点凉,他说,“其实你不是不会谈恋爱,你是不会爱。”
刑炎看着他,秦放说:“谈恋爱你谈得比谁都会,谈得像个熟手。但你处理起感情真的太烂了,烂得我听完你说这些,甚至比之前还生气。你把这道题答得烂透了,烂得没救了。”
刑炎点了点头,说:“确实很烂。”
秦放说:“你今天要说你就是玩的,这段感情从最开始就是你设计好的,那我没话说,我也没气生。这是你的选择,我肯定尊重你,没谁能绑着别人一直在一起。但你要说你没玩,你认真的,可你把事做成今天这样,让咱俩变成今天,那你就错得没边了。”
“你说你尊重我了,尊重感情了,让我别伤心。”秦放两只手放下来,砸在地上轻轻的一声,他有些无力地说,“不是你用心了就是尊重,你要是真是个玩家我反倒不伤心了。最可怕就是现在,你没尊重我,也没尊重感情。不是我们没有未来,是你没给,在你心里压根儿没相信这段感情有未来。”
“你不想改我的路,想让我做我自己。你也不舍得失去,你绝望到连爱我都说出口了。你也没法改你的路,因为这是最愚蠢的答案,这么答必死。所以这是死局,是吧。”秦放说完就侧过头看他。
刑炎看着那片厚得发灰的云,答了声是。
秦放闭了闭眼,把手里那张卡拍进刑炎手里。刑炎下意识抓了一下,秦放的手在他掌心留了片刻,他们掌心之间隔着一张硬纸。
“答题卡我交了,既然你心里都预想好了结局,那咱们就写你给的结局。”秦放哑着嗓子说,“你有没有想过,你挣扎着把它看成死局的时候,就等于是把我扔了。”
刑炎的睫毛簌簌地抖,颤得有点慌。他漂亮的眼尾这会儿看起来有些红,也透着些他心里的慌乱。
“你去读完你的书,我也不跟着你,我按你想的,我走我的路,咱俩各走各的。”秦放抓着刑炎的手指,和他说,“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错了,你这个错我没法原谅,我今天本来也没打算原谅,但我现在比来之前更生气了。”
刑炎扣着他的手指,他们隔着那张卡片交叉着手指,两人指尖都冰凉,都抖。
秦放说:“你是真的不会爱,你要是学不会那以后你还会给咱俩判出无数个死局。我不能就一直等着你给我判死。”
刑炎说:“我现在说话是不是没有用。”
“对,没有用。这张卡干什么用的你比我明白,这是你给我的。”秦放坐了起来,回头看着刑炎说:“至于咱俩……”
刑炎死死扣着他的手没松开,指间泛白,秦放抬起另一只手,屈起指节刮了下眼睛,说:“咱俩就交给缘分吧。你要是学会了,知道怎么才是爱怎么才是尊重,那你就说一声。中间你喜欢别人了跟别人好了,都是你自由——我也是。现在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牵绊,死局是你给的,你试试靠你自己能不能再走出路来,你就看看你自己能不能答出来双人题,也看看缘分还给不给我们机会。”
秦放从刑炎的手里抽出手,深深地看了眼刑炎的眼睛,吸了下鼻子说:“一路顺风。”
刑炎躺在原地没动。
秦放最后看了他一眼。
之后秦放纵身跳下去到门上的雨台,之后手拄着直接跳落了地。他小时候经常这样跳,很流畅的两个动作。刚才躺在楼顶身上沾的都是灰,秦放抬头去看,看不到刑炎。
他没在原地再停留,开着车走了。
身后的一切都越来越远。秦放突然想起第一次带刑炎来这的那回。那天是刑炎生日,秦放喝多了,迷迷蒙蒙地趴在椅子上,跟刑炎说——我想给你很多东西,想给你快乐,想让你高兴,想把好东西都给你。
他想给的太多了,刑炎接不住,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这些。他成长起来太孤单了,他没被爱过,也不会爱。
秦放从倒车镜里看了一眼。
院门敞着,那个院子里一切都很旧,但旧物里也添了新,那里装了他一场年少时半新不旧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