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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赖方还未出来,阿生和阿袖还有他的两个妹妹却探头出来了。阿圆暗恨自己嘴快,但为时已晚。阿生大喇喇的打量着於须磨,最后心里哼了一声,年纪真大啊。这其实已经是他能找出来的,唯一於须磨不如他的地方了。阿袖要克制的多,还隐约带着点儿窥视别人的不适。但是他对於须磨确实好奇,看着於须磨状态糟糕至此还维持着仪表,心里深深佩服着,这位侧室大人,怎么也得是“武家供奉”吧?他能想到的,男孩子最好的出嫁途径,也就是武家供奉了。
赖方趿拉着木屐就出来了,因为走得急,出门还在门框子上拌了一脚。她看着於须磨的样子还有有马的为难劲儿,手下意识的摸上了腰间的匕首。“这是怎么啦?!”
她是看着有马问的,后者为难的挠挠头,不知道从何说起,要论起来,确实有她失职的地方。
“说话,都哑巴啦?”赖方跨前一步,站在了於须磨和有马正当前。她向来是个不惹事但也不怕事的,敢欺负她的人,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她上前打量着於须磨,眼睛红肿了些,还有些啜泣,因为穿的单薄,身子有些瑟瑟发抖。赖方上前握住他颤抖的手,冰凉冰凉的,嗡的一下,血就涌上了头。
“阿圆,你陪梅进屋呆着,傍晚我若还不回,就带着梅去纪伊殿!”赖方紧了紧束腰,就要出门“有马,跟我来!”
还没等她跨出门去,手臂就被人扯住了“别去。”於须磨扯住她,抖着声说。
“那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回了趟家而已,怎么搞成这样了?”
於须磨看看院子里攒动的人头,有些欲言又止,赖方见他如此,再看看有马的神态只是有些尴尬而没有着急或者气愤羞愧,心里猜测,难道自己想多了,於须磨是在家人那儿受气了?见状,她也不往外走了,拉着於须磨的手,往屋里走。“都跟我进来!”
有马和阿圆赶紧跟上,赖方进了屋,一转头,正撞见对面两扇门里,充满好奇的几双眼睛。心里无来由的一阵烦闷,这还有没有一点儿隐私了“最后进来的把门关上!”她大声交代着,其实是说给窥视的人听的。阿袖脸上一红,摁住两个妹妹的脑袋,拉上了房门,阿生哼了一声,扭身进了屋。是他们自己在院子里吆喝那么大声的好嘛,这不是明着邀请他们看戏么?临了,还不让人听下文了,太没公共道德了。
一进屋,於须磨就被热气蒸得一晕。赖方从墙角拖了件最厚的夜着将他裹住,看他抖得厉害,就隔着夜着拥着他,轻轻抚着他的背,示意他放松。有马跪在榻榻米上,阿圆用茶壶装了壶热水,递给小姐让她给梅少爷,喝口热水暖暖胃,也顺便捂捂手。赖方拥着於须磨坐下,问“有马,到底怎么回事。”这会儿,她声音低沉多了,也稳了些。刚刚也是急昏头了,往返这点儿时间,还有有马护着,有马毫发未伤的,怎么可能出什么大事儿。她纯属让这个时代男人少搞得精神太紧张了,一出事就往那方面想。
“回禀主子”有马斟酌了一番该怎么说。
“不关有马的事儿,是我自作主张,非要把身上的衣服典了的,有马拦我没拦住。”於须磨缓过气来,替有马说道。他这是才发现赖方是拥着他的,不知道是热气熏得还是怎么的,脸微微有些红。看赖方不信的看着他,才想起来自己的状态,忙解释道“瞧我,没出息的,见了母亲和妹妹,净激动了。”
他这么说,赖方也就没问他和家人都聊了什么,是否愉快。转向有马问“即使典当了衣服,赶车回来何至于此?”於须磨为什么典当衣服,赖方此时倒也想明白了,不惹眼嘛,而且也没什么机会穿,虽然夸张了点儿,但於须磨这么做她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可是这么瑟瑟发抖的回来,她就有些不能理解了。要不是於须磨普一进门的样子这么惨,阿圆也不会惊讶,她也不会沉不住气。
有马道“梅少爷让我把他送到家就去退了牛车,我见路程也不远,就……”
“你别怪她,是我”於须磨见自己的决定让有马为难了,赶紧劝道。
赖方抬手,制止了於须磨的话,只是对着有马问“有马,我当初交代你安全把梅少爷接送回来,你可听到?”
“是!”有马见赖方严肃的盯着她,赶紧跪地俯首道。
“你如何安排我不在乎,但重要的是你要记住我交代的前提,你觉得你可有做到?”赖方眯着眼看着有马,有马的年龄比她和阿圆都大,不用问她前面做了什么,反正肯定不是她们闭门过日子能想到的经历。有马轻易的听从了於须磨的话,这里面有没有对她的轻慢和敷衍呢,但是,有马是怎么想的,她并不关心,她只要结果“这是我交给你的第一件差事,你觉得自己办的可好?”
阿圆一愣,随即挺直了腰杆,深深的望向小姐。於须磨闻言,刚刚恢复红润的脸色又刷的一下白了。有马跪在地上,听着主子清淡的问话,后脖颈都凉了,她噗通一声重重磕了个头,两手撑地“请小姐责罚!”
赖方没有接着说话,房间短时间陷入了一片寂静中,有马觉得都能听到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对于主子,她还是有些轻慢了,因为她的年纪小,因为她的和颜悦色,现在想想,悔之莫及。赖方看看有马贴在地上的身影,估量了下火候,不紧不慢道“那就罚你把两个屋子的水桶装满水吧。”有马初闻,只觉得主子的声音犹如天籁,为主子的宽容,她深深的折服了。
“还愣着干嘛?快去。”阿圆趁机踩了一脚,借势这种事儿,她从来不手软。有马现在倒是感激阿圆出声,赶紧跪着退出了屋子。“小姐,我也回屋收拾去啦,有事儿,您吩咐啊。”阿圆看了看梅少爷苍白的脸,识趣的闪人。赖方看看阿圆迅速消失的身影,无奈的摇摇头,借势不手软,闪人也快得很。人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你奖赏她,她觉得那是她应得的,并不一定念你的好。但若是犯了错,却一定要惩罚,一是告诫她自己知道她出了错并非好糊弄的,再就是有赏有罚,才能立下规矩。相处的模式,还是早些稳定下来的好。
“还望小姐赎罪。”於须磨放下手里的水壶,也跪伏在地上,向赖方行了个大礼。赖方这时才发现他的脸色很苍白,想了想,没有阻止他行礼也没有扶起他来,只是低声问道“你可是觉得我小题大做?”
“小姐言重了,我不敢这么想。”於须磨觉得屋子里从刚刚,又恢复了一片冰凉。
“不敢,那就是心里还是不服喽?”
“我没这个意思?你何必总是曲解我?”於须磨的委屈怨愤都积攒到了份儿上,带着他回家和母亲妹妹聊天残余的伤感,急需一个宣泄口宣泄,抬起头,有些愤怒的看向一味刁难他的赖方。
赖方看着他的眼睛,因为愤怒而明亮了几分,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於须磨被她笑懵了。后者软下身子,偏下头,眼含逗弄的看着於须磨“这不是也挺有脾气的,也能大声说话嘛,干嘛成天和个小媳妇似的,委委屈屈的,哪个给你气受啦?”於须磨消化了半天,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怎么觉得她好像在和自己调情呢,一定是自己想歪了,他刚要收拾心思。
赖方的右手,却直直放在了他的左胸房上,隔着薄薄的里衣把她手掌的热度直接传到了自己身体上,烫着了似的。他的心急速跳动起来。
“我总是曲解你么?我替你问问它,它是不是也总在曲解我?”赖方看着他的眼睛,收了顽虐,一本正经的问。
嘭咚一声,於须磨觉得胸口被大石撞击了一下,闷疼闷疼的,震得他头晕眼花。眼泪,忽然就流水似的涌了出来,有不甘,有心疼,有懊悔,情绪来的又急又猛烈掺杂在一起,他也分辨不清楚,只觉得有只手在揉搓他的心,喘息都疼。他无意识的抓着赖方放在他胸口的手,不知道要推开还是压紧,最后就只是紧紧的抓着,好像救命的稻草。他另一只手,掩住嘴,先是低声啜泣无声的哭。后来,越哭越大声,捂着嘴嚎啕大哭了起来。
赖方被他抓着,不知道是不是肢体接触的缘故,於须磨的悲伤和宣泄直接的传递给了她。她也觉得自己的眼睛酸酸的,想哭却哭不出来。她凑得近了些,面对面轻轻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低声的说“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当於须磨终于停止了抽泣,停下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於须磨哭得都有些虚脱了,半挂在赖方身上,鼻涕眼泪的蹭了对方一肩膀,理智忽然全体回位。他猛然坐直身子,就要推开赖方。赖方叹了口气,就着被他攥疼的手一使劲,把他拉近自己,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於须磨的唇薄薄的很冰凉,沾着泪水的咸涩,看着对方圆睁的双眼,赖方好气又好笑的一边一下,轻轻吻了他红肿的双眼。於须磨紧闭着双眼,有些颤抖的,感觉到赖方温热的唇又回到了他的唇上,温柔而坚定的吻着。於须磨觉得此刻一切都停止了,他能想到的,只是顺应本心的去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