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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天光还没完全亮出来,压抑整晚的雨云翻滚游移,细雨倾泻而下。
沈香引坐上鹤冲天的车,淅淅沥沥的雨点砸在车窗上,窗外景色变得潮湿模糊。
后座车门开了,雨声吵人,鹤冲天挟着冷冷潮湿坐进来,没有离得沈香引很近。
他的肩头被雨打湿,上车后脱下外套,放在副驾驶。
车子行驶在颠簸的乡间小路,因为下雨,一路上碾过各种积水泥坑,后座溅起的水幕时不时冲到窗外。
车外潦草寒冷,车内安静温暖。
鹤冲天靠向椅背,身体松弛但仍旧挺拔,转脸过来,对上沈香引思索探究的眸光,“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
沈香引把林俏珠养狐仙,浴场幻境,业火的事全盘托出,自然没有提林俏珠是琼芳转世的事。
鹤冲天眸光越发的沉,听到最后再次变得无光,沈香引那天,差点死了,胸口被什么压着,一种强烈的陌生感觉让他不安,不安得蹊跷。
这陌生的感觉是后怕。
“林俏珠,我处理。”鹤冲天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寒意深不可测。
“不用,这是我的乐趣。”沈香引眼底的狂热一闪,又说:“我推测,业火跟你们青龙集团关系很大,高天师法力大增,很可疑。不过,你我没有义务拯救世界,注意自保。”
接着她又说了自己的推断,业火会和厄水一样,有一个载体,可能还是信仰的形式。
交换完信息,沈香引又问:“你和林俏珠到底什么渊源?关系多深?”
她问这句话没有八卦的意思,一是想更加了解她,二是想知道鹤冲天能配合自己做到什么地步。
渊源,关系,鹤冲天想说没渊源,没关系,但并非如此。
“齐宴,你见过的。”鹤冲天声音放的很低。
沈香引当然记得,传闻鹤冲天撬了好兄弟齐宴的女朋友林俏珠,才造成现在的局面。
“你们三角恋?”沈香引没看鹤冲天,瞥到后座置物架里,冒出一个包装袋的角,褐色的和奶白色相间。
“不是。”鹤冲天顺着她的视线看置物架,长手一伸,捏出置物架里的东西递到沈香引跟前。
一条巧克力。
“上次的没吃完。”
沈香引接过,撕开,她从昨天下午吃了糖炒栗子后就没吃过东西,胃里饿得发紧。
周正从后视镜看过来,沈香引不知道,但他知道,鹤冲天的车两天一洗,每次洗完放一条巧克力在车里的是他周正,鹤冲天叮嘱的,说是他有时候顾不上吃饭会吃,但周正没见他吃过。
破案了。
鹤冲天不知道巧克力有什么好吃的,但是沈香引每次吃巧克力的时候表情都很妙,她是真享受。
冷天的巧克力冻得硬,嘎嘣一口咬下,含着,用嘴里的温度慢慢融化,微苦丝甜漾开,扩散着满足味蕾,暖意和愉悦先达大脑。
沈香引察觉鹤冲天靠近了些,他长得高,站着只到他肩膀,坐着也有压迫感,她不矮,很少有人在她面前存在感这么强,强到侵略。
沈香引下意识要躲,耳边是鹤冲天压得极低的声音:“为什么问我和林俏珠?”
这句话问的不暧昧,他确实好奇。
沈香引看了眼周正,周正各种服从,鹤冲天各种瞒,车里说悄悄话都不想让他听到……
她也压低声音:“如果知道她会死很惨,你还帮不帮我?”
一抹失神在鹤冲天的眸底掠过,沈香引不是在意他和别的女人有没有关系。
“帮。”
鹤冲天回得很快很脆,沈香引不知道他是骗自己还是真不在意:“你俩到底什么关系?”
身边的男人沉吟了一声,脑袋后仰靠在她旁边的座椅靠背,朝她这边倾斜着转脸过来,离得很近,余光都能看到他的修长筋骨分明的脖颈,突出的喉结随着言语滚动,耳语又低又沉。
“五年前,齐宴是我的搭档,一起在执堂做门徒,我和他,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过命交情,他想做第一打手,我从下山第一天就知道自己的目标,所以我们两个的差距越来越大。”
“林俏珠那年上大四,跟了他三年,毕业了家里催结婚。”
说到这,鹤冲天察觉到沈香引吃巧克力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微微抬起脑袋侧头看她表情:“笑什么?”
沈香引噎了一下:“没有没有,你们这种人,刚入社会就想结婚挺可笑的…你说,我在听。”她的嘴角勾着,说出的话带笑意。
耳边猛地袭来短促湿热的气流,是鹤冲天恶作剧似的呼吹了一下,“那是他的想法,不是我,还有什么叫我们这种人?”
沈香引食指和拇指搓搓自己耳朵,语气警告,“安分些。”
鹤冲天挑挑眉,他是想好好说的,毕竟这是他不愿意触碰,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秘密,像一根卡在喉咙很多年的鱼刺。
但一靠近沈香引,她身上的冷香,笑起来的肆意,举手投足的韵味…甚至颤动的头发丝,都很容易让人走神,偏离到放松的状态。
“齐宴腰上的枪眼,差点瘫了,替我挡的。他的右臂断过,没恢复好又伤了,到现在都弯不回去,也是替我挡的。他那个时候和林俏珠关系好,当时我们两个每个月工资到手七八千,应酬后不剩什么,他拿不出钱,林俏珠的父母逼她相亲。”
回忆起来,昔日的窘迫疏远到好像不曾发生过,陌生的字眼和概念早就离现在的自己远到不沾边。
“那年过年,我和齐宴陪上一任执堂堂主去拉斯维加斯赌博,齐宴偷偷带了林俏珠一起,因为林俏珠没有出过国,我他妈甚至……在前堂主面前帮他们说话。”
鹤冲天的声线又低沉了几分,沈香引咬下巧克力的动作也放慢了,车里的气氛骤冷了几度。
“拉斯维加斯场子里顶灯长亮,没有窗户,分不清白天黑夜,纸醉金迷,每一刻都有人暴富有人破产,钱好像不再是钱,林俏珠用三千块赢了三万,齐宴想用这三万把结婚钱赢到手。”
鹤冲天一闭上眼睛,就看到意气风发的齐宴,怀里搂着爱人,好像那晚桌牌上所有的筹码都是他爱情的见证。
一秒天堂,一秒地狱,鹤冲天第一个用心对待的兄弟,就是那天没的。
沈香引感觉到身边的男人好像扯了扯她的衣角,回头看到他微敛的深眸,“怎么了?”
“说渴了。”
哪里是渴,分明是不想说了,沈香引掏出一支香烟,扭过半个身子,塞进他嘴里,“抽完接着说。”
薄唇微微抿了下烟嘴,懒懒道:“好。”
现在车里的氛围很舒服,即便是讲述讨厌的过往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突然,车子停了下来。
周正欲言又止:“那个……沈记裁衣到了……”说完还指了指表盘,“下雨,路上开三十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