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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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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啡发女孩咬着吸管看了旁边的人一眼,难得从眉目之中透出了一点不耐烦,却很微妙地按捺在任何人都不会过份在意的范围之内。

    昨晚凌晨左右,她收到了来自村木的邮件,说是上周五班主任发下来的参考书单太长,要是有人还没买的话可以跟他一起去,因为村木认识一间专卖参考店的老板,应该能够一下子就买齐全部。岩月朔奈本来还想下意识婉拒,但在五分钟之后,她收到了另一封邮件。

    然后她便答应了少年的邀约。

    村木此刻似乎正和班长开玩笑,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眼镜娘都被他逗到唇角微勾,或许她也应该凑过去听听的,说不定能够让她把不好的情绪抛开;走在中间的是另外三个班上的男生,无一例外全部都和村木走得很近,她没有记错的话有两个都是洛山的榄球校队成员,其中一个和她说过几次话,是个有点害羞的人;红发的少年安静地走在她身旁,感应到了她的注视之后也侧眸看来,与发同色的双眸之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岩月朔奈却很清楚他想要说什么──又或者是正打算说什么。

    赤司在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她也不知道原因或者契机是什么,但赤司似乎拥有看穿她的能力,不但看懂了她无声的“别管我你们慢慢聊我心情正不好”的示态,还连她正在按捺自己的不悦也能一览无遗地得悉。

    岩月朔奈偏了偏首,躲开了他平静得像是能抚慰别人情绪的目光。

    今天她的心情的确是不好,而她不觉得赤司应该要平白看她的脸色。

    说到底,赤司和她现在的关系也不过是同学罢了,并没有要安慰她甚至安抚她的义务,真正让她心情不好的人也不是赤司征十郎。

    ──应该这样说:惹到她的人根本并不在场。

    仔细想想的话,不觉得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吗?自己所作所为和那个人当下的情绪并没有一点因果关系,但因为真正碰到了对方逆鳞的人不在这里,承受对方情绪的人便成了你──而你完全是无辜的。

    现在那个无辜地受罚的人,就是红发少年。思及此岩月朔奈放开了嘴里的吸管,深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老实说我想不到赤司君会来呢,毕竟是那么忙的人。”

    “还好,没到连这点时间都挤不出来的程度。”赤司征十郎这样回答,然后不动声色地抛下了一个大炸弹,“我也没想到会来。”

    “嗯?”

    “那天的庆生会,在的房间里看见了。角落里有风间给的纸箱,里面装的大概都是高二高三的参考书吧?”箱子上面还被人写上了“参考书”的识认,字迹确实是风间的没错,作为会长赤司也和风间在文书上有过几次来往,不至于这都认不出来。

    换句话说,两个人都根本没有来的必要,但他们都还是来了。

    被赤司点到即止地拆穿了谎言,岩月朔奈看起来反而比方才要高兴了一点,大概是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如果说人分成两种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她就是“能被人哄得破涕为笑”的那种。“啊,确实是这样没错。风间前辈反正也考上大学了,便把全部的参考书都给我了,反正我们念的科目都差不多,应该能直接用才对。”

    几个人拐过街角,书店已近在眼前,起码路口的招牌是这样说的。啡发的女孩看了看周围,趁还没进去之前迅速喝完最后一口奶茶,“我先去把杯子扔掉,请你们先走一步吧。”

    “啊,快点过来。”红发的少年看了她一眼,便旋踵跟着众人走进街角处。岩月朔奈先去扔了塑料杯子,转身一看,村木等人都已经走进书店里面,唯有赤司征十郎停在门口里等候。

    ……虽然已经说过无数遍了,这家伙真的好狡猾。

    明知道这样做的话她心情就会好起来了,于是在众多方法之中找到了最省事最直接的一种,连一个字都不用说就已经解决难题。不得不说,这是聪明得让人说不出话、又轻巧得好像不费一点力气的做法,她纵使不甘也无法反抗半分。

    就像是实力差距太大的一场战斗,她连反击都无法发起,就被他死死按着,逃离的希望也渺茫至极。

    岩月朔奈用尽全力才把自己嘴角的弧度压下去,迎着阳光一步一步向着他的方向走去,光线照到她黑色缀白色花卉纹的裙子上面,长及大腿半段的连衣裙下摆拂过她的指尖,披散到肩头的头发扫到胸前,搔得她发痒,却难以让她的专注力分散一星半点。

    不,不仅如此──眼里似乎只能装得下一个人了。

    红发的少年离她不过数米之遥,站在书店前面似乎无所事事地等着她,但那与其说是无聊,不如说是狮子躲在树影下面甩着尾巴赶蚊子一般的慵懒。

    直到到达她说话他就能听到的距离,有风吹起了她颊边的浏海,岩月朔奈下意识眯起了碧色的眼眸,事情的突变就在这一瞬间发生,让两个人都措手不及,反应不过来。首先是双颊上面传来了人的体温,来者捏了一捏之后便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之中。

    “朔奈──!”

    那人像是要把她压到窒息一样,一手环在颈后一手搭在腰上,紧紧拥抱着岩月朔奈。来者声调之中犹带几分熟悉的轻快,“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啊!”

    相比起视觉,女孩用听觉反而能更快速地辨认出来者的身份,不过这也是因为对方的语调实在太好认了一点的缘故。岩月朔奈稍稍用力推开了对方,但在力气不及对方大的情况之下竟然被对方施力抱起脚不沾地,“喂喂喂!停手!”

    裙子后腰处左右两侧都有呈三角形的镂空,平常的岩月朔奈根本就不会怕痒,但如果先是被人吓了一大跳,反应自然会有所不同。挣扎之中对方的指甲轻轻挠过了镂空处,岩月期奈仿佛被看不见的毒蛇咬了一口,腰身一软倒在对方怀里。那人戳了戳她的脸颊,开口调笑,“我记得原来是不怕挠痒痒的来着?”

    “本来的确是不怕……话f怎么会在这里?一个人吗?”

    岩月朔奈深呼吸几口气之后终于能够冷静下来,把双肘搁在对方的肩头上面,拉开了一臂距离。来人有一头金色的中长发,五官深邃得像是雕像一般,正是在ih田径赛上和岩月朔奈拍过合照的女孩。 “嗯,社团练习完了正要回家。呢?”

    “我和朋友过来买参考书。”话说到这里岩月朔奈才想得起赤司还在等她,脚步一退正想回头看看,有双手却先她一步搭上了女孩的双肩。

    赤司征十郎站在岩月朔奈身后,表情说不出是喜是怒,先是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再移眸看向了金发的女孩,开腔时话却是对着岩月说的,“村木他们在催。”

    那时候岩月朔奈的表情,只有面对着她的红发少年能看得清楚。

    在距离如此之近的情况之下,他不可能错认──那确实是慌张无疑。

    那并不是“啊有人悄悄站在我身后了好恐怖”的那种慌张,而是基于别的原因而生,要说为什么能够看到彼此之间的差别,恐怕赤司也举不出任何证据,这仅仅是他的揣测而已。

    无论他的想法是对是错,不可否认的是女孩的眉梢眼角里的确可见极轻极浅的失措,不熟悉她的人大概是看不出来的,但很不幸地在场两个都不属此类。 “我马上就到。那么isa,迟点再联络吧现在就先失──”

    “等等等等!”对方眼明手快地拉着她的肩头不让岩月朔奈走,“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就放走!我们之前举办的聚会可是一次都没有来过,邮件给谈几句要么转移话题要么说自己有事做先不聊,之前在ih也是这样子,我怎么不知道洛山这么忙,忙到连一点点时间都挤不出来了?就算真的有人得罪了不想过来,总得要给个不那么敷衍的原因吧?大家都说毕业之后就完全忘了我们。”

    “没有这种事。我现在有点赶时间──”

    “先把话说清楚!我们有问过副校长为什么不选择直升高中,可是她也没有正面回答过,我们还以为是生了什么大病──”

    完了。

    纵使面前的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他们手里确实都掌握着别人不知道的、属于岩月朔奈的一部份秘密。当初觉得两个人大概不会碰得上面,就算碰上面了也不会把话说开到这个地步,可是现在看来,她显然错得太离谱。

    就像是为了永生而把自己的灵魂撕裂、贮存到不同容器之中的魔王,岩月朔奈也把自己最大的秘密摔成碎片,每个人手中都掌握着一部份的线索,只要连得起来的话,就能解读这个亟欲隐藏的谎言。

    赤司手里有的是她的现在,金发的女孩手里拿捏着她的过去。

    姑且不论后者,是赤司征十郎的话,绝对能够从字里行间之中拼凑出事情的大概来……就像是拼图一样,就算失去了边边角角,单凭中间的主体部份也足以清晰地把画面上的山水景色呈现于人眼前。

    还有什么可以更差呢?她已惹上了一个太了解自己、和一个太聪明的人。

    如果岩月朔奈不是那么急切地表达出自己想走的意愿,或许金发的女孩还不会推得那么狠,但既然事情发生了,就如覆水一般不可收回。

    岩月朔奈偷偷瞄了赤司一眼。这和她想像之中的契机完全不一样,也未必是最适当的时候,但总要有个人先踏出一步来打破不为人知的秘密。

    再度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岩月朔奈抿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之前的确是太忙了一点,下次我会尽量抽空去的。”

    不待对方回应,她便反手拉着了赤司的上臂,像是需要他引路一般以指尖的轻颤去暗示少年尽快带自己逃出去,“那么就迟点再联络吧,我们先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