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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台上数学老师的解说兀自继续,啡发的女孩扶着额角闭上眼睛。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句话在赤司征十郎身上完全不成立。
该说“果然是公认的怪物”吗?红发的少年不过翘了一节课后训练,回家休息一晚上之后,竟然也好得差不多了。今天早上还出席了篮球部的晨练,据说在小组赛里还比前几天的表现要更好些……
这种精力,不是怪物还能是什么呢。
思及此,无辜躺枪者.受传染病患.岩月朔奈回头慵懒看了对方一眼,碧眸的女孩颇是花了些气力才能聚焦起来,看起来带着点稚童般的娇憨。她也不知道自己早上是以怎么样的毅力走出睦寮的。要不是今天又有小组汇报要做、放学之后也有学生会的会议要去的话,女孩是会选择待在宿舍里面养病的。不过既然有安排的话,就算是滚也要滚回来洛山。
赤司征十郎淡淡对视,女孩戴着了口罩,他并不能很好地分辨出她的情绪来,于是更需要格外认真去观察。老师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声“岩月”,女孩迅速回头去看黑板,却也还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红发的少年转了转手上的原珠笔。
说来可能有些夸张,但放学铃响起的时候,岩月朔奈是切切实实地松了一口气。因为怕自己一睡下就会错过了时间,即使是在做完了汇报之后,女孩也不敢溜到睦寮里去睡,只能偷偷溜到保健室那边借床稍稍眯一会儿──到那里去的话也会留下了纪录,所以她不过待了两节课的辰光,便自觉地回到课室继续上课。
校医倒是给了她几片感冒药,在反覆确定过是无睡意的之后岩月朔奈空口吞了两颗,大约是整天粒米未进的关系,药片起效得很快,比起今天早上神智都有点不清的情况,算是改善了不少。
难以想像赤司前几天就是以这样的状态拼了一整天,女孩疲惫地眨了眨眼,嘴里自言自语地低声说了一句“怪物”。
不,不仅如此。赤司要忙的事情比她只多不少,再怎么说这也太非人了,不是自己也亲身经历了一遍的话,绝对不会感受到这种明明已经筋疲力尽,却还是完成了待办事项上所有选项后的虚脱感。
红发的少年拿起了自己的书包,然后走近了岩月朔奈。
“实在去不了的话,”女孩在他生病的时候曾对他以掌探温,但赤司并没有打算做出相同的举动。 “可以通知那边推迟会议。”
“不需要,”岩月朔奈摇头的时候倒是很坚决,如果不是隔着口罩声线微弱,是有几分斩钉截铁的气势在的,“没有这样的必要,我能撑得──嘶── ”
她说话的同时也想要站起身来,脚上的淤伤却隐隐作痛。因为伤在经常活动的位置,校医早就警告过她“这几天不要去田径部的训练”,不过现在都已经病成这个样子,就算她想去,也已经没有所需的精力了。
岩月朔奈翻开了自己的手机。明明她并没有张扬过,但田径部也好、乐团也好,大家竟然不约而同地叫她放一天假不要管事。她在上一个小息里用邮件问团长【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事情】,得到的回覆却是【病患就给我好好休息去】。
既然如此,她还有几分钟的余裕,于是女孩从书包里拿出了折梳和发绳,输人不输阵这点是她从风间那里学回来的。 “请稍等一下,我去洗个面。五分钟。”
赤司看了她一眼,然后将书包放下,“知道了。我在这里等。”
目送女孩走出课室,红发的少年转过身去,靠坐在她的桌子上面,双腿交叠,两手放在裤袋里面。少年专注地凝视身前属于自己的长长影子,不言不语,此刻连蝉鸣都变得低不可闻。
岩月朔奈会松口答允合部一事,绝对出乎赤司征十郎的意料之外。如果风间结衣还是部长的话,他能够理解这个决定──到了最后关头还是想不出对策的话,风间是有这样的气量合部为己方争取时间的。
但啡发的女孩并不是这样的人。风间说过,之所以会选她作为自己的接任者,是因为岩月朔奈有像是护犊母兽一样挡我者死的魄力,她也是个能够屡次创造奇迹的人,赤司也有想过她或许可以力挽狂澜,然而岩月朔奈却反其道而行。像是剑走偏锋的棋士突然起手稳妥,和惯常的作风不太一样了,反而令对手生疑。
女子田径部的内部情况赤司不及她清楚,但若果连她都没有找出办法来,可见她们到底被迫进了一个怎么样的死角,竟然连举手投降之外,便没别的可做了。
岩月朔奈走进课室的时候,脚步不自觉凝滞一瞬。
赤司征十郎垂首看着自己的脚尖,表情沉静,正想事情想得出了神。背着光的少年脸上蒙上一层浅浅的暗影,睫毛投下来的阴影便被衬成了深灰。
红发的少年并没有穿着西装外套,上身仅仅是铅色的衬衫,黑色领带打得整整齐齐地搭在正中,校服的颜色稍稍中和了一下他轮廓里的稚气。他把衣袖折到一半,手肘处微微弯曲,形成一个线条漂亮的角度;阳光倾泻在他身上,小臂后方镀上了一圈淡金,由手肘一直延伸到了腕骨;五指之中只有拇指露在外面,掌根到指尖的三截指节分明。
……一不注意,脚步便踏得重了点。
足音惊扰了正在静思的少年,赤司抬起眼来看她,猩红色的双眼之中情绪莫测,像是一潭湖水,底下分明暗涌奔流,表面却平静得了无波纹。
啡发的女孩迎着光线,站在课室门口抿唇而视,像是从来没有看清过十步之遥的少年。
所有与会者也心知肚明,女子田径部今天出席会议,其实和称臣没有分别──当然,真诚与否便是另一回事了,到底引狼入室和收归降兵只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孰是孰非不过取决于观点与角度。
──只要有这个能力吞下一整个部,自然可以弱肉强食,但万一咽不下去因而噎死,就只能怪自己当初贪心不足了吧。
岩月朔奈暗自定了定神,才敢回到座位上捞起书包,还不忘从里面摸出一包润喉糖,往上高高扔起再用口接住,轻松得让他以为她是去受降而不是投降。
“可以走了哦。”
“……好的。”红发的少年站起身来,跟在女孩身后走出班房,身前的影子覆盖了她整个人。大约是考虑到等下开会必须不停地说话,岩月朔奈摘下了口罩,闷了一整天之后双颊已被薰得微微发红,在发色的衬托之下对比尤其鲜明。
两个人虽然已经和好,但一时之间要恢复之前的氛围也是没可能的。赤司征十郎本来就不是个多话的人,又因她嗓子不适,便没有想过要带起什么话题。岩月朔奈不着痕迹地瞅了他一眼,用力揉揉自己的脸,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说起来,赤司君在体育祭还是参加班际篮球么?”
“是的。”他如此回答道,金色的眼眸灿若星辰。 “呢?”
“二百米和班际接力。”她想了想,还是预先答了对方的跟进问题。这种情形在每年体育祭里都会出现,她也当了运动会常客好多年了,对此类对话的套路颇有几分心得,“最后一棒。”
“伤不要紧?”
“应该那时候能好了。没好的话也不会碍着什么。”眼见就要走到学生会办公室,她略略加快了步伐拉开门扉,副会长和男子田径部的人也已经到了,听见了门口处的动静,俱是举目看来,目光里却意味不一。岩月朔奈像是看不见两人的注视似的走进去,连呼吸的节拍都不曾乱过一分,“人齐了吧?那么开始会议吧。”
同为部长的黑发少年看见了她,第一个反应竟是站起身来与她握手,表情热切得仿若毫无心计。和之前她观察的一样,是个就算心怀恶意,也能做到笑脸迎人、不失礼节的家伙。 “就是新任的女子田径部部长是吧?我是男子部的,二年级,名字是河合。河合敬太。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女孩闻言,多打量了一眼对方的五官。仔细看的话的确是和那个伪.痴汉有几分相像,难怪镇得住后者,也难怪后者敢屡屡挑衅。 “岩月朔奈,幸会。”
“如果不嫌弃的话,请直呼我的名字吧,反正以后也是同社团的人了,”河合看了一眼她垂在颊边的马尾辫,眸色倏然加深,“我可以叫朔奈吗?”
──不可以。
岩月朔奈眉心一跳,终究还是没有把拒绝的话脱嘴而出。对方刻意挑了有学生会成员在场的时候如此表现,用意昭然若揭。赤司征十郎原本还在抱着双臂听这边的对话,但这一刻突然站直身子,看着女孩想要知道她如何应对。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岩月朔奈第一个反应是与红发的少年对视。河合不动声色便将一切看进眼内,目标已经达到,他也不介意在人前展示一下风度。 “……啊啦,我忘了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做,那么现在先处理好相关文书吧。”
正如岩月朔奈摘下口罩也有“看我传染不死你啊看招”的想法在,河合刻意表现出热络的模样来,当然不是为了和岩月朔奈套近乎那么简单。
更重要的是,他想要搞清楚赤司征十郎的的态度。
岩月朔奈占了个和学生会会长同班的便宜,比一般的社团部长还要得天独厚。那么她和赤司之间的关系有多好,将会直接决定很多事情──比方说,从此她乃至整个女子田径部所得到的待遇。正因为一认识就提出这个要求并不是人人能接受的,所以河合借此作为问路用的石子,探一探两个人是否交好。
果不其然,刚才的那一眼便足以说明很多事。
黑发的少年眼珠一转,心下已有了决定。
河合提出的条件相当微妙。两部合并之后,内部的管理权还是分开成男女两边,岩月朔奈是女子田径部无名而有实的部长,如果队员不能抽出时间来的话,训练也可以在不同的时间分开来做。唯独财务方面,是按照两队的人员数目来分成──这样一来,她们的经费便被大幅削减,而且账簿放在河合那一边。
女孩冷静地听完了条件,没有考虑太多便欣然应允。
对方什么都不做的话,岩月朔奈反而会更怕。要抓到对方的把柄,就必须下足了饵料。现在她按兵不动,无非是因为出师无名──此刻无名,不代表日后会一直无名下去,她不过是在等一个绝地反击的机会、求一个死地之后的生机。 “那就这样办吧,我没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