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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牧原从凌晨三点半一直等到早上六点,看表的时候不下数百次。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到了七点,起来洗了澡,随便吃了两口早餐,八点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清洁工人,那个人他常见,尤其是他手里时常夹着一根粗糙随意的旱烟。
他想了想,把烟都递给了他,“大叔,这些烟我都没动过,你要不要?”
大叔仰头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只问了一句,“你戒了?”
“戒了。”
那人接过袋子,看了看,“戒了好,吸烟有害健康。”末了又说了一句,“谢谢。”还躬身鞠了一躬。
“没事,少抽点。”
小刘已经等着为他开车门。
他坐进车里,看了看表,给龙腾轩打了一个电话,那边还没正式营业,但厨师已经到位了。
正常情况下,龙腾轩不做外卖,但邵牧原算一个例外,很挑剔,但给的钱却从来不吝啬。所以只要邵牧原需要,那边都恭恭敬敬地接下了。
“小刘,开快点。”
“好的,邵总。”
九点一刻,邵牧原刚好到平芜大学的门口,手里捧着保温壶,里面是刚做好的葛花醒酒汤。
三月开春,天气已经没有那么冷了,道路两旁的树还在风中摇曳,平芜最大的特点就是妖风一阵一阵的,吹得人发懵。但今天却是艳阳高照,无风无雨,一片祥和。
邵牧原看着她快步走来,昨日俏皮可爱的小孩,今日已经是优雅大方的气质姑娘。将近及腰的长发带着一些自然卷,微风拂过,能看到她耳朵上戴有一副金色的耳环,身着一件米白色的大衣,内搭德绒黑色毛衣,脖子上挂着一个金色配饰,下身搭配复古蓝直筒牛仔裤,脚上是一双黑色小短靴。
邵牧原打开后座的车门,“上车吧,外边冷。”
林榆捏着手心的汗,乖乖的上了车。
“小刘,去附近买两瓶水吧。”
“好的,邵总。”小刘识趣的下了车,看来这水他得逛好几个超市才能买,回来太早不行,回来太晚更不行。
车内的气压逐渐降低,温度却慢慢上升。
“我不渴。”林榆说。
“我知道。”他把保温壶打开,看着里面还冒着热气,递给林榆,“还热着,快喝吧。”
“头还疼吗?”
“不疼了。”其实还挺疼的,像没睡醒的那种头疼。
林榆木木地,看看那碗清亮又健康的汤水,又看看邵牧原,心里很不是滋味,更多地是愧疚。
“醒酒的,不苦,甜的。”邵牧原觉得,女孩儿一般都喜欢甜食,便让厨师加了蜂蜜。
林榆接过来,用勺子舀了一口塞进嘴里,真的是甜的,可是她不喜欢喝甜汤,“真好喝,你做的吗?”她弱弱的问,不敢抬头看那人的眼神。
他有些不好意思,“让我做的话,你可能就中毒去医院了,这应该…算是外卖。”
一本正经地说出最搞笑的话才是真段子。
林榆飞速旋转大脑,想要说些得体的话,“那个,你挑的厨子真不错,好手艺。”她自己都嫌尴尬,这都能掰。
邵牧原没接话,只是一直看着她,也不知道意义是什么,好像没有意义,就是想盯着她看。
他盯着她,她盯着那碗汤,一勺一勺地往嘴里塞,尽管如此,她还是感受到身边那人炙热的眼神就要把她烫伤了。
看到林榆的头发往下垂,就快到碗里了。他忍不住抬手,想要帮她把头发掖在耳后,但临门一脚他又退缩了,用另一只手压着,“你的头发…快掉碗里了。”后面的字,声音越来越小。
林榆猛地一惊,她刚想着那人的手要是真的碰到她了,她会不会像一睁眼看到何玫玫贴过来的脸那样条件反射地躲开,幸好,避免了这样的尴尬。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景再次发生,她仰头,咕咚咕咚把那些汤汤水水一股脑地灌进嘴里。
因为喝得急,她鼓着腮帮子,把最后一口汤咽下去。
一张纸巾就递过来了,林榆都怀疑他是不是熟能生巧,怎么什么都想得那么周到。
她擦了擦嘴,“谢谢你,”她缓了口气,“我舍友跟我说了,昨晚真的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你昨天说过什么,你应该没忘吧。”他说得很是平静,语气里却掩不住那一丝急切。
她皱了皱眉,眼睛里又有了雾,那种要说不说的样子让邵牧原感到难过。
他说,“你很紧张吗?”
“啊?没…没有吧。”
“你紧张的时候会揉耳朵。”
林榆回过神来,迅速停止摸耳朵的动作。
“还有抠手指。”
明明她穿得很是保守,却还是有种被人看光的错觉,好像自己一丝不挂,任何一个细节都被拿捏地丝毫不差。
身边路过几个年轻女孩,一边笑一边闹着走过去,吵闹的声音在耳边渐渐慢慢靠近,在达到最大分贝后又慢慢远离,她缄默无言,她深思熟虑,来时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的话,此刻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清醒时,看到邵牧原那双炙热又冷冽的眼睛,她总会不自觉地低头,然后当个不敢露头的鸵鸟,好像只要她不往前走,就没有人能抓住她的把柄。
“你讨厌我吗?”他的声音飘荡在整个空间,然后以飞快地速度传到林榆耳朵里。
她条件反射似的摇摇头,脸上显现出一丝惊恐。
“那你喜欢我吗?”这句话他昨天问了,今天想再问一遍,也希望得到同样的答案。
林榆又低下头,不自觉地抠手指。
邵牧原也不说话,他看着窗外的树,一棵又一棵,云,一片又一片,还有飞过的鸟,一只又一只。
“我不敢,”林榆看着他的侧脸,好看又精致,他那么耀眼,就像触不可及的星星,“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大到不管我怎么努力都跨不过去,从小到大我都按部就班,没有逃过课,没有叛逆过,最叛逆的事也就是在自己的校服上涂涂画画,但都会洗掉,不会让老师看到,也不会让我妈知道,长到这么大,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我想了很久,”她顿了顿,“我实在找不出你喜欢我的理由,我就是一个丢在人堆里就看不到的人,要不是我做南木的家教,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认识你,所以,所以…”
“所以你觉得我们不会有结果对吗?”
“对,”她的脸呈绯色,好像扯谎之后的不安,但又在无畏中感到难堪,“我不记得昨天对你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情,如果真的冒犯到你了,对不起。”她说了第二遍对不起。
“小刘怎么还不回来。”邵牧原听得有些胸闷,面露愠色,他打开车门,“有点闷,我去透透气。”
林榆记得,上一次也是这样,他说有点闷,想要透透气,然后她就被删了。
邵牧原靠在车门边,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快12点了,阳光很足,照得他不得不闭眼。现在的他,太需要一支烟了,用来散去那些不痛不痒阻挠。
可伸进大衣口袋的手,什么也没有摸到,甚至是一只打火机。他突然笑了,带着寒冰的笑,他所有的烟都送那个大叔了,不知道现在去要还来不来得及。
林榆坐在车里,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她偏头看着那人的半截背影,眼里无端沁了泪,就在几十分钟前,她还想豁出去拼一把,可现在,她好像被下了某种蛊,将所有拒绝的话都脱口。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嘴唇,用力想了又想,还是想不起来跟他接吻时的感觉,是酥麻的,还是甜蜜的?
抬手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十二点,她想,事情总要在12点之前结束。就像灰姑娘的南瓜车在12点之后会变成南瓜,不再是帮助灰姑娘去舞会的南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