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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瑁之直奔老将军所镇之幽州。
风尘卜卜地见到了齐老将军。
老将军铁甲着身,头发全霜,惟有看人时的眼神昭示着这把守护家国的利剑仍旧锋利。
谢瑁之到的时候,他正在营中给一干毛头兵演示战场上杀人的技艺,大笑着说起夷狄的弱点。
当看到那封血书时,齐老将军手一抖,许久,才喃喃:秦岭的雪多冷啊,多冷啊。
谢瑁之低着头,久久听不到后续,抬头看时,才发现,这位以铁血彪悍名镇夷狄的老人,正用手摩梭着血书,无声无息,泪流满面。
十年前,他的独子为国战死,葬于大雪纷纷之中。十年后,他的孙女,也隐没在了秦岭的雄奇山脉间。
而作为父亲,作为祖父的他,因为战事紧急,甚至来不及,去最后看看他们。
一生,十年。父送子,祖别孙。
白发人送走了两代黑发人。
齐家嫡系,至此绝后。
谢瑁之看着这一幕的时候,心中已经没有了悲伤,只余下难以言尽的滔天怒火。
他只要想想朝中绝大多数勋贵大臣的嘴脸,想想齐家门第的遭遇,就恨从心来,又有一种奇异的悲哀腾起,不由握紧了拳中物。
看着老将军笔挺了一辈子的脊背,有些弯下来的错觉。那生得若江南烟雨一般,似乎只适宜浅笑笔墨的青年,扑通一声,跪倒在老人面前,磕了三个头,磕得额头带血,才抬手,轻轻露出掌中已经枯黄的白色花束。
谢瑁之轻声道:"秋娘说,这是齐小将军......倒下的地方开出来的。"
然后,他抬头,一字一顿,说:"请将军教我武艺。谢瑁之,愿弃文从武,为将军马前卒,为民挡敌。"
齐端齐老将军深深看了一眼他,心中洞明,却不言语。
最后,谢瑁之还是走了。齐老将军没有答应他。老将军那天喝醉了,拉着他,似乎把他当了孙辈,有意无意,叹息着拍拍他,说:"习文好啊。能站在上面的,都是读书人。"
一句话,令谢瑁之一哆嗦,忽然念头通达。
后来,官家还是顶住了压力,在谢家与几位真正大儒的鼎力支持下,给了齐家极大的封赏,总算保住了齐家上下。
官家本来还在担心私下派出追寻齐云开遗骨的人带回噩耗,当得到手下人传来"游侠儿秋娘独闯胡庭夺忠骨"的消息后,才松了口气,抹了把汗,苦笑着坐到榻上,滋味复杂地叹息:"朕到底,还没有对住齐家老友啊。"
想着宫外一群等着呼天抢地,"死谏君主"好博得美名的大臣,官家不由又叹了口气,烦心不已,只好叫了亲近的宦官去对峙打发他们。
而谢瑁之,自云州秦岭那边回转,竟然就和转了性子一般,开始发愤攻读圣贤书。需知谢瑁之虽然才华横溢,却唯独于孔孟之道上总是淡淡,对于科举一事,也可有可无。如今的转变却是始料未及,真个叫谢家人又惊又喜。
只有谢瑁之,每日对着圣贤之书,随身带着一个香囊,里面装了不知什么,谁也不许动一下。
如果碰上雪天,他才会拿出来,瞧上一会。
而京师千里之外,一个黑衣人此时正缓缓降落在凡界,他头发半黑半白,生得相貌清俊,瞧不出岁数来。他落在一峰之顶,掐指几算,神识刹那遍搜凡界,忽而皱眉:"咦,那帮外道疯子去哪里了?"
又掐算一会,黑衣人才哼了一声:"也罢,我自是先做我的。"
修仙界一处隐蔽山谷之中,一处藤萝之下。
李无度喘了口大粗气,然后猛拍了一下燕无暇的肩膀,笑道:"狗蛋,看不出来啊,逃命还有一手啊。"
然后不去理会燕无暇的白眼,蹲到一边,开始上下打量这被他们救下的女修,用一种被燕无暇称为色迷迷的眼神打量了这女修半晌,李无度摸着下巴颇有些发愁:"哎呀,我说方才这美人儿怎么会那么相信我,任由我打晕,原来又是位小师侄啊。哦呸,是前师侄。"
燕无暇记性显然比她好,想了片刻,说:"可不就是外面到处传的,和你齐名的大疯二傻里的二傻。"他和李无度同行许久,嘴也贱起来了。
二人正说着,地上那美人儿醒过来了,看见李无度,露出的是惊喜的表情,竟然充满怀念之意地喊了一声师叔。随即又好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黯然地立刻住了口。
因为藤蔓下的光线缘故,那美人儿看起来颇有点重逢情郎的款款。燕无暇恶寒地看了眼李无度目前乔装后的奇葩扮相:络腮胡,两丫鬓。眯眯眼,一字眉。黄牙满嘴。猎户衣,隐隐可见红肚兜。
整一个妖人!
燕无暇先对李无度的审美表示了唾弃,又对美人儿的眼神表示了担忧。然后就惊悚地看见妖孽一般的某人,猥琐地笑眯眯走上前去,蹲下,笑出一口烂黄牙:"乖,你以前好像是叫......'送花的'?"
美人儿闻言沉默片刻"......前辈,是宋怜,不是送花的。"
夜里,宋怜于李燕二人坐在一处烤火的时候,说了自己的遭遇。
听到她创立了一个门派,唤做归真时,李无度摸摸下巴,问道:"招了多少人啦?"
火光闪动,在宋怜脸上投下了明明暗暗的影子,半晌,她才道:"宋某无能,身陷险境遭人追杀,如何敢收徒,平白害了旁人。"
李无度闻言伸了伸腿,捻走一只扑向火光的蛾子,看了一会,又放了。看着那只绒蛾子往它眼前里的光扑去,忽地与那耀眼而光明的火化为了一体,李无度难得地收了那副嬉笑的嘴脸,静静看了许久。
火噼里啪啦地响着,李无度回过头,向这同样“叛门”的小师侄笑道:“要是不嫌弃我二人背着诸多大能的追杀,就给我们留个长老的职位如何?”
宋怜的手抖了一下,抿着唇,点点头。
见她如此,李无度道:“从前就听说你是小一辈中颇有些灵性真性的一个。想必莲花儿你离开门派以来,这一路走来,也感觉到了些异常。”莲花儿是宋怜旧时在门派里的戏称。
宋怜成立了所谓归真门,一边修炼,一直楞头青一样在与修仙界的种种弱肉强食的规则对抗,得罪了不少人。
可是不知为何,在叛出门派,差不多是一路得罪人的散修生涯中,她修炼的速度,是一路飙升。不过短短二十多年,就逼近了金丹期,似乎所谓的等级修炼璧障从未存在一样。
李无度哈哈大笑:“是不是什么修行璧障都没有了?”
燕无暇一直在旁沉默,见宋怜的惊异表情,开口道:“你可知,何为璧障?修行璧障者,乃一界灵气之恨也。”
当今的修仙界诸多修士,往往在修行到某种程度时,就会莫名卡在那一关窍处,满心烦闷,不得寸尽,似乎是有来自不知名的阻拦与恶意一般。
这就是所谓璧障。李无度说:“狗屁璧障,个个都说是灵气积累不够,所以又拼了命去施展各路阴毒手段,巧取豪夺灵气。哪里晓得,他们强夺取的灵气越多,所谓璧障就越是重。就好像是一个人本就恨你,你还拼了命去各种害他,人家又不是脑子有坑,只会更恨你。”
宋怜一时哑然,又如当头一棒,顿时清明。
作者有话要说:宋怜和李无度、叶暖是同一个门派的......没仔细看剧情的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