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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人群中的周鹤潜目光平静,看着车辇上嬷嬷惊恐万状的神情,以及拿着却扇挡住面容的“月娴郡主”。
被质问的“月娴郡主”身形一颤,没想到连门都没进,就这么直接被揭穿了,电光火石之下,她看着嬷嬷的手,然后啊了一声,一头往车辇下栽去。
被易凤栖乱插的朱钗掉了一地,却扇掉在地上,露出“月娴郡主”原本的面貌。
“这不是宁侍郎家的嫡女宁明珠吗!”
有人抬手指着栽倒在地上,昏过去的新娘大喊道。
固王看到那人后,眼前一黑,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没晕过去。
景安侯脸色黑得不行,就连过来观礼的皇后,脸色也发生了变化。
皇后声音肃重,透着隐隐压迫之感,“究竟发生了何事,宁明珠为何会出现在月娴郡主的婚驾之上?”
“禀报皇后,方才结亲队伍回来时,有商队马车撞了上来,场面虽然尽快被控制住了,但月娴郡主却从马车上掉了下来,有人将郡主救到一旁,老奴赶过去时就一直瞧着郡主,老奴猜想一定是宁家在郡主自己一人昏厥时,把宁明珠给换了过去!”
嬷嬷一脸苦楚,呜呜地哭着,“我可怜的郡主,大喜之日却被宁明珠这般磋磨,现下连人都不知去了哪儿!”
皇后听她哭得脑袋疼,固王怒道,“宁家嫡女沦为妾室已吃了大亏,日后都要听月娴郡主之话,何故做这多此一举之事?本王看是有其他人故意为之,挑拨关系!”
“如何算是多此一举?”霍夜峥看热闹不嫌事大,慢悠悠用他那嘶哑难听的声音说道,“皇后侄子,与大长公主之女大婚之日,被换了新娘。”
“怕是能让整个国都津津乐道半年之久。”
景安侯听到这话,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更何况这次请来的宾客非富即贵,嘈杂声众多,往后他们景安侯府怕是就要成为这些人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还不赶紧去找月娴郡主!”景安侯怒道,“把人从小门抬进去!”
瞧见主家怒了,那些结亲队伍顿时动了起来。
景少光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掸了掸身上喜服,也跟着一起进了家门。
“如今到了吉时,月娴郡主没了,哎,这参加的算是什么婚事。”
“也不知是谁干的此事,这若是被抓到了,怕是别想在国都混了,要知道景世子与月娴郡主的婚事可是圣人亲自指的,竟敢还有人得罪圣人不成?”
“放心吧,皇后必定会让人严查。”
“就是好端端的喜事变成了惊慌,多少有些荒唐了。”
宾客故作忧虑的叹气,而他们对视时,眼底却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往日里景安侯府仗着皇后娘娘与太子,平日里多威风,常常看不起这个瞧不上那个,现在好了,让他们也知道天道好轮回,被别人瞧不起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景安侯知道自己请来的这些宾客都在暗地里笑话他,而宾客也知道景安侯知道他们在笑话他,不过双方都没有戳穿,表面上其乐融融,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周鹤潜与季敛站在一起,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看上去心情很是愉快的模样。
“怎么换了新娘,到底是谁干的?”季敛很是兴致勃勃地问道,“还组织了商队去撞人,这明显就是为了调包吧?”
周鹤潜睨了他一眼,“你认为是谁干的?”
“我?”季敛摸着下巴,眯着眼睛想了想,“与景少光结仇的人倒是多得很,能操纵一个商队去办,那也得有雄厚的财力,现场虽然乱,月娴郡主身边的防护也不至于弱到连个看护的人都没有。”
“动手的人必定是一个高手!”季敛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会是道上的人吧?”
“你表妹也是一个高手。”
“她?不可能!”季敛想也没想地摇头,“我表妹虽然厉害,但她抠得很,要是为了报复景少光与月娴郡主让她花钱租一个商队演戏,她怕是要心疼死。”
周鹤潜:“……”
你看得倒是通透。
“再说了,她就算能做这么大的事儿,可她手中能用的人,也不足够她办成这么大的一件事儿。”季敛说道,“这可是从大长公主府出来的婚驾,岂是那么容易混进去的?”
周鹤潜轻笑了一声,视线在周围绕了一圈,又淡定地收了回来。
也是。
季敛都不相信是易凤栖办的,还能有谁能怀疑到她身上去。
二人说着话,从园外有一个人匆匆跑了过来,欢喜地大声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新娘子找到了!”
“在哪儿?”
“在……在宁姨娘的院子里!”
满院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固王。
固王无意识中明白了这些人看他眼底透着的意味深长,他气得抖动着手,“你们若是确定是本王做的,那便拿出证据出来,否则,本王定要告到陛下那儿!”
固王是圣人的叔叔,一大把年纪了,往常就是吃喝玩乐,也不给圣人添堵,圣人对他还算优待。
“王爷放心,本侯自然不可能将此事按在王爷身上,待本侯查明真相,倘若不是宁家所为,本侯自然不会对她多加责怪。”
固王冷哼一声,“最好如此!”
没多久,月娴郡主就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她哭得面妆都花了,怨恨瞪着不远处的景少光,看到皇后就开始哭诉。
“皇后娘娘要为月娴做主啊!”
皇后见她这一副模样,心中便升起了嫌恶之感,但大庭广众之下,她又不好损了凤仪,只能使了一个眼色,让身边的掌事嬷嬷走过去,把月娴郡主搀起来。
“今日你受了惊吓,月娴放心,本宫必定会彻查此事,还你个清白。”皇后苦口婆心地说道。
哪知月娴郡主哭得更狠了,“我今日大婚,却被其他人上了花轿,若非嬷嬷发现得早,与景少光拜堂成亲的人怕就变成了宁明珠那个贱人,我还被人给打昏了过去,抬到了宁明珠的院子。”
“这一定都是宁明珠的阴谋诡计,她想让我在大婚之上受尽凌辱,皇后娘娘,您一定要为月娴做主,为我讨回一个公道啊!”
皇后还没有见过这么自己揭自己短的,她无奈又努力保持了身为皇后应有的风姿,她沉稳地点了头,“本宫都知晓你的难处。”
一旁掌事嬷嬷笑着打圆场,“皇后娘娘,这现在可还是吉时呢,可千万别迟了。”
“对对对,拜堂要紧,拜堂要紧。”
其他人看完了笑话,立刻也顺从的说道。
景安侯与他妻子的脸色从月娴郡主走进来之后,就没有好看过。
侯夫人恼怒地瞪了一眼景安侯,心中对大长公主的怨念更深了一些。
要不是大长公主这么磋磨她儿子,还非要与景安侯较量个高下,她们之间的破事儿如何能被捅出来!
现在好了,又搞出了这么多的笑话,整个景安侯府都沦落成为国都的笑柄!
景少光与月娴郡主一同走往拜堂的地方,她手中拿着却扇,声音压低了,沉沉对景少光说道,“景少光,你好得很,竟然让我闹出了如此大的笑话,你给我等着!”
“我怕你不成?”景少光冷笑一声,“若不是你当初没有办成事儿,反而把我给推出去挡刀,我岂会平白遭受那么多侮辱?”
月娴郡主神情扭曲,握紧了双手,眼底闪烁出恼怒。
这一场貌不和神也离的婚姻高兴的人不是主家,而是周围的看客。
比如易凤栖。
她悄默默站在不远处,看了一出好戏,心中甚是愉悦。
不掏钱就能看上一场好戏,谁看了不高兴?
她悄无声息地从景安侯府离开,去了鹭鸶书院。
易随许久没见施若瑜,两人见了亲得跟什么似的,只要是玩儿,到哪儿都一起。
易青云也不知从哪儿拿来的一条绳子,他和施若璞一起摇,让易随和施若瑜在里面跳,易随跳一下就笑得咯咯叫,故意绊着绳子让施若瑜也跟着自己一起跳不了。
两个孩子笑做了一团,小脸被热得红扑扑的,都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易凤栖回来之后,就看到了他们在树荫下玩跳绳,你一下我一下的,充斥着稚童的欢快。
易凤栖斜倚着青瓦墙,唇角也不禁带上一丝笑容,漫不经心的,又充满了温和。
半晌后,易凤栖才走过去,面上的人脸已经取了下来,身上衣服也换了一身舒适的竹叶团纹的青色圆领袍,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飒爽之意。
“长姐。”易青云先看到了易凤栖,喊道,“你回来了。”
“早就到了。”易凤栖视线落在易随与施若瑜身上,扬着眉,“岁岁该不会一下都跳不了吧?”
易随立刻挺起胸脯,骄傲的说道,“娘亲!我能跳五个!”
易随现在成天跟着易凤栖在家扎马步,已经能标准的扎一刻钟,下盘也算稳,跳跃力气也不错,所以就算小小的一个家伙,也能跳上好几个。
“是吗?那我也来跳两下。”
易凤栖加入了他们跳绳行列。
易青云和施若璞只好继续摇动绳子。
易随蹦跶着自己的小身子,一下又一下的,看上去带着憨态,却奇异的十分稳定。
施若瑜也很稳定,她一直记着易凤栖对她说的话,要努力锻炼身体,以后才不会生病,她又比易随大上一岁,养成习惯后,身体素质也极好。
两个小家伙一唱一和的数着。
“一!二!三……”
易随脸上汗水往下掉,奶声奶气的,“六!七!啊!”
他脚下不稳,绊着了绳子,往地上栽去,易凤栖捞住他的领口,把他给拎了起来。
易随扬起小脸,大大的笑容洋溢在脸上,“娘亲!我这一次跳了七个!”
易凤栖扬眉,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不愧是我儿子,就是厉害。”
要不是他的脸本来就红,这会儿易随指不定就已经成了红苹果了。
站在她旁边的施若瑜眼巴巴的看着易凤栖与易随,易凤栖一低头就看到了她带着渴望的乌黑的大眼睛。
她顿了顿,蹲下来抱了抱她的小身体,在她额头上轻飘飘的亲了一下,“你也很厉害。”
施若瑜眼睛发亮,腼腆的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姨姨,其实我还能再跳好几个!”
“是吗?”
“嗯嗯!我还有力气!”
“那就再玩一会儿。”
易凤栖陪他们又跳了一会儿,便说要带着易随回家。
易随听到后,眼睛转了转,然后说道,“娘亲,我想先如厕。”
“去吧。”
易随从易凤栖身边离开,往小院里面跑去,易凤栖在外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易随回来。
施若瑜在一旁小声对易凤栖说道,“岁岁他说,姨姨要带他回家的话,他就躲起来。”
“躲起来?”
施若瑜点点头,一本正经道,“他说他还想和我玩儿,可是他得回家睡觉,姨姨,以后他还能来找我玩吗?”
易凤栖摸摸她带着可爱的蝴蝶兰绢花的发顶,“当然可以,如果我不能来,我也会让人把他送来和你一起玩。”
这小子。
怪不得不回来,原来是藏起来了。
易凤栖心里发笑,进去找易随去了。
“长姐,岁岁在这儿呢。”易青云对易凤栖说道。
易凤栖听到他的话,走过去,就瞧见易随那小子正躺在院落侧面的凉席上,正四仰八叉的呼呼大睡呢。
易凤栖把他抱起来。
“今晚回家么?”易凤栖问身边的易青云。
“不回去了,我还想着和若璞讨论一下书院里考试的内容,时间怕是来不及。”
易凤栖听到他说的话,点点头,“我瞧着这儿入了夜还会热,一会儿我让人送点冰过来,你们在房间里放着,注意别让若瑜着凉。”
易青云点点头,“我都知道。”
易凤栖带着易随回到了家。
这小子白日里玩疯了,晚上饭都没有吃多少,易凤栖给他洗了澡,让他好好休息。
刚刚出来,就瞧见不远处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是素江。
“易姑娘。”
易凤栖走过去,上下扫他,“你怎么来了?”
素江回答道,“我们主子今日不在王府,特意让属下过来向易姑娘禀报。”
易凤栖道,“他在皇宫?”
“姑娘果然聪慧。”
易凤栖笑了一声,声音散漫,“我知道了,他明日回府么?”
素竹躬身说道,“回的。”
“那就行,我还有正事要找他呢。”
徐阶还有那个北戎的呼延犴两人是什么勾结,她怕是查不出来,还是得让周鹤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