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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走后没多久,周鹤潜便睁开了眼睛,素江站在一旁听见声音,快步走过去将周鹤潜从榻上扶起来,身后放置了两个软枕。
周鹤潜的目光落在素江身上,腰间因被狠狠勒的两下,如今还疼着。
他声音透着些微虚弱,“我昏迷了多久?”
“殿下,整整一日一夜。”
周鹤潜淡淡应了一声,“可发生何事了?”
“昨晚景安侯府的大小姐向素竹下了迷药,进了您的帐篷,不过被人发现,黄掌监将其抓了个正着,陛下似乎很是生气,扬言要给景千凝指婚。”
“下药。”
这种事情,为何会发生在素竹身上。
素竹闻声,立刻跪了下来,满脸涨红,这不是因为羞涩,而是自惭形秽,无颜再见周鹤潜。
“请主子责罚。”
“自行领罚。”周鹤潜捏了捏还有些发昏的太阳穴,声音放得很低,又透着无力之感,却让素竹感到无比重的压力。
他唇瓣略显发白,淡淡掀开眼眸,浅茶色的瞳孔倒映着跪在地上的素竹,“我看你们这些日子太过安逸,连小小一个景千凝,下的药都能中套。”
素竹闭了闭眼,自知太过松散,才导致如此大的纰漏。
周鹤潜将此事揭过,问素江,“可知是谁动的手?”
问完,周鹤潜便沉默下来。
在他心中隐隐有了人影浮现,但不能确定。
她向来活得没心没肺,若非他过去找她,她如何都不可能过来寻他。
素江道,“属下昨晚曾看到一个身影从主子您的帐篷后方过去,那背影……瞧着像是易姑娘。”
周鹤潜倏地抬头,看了素江半晌,又未曾言语,只露出了淡淡的笑。
泛白的唇勾起弧度就算再小,在他身上,都显得无比绝艳。
“她什么时候回来?”
素江算了算时辰,道,“约莫再有一个时辰,今日的狩猎便结束了。”
周鹤潜往后靠了靠,抬手抵着唇清咳了两声,没有再说话。
素江与素竹也识趣地从帐篷内出来。
素江斜了素竹一眼,“我劝你尽快去领罚。”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素竹苦着脸,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我昨晚就该打自己两巴掌,让自己清醒一些。”
“不过易姑娘的名头在主子这儿当真是好使,你简单两句话,主子便高兴了。”
“要不然说主子心里有易姑娘呢。”
二人说了两句话,素竹便苦哈哈地回去领罚去了,只留下素江一个人在这儿守备。
临到晚上,易凤栖才带着任从沥与任元睿从山林之中满载而归。
还别说,有易凤栖带头,任从沥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打猎打得这么爽过。
她有一种让人莫名信服的领导力,任从沥跟在易凤栖身后,只需要将手中的箭矢对准猎物,在听到她说放箭时,那箭矢,必定命中。
任从沥从来没有对自己的骑射这般有信心过。
就连任元睿都打中了好几头猎物,兴奋得不得了。
季敛从山林之中出来,瞧见易凤栖打的猎物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表妹,你这是把整个山林都搜刮了一遍吧?”季敛很是怀疑地说道,“我连只兔子都没瞧见!”
“这能怨我?”易凤栖侧头扬眉反问。
她打的猎物实在是太多了,一群跟在易凤栖身后负责整理猎物的随从,满头大汗不说,一带一连串的相同猎物,上下不停乱窜不说,还非常的吵闹。
一会儿“咯咯咯”一会儿“哼哼哼”,还有一些在不停地来回乱窜,企图逃跑,跟开动物大会似的。
易凤栖看着自己的猎物,非常有成就感。
先不说这些猎物的品质怎么样,但这么多,一看就知道她是大户人家!
哪家人能有这么多猪鸡鹿鼠的?
景少光与他的那些跟班也从山林之中走了出来。
景少光没有上去挑衅,他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便撇撇嘴,走了,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裴居淮瞧见易凤栖的猎物之后,在心中感叹,不愧是易凤栖,当真厉害。
感叹完,裴居淮又觉得奇怪。
景世子与易凤栖可是敌对关系,他怎么能夸易凤栖厉害?
裴居淮侧头不着痕迹地打量景少光,他今日不仅沉默,而且还不上去挑事儿。
非常不像景少光纨绔的作风。
易凤栖和季敛说着话,周宝珊也从一旁过来了。
她看着景少光离开,驱马到了易凤栖身旁说道,“这景少光是被景千凝给连累了?他也被他爹教训了?”
营帐就这么大,圣人那边发生的事情基本无需多传,整个营帐内的人全都知道了。
“恐怕是。”易凤栖也朝景少光那边看了一眼。
别人不知道,易凤栖却是十分清楚。
景少光为景千凝提供了软筋散,景千凝被圣人叱责,就算在圣人面前没有供出景少光,那回去必定也会对她爹提及。
景少光少不得要老实两日。
不过嘛……
景少光越惨她就越高兴。
易凤栖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曲子,坐在马匹之上,面对众人向她投来的目光,她不仅没有露怯,反而自在至极。
不远处,绍光复与嵇淼也出来了。
绍光复挥着手中的长刀,他现在握刀的姿势和以前相比要有些微不同,握刀柄的地方往上挪了半寸。
这是易凤栖随口提的一句,他神使鬼差地试了试,发觉他的挥动长刀时,相同的力道下,易凤栖的法子要比之前他用了近十年的姿势更容易发力,而且威力也增加了许多。
他眼底还带着显而易见的高兴。
“易国公府的那位嫡小姐,虽不知品行如何,但在武法上,比你我还要厉害。”绍光复真心实意地说。
他为人十分诚实,而且武力至上,谁厉害,他就认为此人值得相交,可谓十分简单粗暴。
嵇淼先是点头,后又提醒他,“光复,她没有你看上去的那般简单,能不能与之相交,还需再观望一番。”
“我知道。”绍光复笑着看他,“一会儿比试比试?我今日必能打败你。”
“行啊,不过先用饭,我饿了。”
在山林打猎是一件非常浪费体力的事情。
今日众人收获颇丰,也不需要金吾卫再去山林中多打一些野味食用。
负责收拾野味的屠夫还没走出去,就听见外头跟动物上朝似的叽喳声响,他被吵得脑仁疼。
“咋的这是?”屠夫嗓门洪亮,一出来,就瞧见他专门用来圈各种动物的栅栏内,已经放满了各种山林野味。
屠夫傻眼了,“今日怎这么多猎物?”
负责运送的金吾卫心中腹诽:还不是因为易凤栖!
她跟打了鸡血似的,几乎把整个山林内的猎物都包圆了,明日还有没有猎物打都是问题。
金吾卫心里吐槽面上却半点不显,说道,“三分之二都是易国公府上打的,可够今晚食用了?”
屠夫:“……”
明早都能包圆。
不知为何,他身上莫名压上了重担。
易凤栖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洗漱一番后,换了身干净衣服,便去听别人说八卦。
“景千凝被景安侯送走了,听闻她两颊通红,被景安侯狠狠教训了一顿!”
“也不知昨晚是谁弄出来的动静,若非有人惊动了陛下,景千凝此次怕是要直接嫁给三皇子做皇子妃了。”周宝珊兴致勃勃地说道。
“三皇子不是厌女症?她能嫁?”易凤栖有些奇怪。
周宝珊递给易凤栖一个“这你就不动了”的眼神,说道,“虽说国都民风开放,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过了一晚,景千凝就算没有被三皇子碰,那说出去也是不好听的。
“就算三皇子不想娶景千凝,景千凝身后还有皇后,皇后那关,可不是这般容易过的。”
易凤栖若有所思地点了头。
那她昨晚岂不是在无意之间还帮周鹤潜保住了名誉?
周鹤潜当真是欠她越来越多了。
易凤栖意味深长地想,这不得好好打劫一笔?
用晚膳时,圣人并未出面,各家也就在各家用了晚膳。
易凤栖今日拔得头筹,狩猎的数量,质量都远超第二的容洌一大截,圣人派黄掌监过来赏了她一些点心,御膳。
易凤栖谢恩后,瞧见黄掌监的模样并不是很高兴。
易凤栖将点心与那三盘御膳给了任元睿,他是个小吃货,也许是在边关吃得比较单一,他恨不得将国都内的所有美食都尝过来一遍才好。
“也不知三殿下醒了没有。”任元睿一边吃一边吐槽。
“你?关心三殿下?”易凤栖颇为惊讶。
“我是为了大小姐关心三殿下。”任元睿说得理直气壮,“大小姐救了三殿下,三殿下若是醒了,那大小姐岂不是又能再赚一笔了?”
易凤栖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元睿,不错,有长进了。”易凤栖夸赞道。
任元睿咧着唇露出一口大白牙,“那是!大小姐你不知道,我在军中,就没几个比我还聪明的!”
任从沥唇角抽了抽,抬手给了他脑瓜子就来了一巴掌,“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易凤栖正想着让人去瞧瞧周鹤潜醒了没有,就瞧见素江正大光明的走了过来。
“易姑娘。”素江朝易凤栖行礼。
“你怎么来了?”
“易姑娘救我家主子于水火之中,我家主子如今已醒,想亲自谢易姑娘,不知易姑娘可否移驾?”
任元睿眼睛一亮,在心中大喊:看吧!他脑瓜子灵极了!
易凤栖正想着去敲竹杠,这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她好心情道,“行,你带路。”
素江眼底带了笑,“易姑娘,请。”
易凤栖跟着素江正大光明的去了周鹤潜的帐篷。
整个营帐内的人都知道易凤栖救了周鹤潜,他如今醒了过来,亲自谢过也是应当的。
不过那些贵女,一想到向来不近女色的三殿下,竟然独自召见了易凤栖。
她们酸了,嫉妒了!
易凤栖当真是好运气!
好运气的易凤栖,踱步进入了周鹤潜的帐篷。
他也在用膳,不过桌案上的东西很清淡,清粥小菜,没有一点肉。
易凤栖的目光落在周鹤潜的脸上,上下扫他。
这会儿的周鹤潜的精神看上去明显比昨晚要好许多,唇上透着淡淡的粉色,沾了一些白米粥的汁液,显得透亮。
那双浅茶色的瞳孔,十分有神。
帐篷的帘子未合上,就这么直接开着。
外头的人能清晰的瞧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易凤栖垂首,向周鹤潜行礼,“三殿下。”
“易姑娘不必多礼。”周鹤潜将手中的碗放下来,“请坐。”
易凤栖依言坐下。
周鹤潜命人给她准备了一副碗筷,摆明了让她陪自己吃。
易凤栖只能喝粥。
食不言。
待周鹤潜用完饭,这才对易凤栖道谢,“若非易姑娘相救,我怕是要命丧黄泉,易姑娘救命之恩,鹤潜没齿难忘。”
易凤栖不着痕迹的往周围看了看。
短短两息,她便察觉到了有数十人在关注着这里。
这是在打探?
怪不得周鹤潜要让人挑开帐篷的帘子,任由别人听里头说什么。
既然要演戏,那自然要演全场。
易凤栖放下碗筷,咳了一声,义正辞严道,“大燕子民皆有热心助人的品行,我不过是做了我能做之事,如何能担得起三殿下一个谢字?”
“倘若别人遇到此事,必能能像我一样!”易凤栖提高了声音,“奋不顾身与猛虎缠斗!不仅能拳打猛虎,还能将三殿下给救下来!”
“此次来狩猎的世家子弟,都和我一样威猛!”
“殿下,您说是不是?”
易凤栖背对着那些在暗中听消息的人,她一脸纯良,朝周鹤潜眨了眨眼睛。
周鹤潜:“……”
倒也不必如此夸自己。
周鹤潜眼底多了几分笑意,轻轻点头,“易姑娘武功冠绝国都,想来也没几人是易姑娘你的对手。”
“我可不会打架,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猎户罢了。”
暗中听了这场谈话的太监匆匆将谈话抄录下来,送到圣人面前。
圣人看完,哼笑出来,“她?普普通通的猎户?不会打架?”
黄掌监含笑道,“易姑娘这也太谦虚了些。”
“倒是我多心了。”圣人将纸张放在桌案上。
“圣人关心三殿下,多过问些也是应当的,三殿下日后必定会理解的。”
圣人让人去看着易凤栖与周鹤潜交谈,怕的便是他们二人生出情愫。
周鹤潜娶谁都可以,却不能娶易凤栖。
圣人不语,看着这纸张,想起了一个容貌绝艳的女子,巧言笑兮的挺着大肚子在他御书房里,纤纤素手捏着笔,写下朱红的两个字。
“鹤潜”
“陛下,我们的孩子叫这个名字好不好?我想让他想飞鹤一样,自由自在。”
圣人眼底渐渐浮现悲痛复杂之色。
黄掌监悄然从帐篷内退出去。
而圣人,坐在那儿了许久,最后拿出一张空白圣旨,笔尖沾了朱砂,缓缓写下一串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