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余烬之国 > 第五十二章 狼狈的野犬

第五十二章 狼狈的野犬

笔趣阁 www.xbqg8.com,最快更新余烬之国 !

    莉贝尔从昨晚开始就蹲守在学院附近,她将自己的意识化作灰色的气息分为四份,守在四道桥边。

    在开学的那天她曾经试着用意识侵入历史学院想要带走莎尔,结果却被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逼出了学院,在下水道里整整休养了几天才恢复过来。

    每道气息都隐藏得很好,至于她本身则是守在学院门口,她将雾气罩在身上,这种雾气是神赐予她的能力,只要将雾气缠在身体四周在常人眼里她就与不存在无异,换言之她现在已经是一个隐身的透明人,就连声音外人都绝对听不到,除非大魔法师甚至更高以上的人来,否则绝对不会有人看出这里卧着一个四肢残废的乞丐。

    她始终相信着神,虽然神在给予了她生命与能力之后夺走了她的年轻与四肢,但她还是相信着神。

    如果不是神的话,只靠自己,哪怕给她两个人生她也无法成就大魔法师的阶位。

    当然没有世人会承认她的阶位和力量,但她就是成为了大魔法师,成为了无数人想要成为的模样,成为了无数天才卡在门槛处的门内之人。

    白发凌乱,污水自发梢垂下,她静静地趴在地上,等待猎物的出现,虽然她可能正面无法与那位希欧牧德对抗,但趁着他不注意抢走一个学生而后逃走这种事还是轻而易举的。

    莉贝尔想着自己得到莎尔再找出贤者之石后的场景,不禁开心地笑了出来。

    “诶?这位老奶奶您在这干嘛?”笑声猛地止住,莉贝尔像是喝水噎到一样剧烈地咳嗽起来,来不及反应,她连忙抬起头,看向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年轻男子。

    她用意识控制着四周的雾气,在意识到雾气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之后她茫然地抬起头。

    黑发的东方男子对她投来不解的视线。

    就在莉贝尔尚在犹豫对方是不是在说自己时,男子居然直接蹲了下来,笑嘻嘻地问道:“怎么了?和别人说话时要好好看着别人的眼睛啊。”

    莉贝尔惊疑的情绪更浓,她低着眼帘发问:“你是谁?”

    “这问题要问也得是我先问啊,”男子咬了一口手里的什么东西,蹲着看她,“你是谁?”

    莉贝尔咬了咬牙,回答说:“一个路过的乞丐罢了。”

    “哦,难怪,”男子挠挠头说,“我也看出来了,但没想到你为啥要趴在这。”

    莉贝尔脸色诧异地看着他,声音都变得有些扭曲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猜到你是个乞丐啊,”男子拍拍地面,干脆坐下,完全不顾那身造型精致价值不菲的衣物,“唉,人间总是这么多苦难和悲哀,每每意识到这个事实我就会非常伤心。”

    他叹气,面色忧凉:“轮亥神要是真无所不能的话为什么还会允许世间存在疾苦呢?”

    莉贝尔听着这副语气感觉不对劲,忍不住问道:“你也是魔法师?”

    “嗯?我?”男子指着自己说,“我不是啊,我是东方术士。”

    莉贝尔愣了愣,继续问:“东方人来这干什么?”

    “这不是来看祭典吗?”男子耸肩说道,“东方人在这时候来漆泽王都还能干啥。”

    “我是说你来我旁边干什么!”莉贝尔快崩溃了,她实在猜不透这个东方男子的实力又不敢盲目地下手,只能就这样一点点地推测和猜。

    “就,看见了就来看看呗,”男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这还是逃开了几个人来的呢,要避开他们可真的不太容易……”

    恰好就在这时胡同的彼端出现了女人呼喊某人的声音:“言!”

    “言氏大人!”

    男子对莉贝尔说:“现在她们来找我咯。”

    说着他就站起了身子,就在他准备招手呼唤那些人时,他低下头,感觉有什么东西缠在了自己的脖颈上,一阵酥麻感从脚心一直蔓延到指尖,他茫然地回头看了莉贝尔一眼,然后颓然地像条死狗一样倒了下去。

    莉贝尔盯着这个男子看了许久,直到确认对方是真晕倒了而不是在装昏。

    她想扶额,却动不了手。

    于是只能无奈地感叹道:“你这人……真的好弱啊……”

    梦乡里的言氏哼唧了几声,听起来就像是在附和。

    几个女子急匆匆地从胡同彼端的光明里跑过,有一个少女留在原地盯着地面看了很久,眸子里闪过紫色的光,但最终她也离开了。

    莉贝尔拖着言氏溜进下水道,在将其丢进一个钢铁牢笼之后他还是没醒,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于是大家只能感慨大心脏真好。

    就在言氏的铁笼紧挨着的一个牢笼里,一个全身被冰雪覆盖的男人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

    莉贝尔关上牢门,再度离开了这个地方时,在一片哭声的回响中,男子的手指忽然弹了弹,可仔细一看却又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西泽陪着莎尔站在屋顶,看着和学院里略有相似之处的上城区,由衷地叹气:“祭典来的可真快。”

    莎尔趴在栏杆上,望着天空望了许久之后才开口说:“记忆里的塞万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浓郁的铜锈味,齿轮的声音就像是躁动的海洋,连无声运转的炼金矩阵都像是有着某种乐器在配合着振鸣。”

    “你可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西泽幽怨地说。

    莎尔俏脸一红,她将下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小声地嘟囔道:“因为你就要去赴约了,我当然得给你加油……”

    他走到莎尔身旁,伸出手轻轻揉揉女孩的头,说:“谢谢。”

    莎尔没有说话,金色的长发在屋顶的空气里飘荡。

    “喂师弟师妹,”灰叶从二楼爬上来,露了个头对二人叫道,“我就先走啦!我向家里要了辆带车厢的马车,我和老师先去准备调试骨甲,你和师妹记得赶上时间啊!”

    希欧牧德踏着步子走了上来,一直走到西泽的面前,伸出手,递给他一样奇形怪状的东西。

    “这是一次性炼金道具,作用是加快你的速度,”希欧牧德解释说,“这种炼金道具到现在可没几个人会造,当然不排除你们以后能学会它的制造方法。”

    他开玩笑似的笑了笑,最终和灰叶一起消失在了楼下。

    西泽握着这样东西,感觉到了几分异样的温暖。

    今天是祭典,那些怪物应该不会再那么张狂地出现在上城区了。西泽这般若有若无地想着,牵起了莎尔的手说:“走吧。”

    “去哪?”莎尔问。

    “去下面逛逛,”西泽笑了笑,“你上次不是很想去街上吗?”

    这是上城区一家店铺的楼顶阳台,店主和希欧牧德是老相识,似乎还是灰叶家族里的某位长辈。

    西泽牵着莎尔的手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二人站在人流中央,不由自主地相视一笑。

    他们第一天来到塞万时世界也是这副模样。

    一个叫卖三色球的老人从二人身边走过,西泽买下一串,莎尔拿在手里却没有吃下,她看着红绿黄色的三个糖丸,忽然有种命运的感觉。

    西泽笑笑,由衷地说感觉时间过得真快。

    “哥哥你当然会觉得时间过很快啊,”莎尔拿着三色球听到他的感慨之后说,“因为你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啊。”

    “……别说这事,”西泽提起这事就觉得一阵幻痛,四肢泛起虚无的酸涩感,“我那天遭遇的事你绝对想不到。”

    “真的被追杀了吗?”莎尔问。

    西泽点点头,牵着她的手走在街上,和无数人擦肩而过:“而且是被非常古怪的东西追杀了。”

    莎尔点点头,听着西泽的描述,想起来了书上的一页东西,正想对他说些什么时却发现西泽停下了脚步。

    另一个金发的女孩站在西泽的面前,她身上穿着银色的轻甲,沉默地和二人对立,脸色冷漠。

    街上的行人都被这奇异的景象吸引住,纷纷停下了脚步。

    安蕾盯着莎尔手上的三色球看了几眼便挪开了视线,她不喜欢这样的目光,于是再度迈开脚步对着西泽走来,当二人擦肩而过时西泽听到她轻声地说了一句话

    “不要迟到。”

    简单的四个字却像是消耗了她全部的心力,安蕾沉重地迈步,再也没有回头。

    西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对莎尔勉强地笑道:“我们再去逛一会儿吧,离战斗开始还有一会儿。”

    莎尔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轻声地嘲笑:“哥哥你脸色真差,就这么害怕被她毒打一顿吗?”

    街上人群见无热闹可看之后便渐渐散去,西泽摇了摇头,对莎尔说:“不。”

    仅仅是简单的一个不。

    不知道是在说不害怕被毒打一顿还是不觉得自己脸色很差,又或者是讨厌莎尔的这个语气。

    “这样啊……”莎尔轻轻松开和西泽握在一起的左手,在西泽面前转了一圈,动作轻缓,身形柔美,脚尖轻轻在地面上踮起。

    行人如涨潮的海流般朝着他们涌来。

    在一瞬间,有黑色的雾气自地底弥漫,逐渐缠在了莎尔的脚脖上,西泽的表情缓慢地变化,从欣然变得诧异,而后茫然,最终变得惊恐。

    他猛地跃出脚步伸出手想叫住莎尔,喉咙却在一瞬间失声。

    女孩留下一个俏丽的背影,在下一个脚尖落在地上之前,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西泽的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可少女却再也找不到了。

    连那串竹签上三色的糖球都消失不见。

    他挣扎着爬起,冲上前去扒开人群,模样疯狂地想要找到莎尔,可无论如何也看不见丝毫金色的影子。

    在穿过某个男人时,他注意到了什么,侧过视线,看到男人黑袍之下苍白的脸,还有那一抹微笑

    “去下水道里找她吧,西泽。”

    他停下脚步再度回头,可男人却也不见了,就像是不切实际的幻影。

    那时天空变得炽热,流云四散,远处海渊里传来鲸鲨的嘶鸣,刀与火燃在风里,发出赤色的铮鸣。

    他能想象安蕾站在竞技场的席上握着佩剑等他,他能想象师兄驾着马车拉着骨甲等他大显身手的模样,他能想象古拉克摩拳擦掌准备将他打成残废的心情,他能想象那些观众席上的人们等待战斗开始前炽热的情绪……

    他闭上眼睛,黑暗里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

    病榻上的她只是呆呆地看着西泽,而后长久地叹气:“你如果和你父亲一样就好了……”

    他咬紧牙齿。

    “母亲……”他苦笑着,握住了不断颤抖的右手,“如果是父亲的话他也会这么选择的吧。”

    下一秒他朝着码头冲去,外衣的衣角在风里卷动,背影像极了狼狈的野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