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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时候，叶程宇才回了房间。
进门习惯性地向茶几方向瞄，他意识到方俊已经不在那儿。
侧眸望向房间另一边的床铺，他看到那个男人倚着床头，胸口上摊着一大堆研究资料，歪着头已经睡着。
视线渐转黯淡。
叶程宇滞了一会儿，尽量控制着声响迈到方俊身边。
垂眸望着对方睡梦中微蹙的眉，他小心翼翼地把对方胸口的资料拢起来放上床头柜。
看着对方动了动肩膀，唇角像是嚼着什么东西般翕合，叶程宇就那么观察雕塑般立在原地。
无意识地凝视了对方很久，他才拐入卫生间洗漱。
15分钟后返回床上，叶程宇帮方俊关掉了对方床头台灯。
屋子立时一片漆黑。
他能听到身边人平稳而绵长的呼吸。
借着窗外隐隐月光，叶程宇注意到对方始终歪着个脖子。
如果由着这家伙这么睡下去，明天脖子非得痛到死，叶程宇不禁无奈地探手扳着对方肩膀尽量谨慎地让对方在床上躺平。
方俊感受到叶程宇力道，皱了皱眉，无意识地一揽胳膊便勾住了他脖颈。
冷不丁被对方拐到胸口，叶程宇惊诧地撑着手臂，差点整个身体撞上对方。
捏了把汗，任对方把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叶程宇垂眸望着方俊因为疲惫而沉睡的脸，表情渐转苦涩。
说实在的。
这小子醒着的时候，自己从没有这种机会如此细致而近距离地注视对方。
——因为只要是瞪眼比赛，他都会没来由地感到心虚。
再加上对方玩味的神情和捉弄的性子，他就更没机会。
而现在——
下意识伸手探向方俊紧紧蹙起的眉心，叶程宇视线渐深。
点了点对方额头，叶程宇慢慢把脸凑近。
“喂。”虚着声音，他小心翼翼地喃喃出声。
方俊没有任何反应。
意料之内的事情。
侧着身双手撑在方俊脑侧，叶程宇俯视着对方安稳的面容，微微勾了勾唇角。
“你小子——”指尖轻轻撩了撩方俊额前刘海，叶程宇淡淡，“太拼命了。”
“……”
方俊鼻息十分稳定。
叶程宇用一种不可能在方俊面前表露的温柔视线注视着对方，声音愈加清浅。
“俊。”
“……”
“如果你是我，会怎么做？”
“……”
面颊慢慢向方俊安然的脸凑近，叶程宇视线虚晃：“嗯？会怎么做？”
“……”
“——如果我……”
话音至此，叶程宇顿下。
就那么盯了会儿方俊微张的唇，叶程宇突兀地直起身，慢慢挪到自己床沿边无言地坐着。
垂眸盯着地板，耳畔回荡着对方呼吸声，叶程宇淡淡：“如果我必须选择家人，咱们会怎么样？”
闭上眼，叶程宇长长叹了口气：“操……”
“……”
“你知道么。”自言自语着，叶程宇指尖扯着床单微微收紧，“我是从来没有过。”
“……”
“——从来没对哪个人这么执着过。”苦笑，他自我调侃般咂了咂嘴，“你还真是能耐……”掌心按上面孔，他咬牙，“能让我这么——”
“——爱？”
正当叶程宇想说一句“喜欢”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带着未睡醒意味的嘶哑嗓音。
怔了一下，叶程宇哑然撑眉。
然而下一秒尚未反应，他便感到身后床垫猛然一陷。
紧接着，后背便被裹入一个温暖胸口。
黑暗中，方俊把下巴抵在他肩膀，双手胡乱地环过他身体抱住，迷迷瞪瞪地哼哼：“你自言自语什么呢，嗯？……”
“……”任对方抱着自己，叶程宇侧头，表情复杂。
“‘从来没对哪个人这么执着过’？”方俊闭着眼，睡意朦胧地傻傻一笑，吐词含糊道，“是么——”张口啄了一下叶程宇脖颈，他鼻息沉重道，“这么爱我？”
“……一边去。”
叶程宇像往常一样回应了一句。
但丝毫没推开方俊的意思。
“那我们——”抱着叶程宇愣是把对方拖着躺倒床上，方俊从背后更紧地抱住叶程宇，面颊埋入对方后颈，“彼此彼此。”
“……”感受着对方臂弯的力道，叶程宇闭上眼。
几秒后，他吃力地蹭着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把脸埋入方俊胸口回拥住对方。
被胸前人的力道弄得有点痛，方俊意外地皱眉，困倦地撑起眼，垂首望向叶程宇，稍微清醒了一点：“……程宇？”
“……”一语不发，叶程宇只是静默地抱着方俊。
“——怎么了？”大手拍了拍叶程宇脊背，方俊也回应地抱住他，“案子已经有新思路了，你不用太担心……”
“俊。”
“……”听对方这么一叫，方俊一笑。
伸手揉了揉叶程宇发梢，他长长吸了口气，拉长声音释然道：“果然——”抿唇吻了吻叶程宇发梢，他淡笑，“还是听你这么叫我比较舒服。”
“……”
笑得愈加灿烂，方俊把叶程宇搂得紧了点：“像小媳妇儿唤老公。”
这句话出口，方俊就已经做好被一脚踹下床的准备。
但等了一会儿，他发现身前叶程宇居然没什么反应地继续拥着他。
这下方寸有点乱，他意外地怔着，有点无措。
“俊。”
“……嗯、嗯。”
一向习惯了捉弄叶程宇，被对方这么温柔反将一军，方俊心脏真有点超负荷运转。
“过两天，我要回国。”
“嗯、嗯，我知道。”方俊点头，“之前你不跟我说了么？”
“如果我不回来了呢？”叶程宇声音低沉而阴霾。
“……”方俊还有点没反应。
滞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道：“什么……意思？”
“如果我回国以后，不回来了呢？”
“……不回加拿大？”
“嗯。”
“呵，你这开什么玩笑呢？”
“……”
“你事务所在这边，你能不回来？”
“事务所是死的，人是活的。”叶程宇面无表情地继续阐述，“如果需要关事务所，很容易。”
听着对方没情绪的声线，方俊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对。
松开抱住叶程宇的手，他想看看对方的脸。
但那小子就像树懒抱树干一样紧搂着他的胸，就是不抬头。
“不是——”哧笑一声，方俊眯眼，“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没什么。”叶程宇声音带了点调侃的笑，“随便这么一问而已。”
“程宇，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我不说了么。”叶程宇调笑着，“开个玩笑罢了，没什么特殊——”
“如果你不回来了，是吧。”方俊有些烦闷地打断他，“什么意思，你是真不想回来了？”
“……”
“就在国内发展了，不回来了？”
“……”
对叶程宇一直沉默的态度莫名感到不解，方俊深深吸了口气，彻底从倦怠状态中清醒过来。
“为什么问我这个？”
“……”
“你是想争得我同意？”
“我不说了么——”叶程宇终于抬头，“我就随便这么一说，没别的什么意思。”
方俊看不清他表情。
“你这次回去，是要看你母亲是吧。”方俊向对方确认。
“对。”
“怎么——”方俊爽快推测，“他们刁难你了？”
“没有。”叶程宇摇头，“不跟你说了么，我只是——”
“如果他们一定让你回国发展，无所谓。”
“……”叶程宇一愣。
“你要辞职，也无所谓。”方俊一字一顿。
“……”
伸手重新按上叶程宇后脑，方俊硬把对方压回怀里：“那我就跟你一起辞职。”
“……”叶程宇撑眉。
“你回国，我也回国。”
“……”
“——这样可以了吧。”方俊带着责备意味地揉着叶程宇发梢。
“……”
身前人一直没回应。
方俊就那么搂着对方身体许久，才又重新喃喃着开口，声音带了点脱力：“我说……”
“……”
“你为什么总做这种事情？”
“……”
“想方设法逃走？”
“……”
“找借口离开？”
“……”
“你就不能——”闭上眼，方俊把叶程宇抱得更紧，“好好安一安心么？”
“……”叶程宇静默听着对方温柔的斥责。
“安心呆在我身边，嗯？”
“……”
“咱不是在办案，你不用假设那么多情景明白么？”方俊浅笑。
“……”
“因为最后结果只有一个——”
叶程宇在方俊身前动了动。
“——我不可能对你放手。”
“……”
“你喜欢逃是么？”方俊苦笑，“好，那你就去逃。”一字一顿，他视线在黑暗中闪烁着灼烈，“可劲儿逃。”
“……”
“但别怪我会去追你。”指尖扯进叶程宇发梢，方俊倾肠，“用我的方式，非追到不可。”
“……”
“直到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
似乎被对方震撼了般，叶程宇一直没说话。
方俊就那么静默地抱着他，无言地耐心等待着。
“方俊。”
不知等了多久，对方终于开口。
“你知道么，我妈因为咱俩的事情得了抑郁症。”
“……”
“我这次回去，就是为这事儿。”叶程宇声音很沉闷。
“……”
“咱相互喜欢——又怎样？”
“……”
“这样不够，明白么。”叶程宇拧眉，“根本不够。”
方俊莫名感觉心情一瞬像坐了滑梯。
“如果咱交往对她的影响这么大，我不能那么自私。”
“……”
“如果她一再坚持——”叶程宇抬头，盯向方俊灼然的眸，“我们可能就——”
叶程宇一句话尚未完，方俊便凑上前狠狠吻住了他。
饱含深情地蹂|躏着对方唇畔，方俊掌心揉上对方发梢，力道几乎能把对方摧毁。
任方俊在自己唇中索取，叶程宇没有拒绝。
此刻心下汹涌的难耐感，已然快将他整个吞噬。
就那么和叶程宇唇齿纠缠了不知多久，直到舌尖吸得发痛，方俊才作罢。
垂眸盯着叶程宇，他视线迷离地微喘着，沉声：“叶程宇。”
叶程宇情愫千杂地回望着他。
“我爱你，你明白么。”
“……”叶程宇嗤笑一声。
指尖勾着方俊后脑，他狠狠扳着对方皮肤，闭上眼：“我怎么可能不明白。”
我特么也爱你。
“就是因为有太多不定因素，他们才有余裕担心多想不是么。”
“……”
“我问你，如果生米煮成熟饭呢？”
“……”
“如果我们就是不能分开呢？”
“——你在说什么胡话？”叶程宇侧开眼。
方俊又把他扳回来看着自己：“胡话？那好，程宇，我问你。”他恳切，“如果我们真心相爱，彼此开心，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你——”
“你说你留在我身边是自私，那我问你，你母亲剥夺你追求幸福的权利算不算自私？”
“……方俊？”叶程宇错愕地睁大眼。
“如果你觉得我在说胡话，那好，答应我一件事。”
“……”
“我让你看看我到底有多清醒。”
“……”
“叶程宇，跟我在这边领证。”
“……”
“跟我结婚。”方俊声音决然，“就在这边，我们去领证结婚。”
“……”
“我要你这辈子都只属于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