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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萍移步在前,昊正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他见过碧落圣女连菱,心里隐隐觉得,这个妹妹虽然和连菱长相颇有点神似,但远没有连菱那么好相与。自己的性命被交在了这个人手上,实在是有点不好的预感。
连萍带他走过议事堂后的长廊,进入一间空旷的大房间之中。这房间四方密闭,没有窗户,都是陈年发黑的木板。墙上点着油灯,显眼处挂着一副篆书,上书“观想”两字。除此之外,四面墙壁空空如也,一无所有。
地板上靠墙之处,摆着两个主从蒲团,地板上也是什么都没有。连萍往那主座上一盘坐,然后拿出一枚传影玉简往地板中间一丢。顿时玉简上光芒四放,显出一片血红。血红之中,正是矗立的黑色自生碑,上面显示出一个排行榜来。
高居榜首的自然是唐肃,其他人依次往下。约有三分之一的名字排在末尾,颜色已经变成灰色。这些排名依然在不断变动,不断有人名字变灰。
“昊正,你的历练颇为简单。等这榜上只剩下排名第一、第二两个伍院时,我会带你进入自生碑中,参与这两个伍院的最后决战。不论胜负,这一战之后你都可以出来复命,恢复你的王爷身份了。在此之前,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一步也不许离开。”
这娇贵的昊正虽然说现在不是王爷了,但一旦在她这里出事,后果真是不可想象。虽然说皇帝的圣旨上是说历练伤亡翠玉宫是无需承担罪责的。但实际后果会如何,谁也不知道。尤其是昊正的安危,完全是她丹阳阁来负责的。即便坤元帝真的不追究,鬼玄阴他们刑堂一脉也必然以此为借口逼迫她放弃丹阳阁代守之位。
她的想法也很简单。昊正就老老实实待在她丹阳阁的观想屋中,一步也不要出去。丹阳阁内外禁制重重,可谓金城汤池。再加上她在这里一步不离地看着,不管是外人出手还是这小子要自杀,她都不会给对方一丝一毫的机会。
至于后面的自生碑之中的决战,只是筑基修士之争。以她一个虚丹圆满的女冠给他护身,完全可以掌控住局面。真要出事就是怕刑堂一脉有什么其他的阴谋。但是自生碑已经限定鬼玄阴无法进入。她虚丹圆满的境界,紫府之下没有敌手,不怕他们玩出什么花样出来。
现在唯一让她难受的,就是不得不和这个身体虚弱的纨绔王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一呆不知道还要三天还是五天,真是尴尬得空气都要凝固了。
昊正也在旁边的蒲团上坐下,望着虚影之中的自生碑。连萍将他晾在一边,自顾自地调息运功,两人沉默良久,半晌无话。
看着这自生碑上数据的变化,昊正不难推断出这上千人的排行榜之战,还需要至少十多天才能决出前两名。他立刻明白了连萍的计划。为了绝对确保他的安全,在进入自生碑之前,这位女冠打算就这样把他关在这四面封闭的房间里,寸步不离地守着了。
这法子真是简单得可爱。但就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笨人有笨办法,这的确很管用。
可是和这么一个无趣的女子关在这房间里处这么长时间,那可真是足够无聊的。
儒家不修禅定,昊正也不会调息,盘坐着只能无聊。他望了一眼这看似年轻的丹阳阁代守。她看起来就和自己一样,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虽然是盘坐闭目运功,但眉头微蹙,朱唇紧咬,却是一副坐不住的灵动少女的样子。
修士的年龄不可以以凡人来衡量。除非到了神衰气散,寿元将尽的时候,一般都不会看出老态。尤其是女修,年龄更是绝密。虚丹女冠要到九十之后才会进入衰散的阶段,在此之前都和少女无甚差别。
昊正有些失望。偏偏是碧落圣女闭关的时候,他被派到这里来历练。如果是圣女执掌大局,他相信可保十全安稳。但换了这个小妹妹,局势就难说得很了。
“代守,”昊正想起一事,忽然一阵莫名的紧兆涌上了心头,“不知我那弟弟昊奇,现在又在贵宫中何处呢?”
陪着这个病王爷枯坐,还要时时警戒,连萍也没怎么专心运功。这些皇亲国戚家本来风流公子哥儿就多,连萍也一直戒备着这王爷跟自己搭讪。故而一听他说话,便停止了调息,不耐烦地回答:“令弟弟有本宗刑堂负责安全,如今在苦刑树宫中。”
昊正却又没由来地一问:“请问代守,这自生碑,是否随时可以进入?”
“只要头名还没有决出,自然是随时都可以进入的。”连萍完全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只当他只是和自己没话找话瞎聊罢了。
她心中却是冷冷一笑,暗想你就是找再多话题,我也只是问一句答应一句,我看你能撑多久。
“那这么说,”昊正脸上露出一丝阴霾,“我那弟弟也有可能已经进了自生碑之内?”
“这不可能。我说他在苦刑树宫,那他就在苦刑宫!”
连萍简直懒得继续答话。对她来说,昊奇在哪里她根本不敢兴趣,反正是刑堂一脉负责,与她无关。但她确实是和鬼玄阴约定,等自生碑中决战之时才带二王入内。既然是这么约定的,她也就认为会是如此。
但昊正心头紧兆这么一起,可就再也坐不住了。
这么多年他安居金玉城,远离皇都,算是省了不少麻烦。但这一次,他家老爷子硬是不依不饶地将他和这个弟弟一起剥了权柄,放在一个宗派内“历练”,这其中的玄机外人或许看不出来,他却是心知肚明。
原本翠玉宫在他的地盘上,在父皇眼中,可能还偏袒了他这个不修玄功的次子。但偏偏他是忽然得到圣旨,第二日就赶了过来,而且最大的依仗碧落圣女不在。
他完全不知道弟弟是否早得到了消息,在翠玉宫中做了什么布置。所以他其实是极为被动的。
三皇子昊奇虽然飞扬跋扈,喜怒无常,但是行事心机深远,绝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昊正暗想,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时候弟弟恐怕已经不在苦刑宫,而是已经和古问天一起潜入自生碑之中了。从现在到决出一二名,这三五天的时间,足够他们在自生碑中设下天罗地网般的陷阱,坐等他去踩了。
他羸弱之体,其实并无兴趣争夺皇位,但他即便如此说,别人也不会信。这一争其实是生于俱来,不死不休。他绝不可以坐以待毙。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让旁边这个天真烂漫的女冠知道其中险恶,早做布置,避免进入自生碑之后被动。
就这个女人对自己冷冰冰的态度来看,无论自己说得如何危险,她都只会表面冷眼以对,内心嘲笑自己杞人忧天,贪生怕死而已。
但怎样的女人,自然就有怎样的办法对付。
昊正微微一笑,说:“弟子以为,代守大人修为高深,心思确实却是单纯得很。如若不信,弟子愿意与代守大人打个赌。”
“打赌?”连萍竟然听到这人变着法子说自己头脑简单,这正戳中了她的痛处,不由得心头火起,对这公子哥儿的戒备全抛个干净,怒道,“赌什么?”
“弟子就赌代守料错。现在我那弟弟昊奇,必已不在苦刑树宫中!”
……
此刻鬼玄阴正在长老静室中安坐养神。至于自生碑之中的战绩,他仿佛和自己无关一般,连看都没有去看。
其实此事也可以说真的和他无关。秦尊阳为了确保自生碑之战之中真的全凭实力,不受外界各部势力的干扰,不但设置了强大的禁制阻止紫府修士的进入,而且还隔绝了内外的信息交通。自生碑中发生的一切事,即便使用传影玉简也无法传出。从外面除了能看见不断变化的榜单之外,什么也无法看到,更别提内外勾结了。
他只需要在这里静待二王相争的结果即可。一旦云王的死讯传来,他会即刻召集长老会议事,逼迫连萍卸下代守之职,自己挑选一名可靠的弟子暂代。
他也反复考虑过,即便此事未成,真要追究起来,也没什么可惧。他早已将各种痕迹清理干净。底下这些办事的人很多自己都不知道在办什么,应该是交代不出什么的。
这时一名执法弟子在外禀报。
“丹阳阁又来人了,这回手持代守符印,要求一定要亲眼面见霞王。”
连萍那边这回已经是第二次派人来要求见霞王了。看来这个女子也并不是完全没脑子,她大概是隐约猜测霞王和古问天已经是提前进入自生碑中去了。但这也无关大局。古问天既然做了这事,自然对这种情况也早有准备。
之前丹阳阁的来人被他的手下带着在刑堂里等了半晌,最后以霞王正在静修,拒绝见客为由,直接打发走了。没想到连萍不依不饶,这回连代守符印都拿来了。
掌门不在时,代守符印如同掌门亲至,这种要求即便他是刑堂长老也不能违抗,否则就是背叛师门了。
“我闭关了。”鬼玄阴冷冷一答,“此事不必禀我,让副长老处理即可。”
那执法弟子受命往外退了,鬼玄阴将手一挥。他静室玄关上的厚重石门,立刻轰隆隆一声关闭了。至于丹阳阁来人,就让他们和刑堂副长老好好去找就行了。反正除了他之外,外面没有一个人知道霞王和古问天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