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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御抱起小男孩,谢景林上前伸手笑道:“劳烦世子妃了,把孩子交给小弟吧。”
萧御微微皱眉,低头看着小男孩双手紧紧抓着他衣襟的模样,显然他不想让谢景林抱他。
“不用了,我送他回去就是了。毕竟是我们养的宠物吓着了孩子。”萧御笑了笑,转头看向谢景修。
谢景修无法,只得道:“他住在祖父的院子里,我带你过去。”
他不喜欢孩子又能如何,谁让心上人是个心软的大夫。
一行人往元老王爷的院子里行去,路上遇到了几个贵夫人带着仆从从后宅中走出来,有些惊讶地瞅着前面这几个人。
谢景修等人遥遥地施了一礼,因为这边都是女眷,不便往跟前凑近,却没瞧见那三人面上好奇探究的神情。
才刚暗中议论过那位身为男人的世子妃,这就在路上遇见了,岂不是招人把他打量个清楚?
萧御抱着孩子走在最前面,很快便消失在花丛掩映的小径尽头。
三个贵夫人仍旧端庄怡然地走出元王府的大门,却又心照不宣地一齐上了周夫人的马车,另外两辆车便缓缓地跟在周家的马车后头。
“还以为有多狐媚子,不过是个俊一些的少年人……”
“谢世子也太不挑了……”
女人们低声嘻笑的声音掩藏在马车里,三人面上尽是相同的讥诮神色。
陈夫人拿帕子沾了沾额角,笑道:“依我看,他这世子妃之位,倒也坐不长。谢世子到底是比那谢二少爷更值得好女子托付终身。”
周冯二人相视一眼,笑意淡了,车厢内一时寂静下来。
陈夫人左右看了看,眉梢飞起,笑了一声:“车里只有咱们姐妹,二位姐姐有什么好忌讳的,倒是装模作样起来了。”
周夫人笑道:“瞧姐姐说的,咱们老爷都是一条船上的英雄,自己人面前有什么好装模作样的。”
陈夫人撇了她一眼,轻摇着手中的帕子,笑道:“朝中大事,咱们自是不懂。这后宅当中却是女人的天下。老爷们总不将女人和后宅当回事,却不知他们成不了的大事,惟有女子可以轻易实现。”
冯夫人低声道:“可……如今谢世子为皇上所厌弃,若是沾上他,又哪有什么好事?”
陈夫人笑了笑,并未作声。
三人心知肚明,她们的夫君都在李家的船上,惟李相马首是瞻。既然那位老大人在谢景修被皇上斥责之后更加想要拉拢谢景修,她们只要将事情办好就是,何必过问原因。
还有什么比姻亲更加强有力的盟约?只要是一个能拿捏得住丈夫的女人,便是百炼钢也要化为绕指柔。
李贵妃不就是最好的榜样?当年年少气盛的永荣帝,比之今日的谢世子又差在哪里,还不是被李贵妃控在了手心里。
谢世子现在被那小大夫蒙了心,当年帝后少年夫妻何尝没有情深似海,如今又是什么光景?若不是皇后身后还有一个尚算得力的家族,只怕那小太子早在天子的默许之下死于深宫之中的阴谋手段了。如今皇后费尽了心力,也不过保得小太子的性命,只是那小小身躯却早已被祸害得虚弱不堪了。
周夫人拉着陈夫人笑道:“我可听说姐姐家中养着一个天仙似的美人儿呢,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是当成公子一般养大的,连武艺兵法也不输男子。可恨姐姐从来不把人带出来让咱们开开眼,这满京城的世家子弟想要求个亲也找不着门道,如今看来,原来命定的良缘在这儿等着呢。”
陈夫人笑了笑,不置可否。周冯二人面上恭维着,偶尔相撞的视线当中却透着同样的不耐。
萧御抱着小娃娃送到了元老王爷的院子,一个小丫鬟忙将他接了过去,对着谢景修和萧御又是下跪又是告罪。
萧御大概看明白了形势,这小娃娃只是王府庶子的庶子,生母地位卑微,如今已不知被卖到了何方,连谢景林都不待见他。老王爷把孩子养在自己院子里,却也并未过多关注,大概是想庇护着他,防他被有心人害了去吧。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多帮助了。
如今他只是不慎招惹了谢世子的一只宠物,就吓得贴身丫鬟如此惶恐,看来在王府下人的眼中,这娃娃还没有毛毛的地位高。
萧御唉声叹气,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谢景修带着萧御离开王府,见他一路上若有所思的模样,开口道:“其实,我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
萧御惊讶地看着他。
他是从冯老大夫和二九那里听说过一些谢世子小时候的事,因为元王妃的不管不问,谢世子三岁时险些丧命,是冯老大夫救回了他。
“我小时候曾身遇险境,后来,是冯老大夫告知了祖父,祖父这才注意到后宅中事。”谢景修双目望着虚空的远方,面上竟有一丝落寞的神情,“祖父是清闲不住的人,从来不会在王府中多呆。他命人将我抱到他的院子中养着,差不多,也就是谢靖如今的情形。”
谢靖就是那个小娃娃的名字,连族谱都没排,名字也只有一个单字。
萧御抓住谢景修修长如玉的手,心里霎时涌起一股心疼。
王府后宅一直是丁侧妃主事,谢景修那时候只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管的小娃娃,又没有请封世子,满府当中谁会拿他当回事。
他还占着一个嫡长子的名义惹人眼红,只怕境遇比刚才的小娃娃还不如。
“世子……”萧御温柔地摩梭着他的手,轻轻叹道。
谢景修趁势有些软弱地将头靠在萧御肩上,低声叹息:“幸好,如今终于有你在我身边。”
萧御感受着脖颈边柔软温暖的触感,鼻端却是谢世子身上那特有的冰冷清新的熟悉气味,简直将一颗心都软化了,点头道:“是,我会陪着你的。”
“以后钰儿要时刻地记挂着我。”谢景修道。
萧御自然点头应承。
“要时刻对我温柔,不能随便生气。”
萧御哪里敢不答应。
“要听我的话,对我言听计从。”
“呃……好。”
“今晚就圆房吧。”
萧御:“……滚。”
谢景修坐直身子,修长的眉毛紧锁着,不满地看着萧御。
“任性也要有个限度。既然不愿意履行服侍本世子的义务,当初何必下嫁。”
萧御:“……”
讲理吗?讲理吗谢世子?!当初是谁拿着圣旨砸人一头包的啊!
“反正也没有人在乎本世子的感受。”谢景修将手肘架在车窗上,手心撑着额头,神情厌倦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萧御没理他。
“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谢世子道。
萧御:“……”
车外突然传来一阵吵嚷,马车一颤猛地停了下来。谢景修眉头皱起,伸手揽住被颠得倒向车壁的萧御,沉声道:“老六,外面怎么了?”
老六稳住乱踢蹄子的马,回道:“世子,前面有人在闹事,我们绕个道吧。”
老六话音刚落,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李公子请自重,我只是一个大夫,是贵府请我来给尊夫人看诊的。”
谢景修和萧御相视一眼,一同认出了外面那道声音。
居然是简六小姐。
“有人抢人?”萧御疑道。
谢景修撩起帘子看向外面,摇了摇头。
马车前不远处,简六小姐和她的丫鬟被一个锦衣公子带着几名家丁围在中间,只是那气氛却并不旖旎,那锦衣公子不像是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浪荡子,倒似乎对简六小姐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我呸!”锦衣公子往地上啐了一口,举着手里的扇子指点着简六小姐,“你算是哪门子大夫?当初我求着你给蕊娘看诊,你不是自称只医百姓不医贵人的么?!蕊娘熬不过三天就去了,如今你倒是为那个毒妇折腰了!”
简六小姐身边的丫鬟怒道:“李公子未免欺人太甚。你让我们小姐给你那奴婢看妇人病,这不是侮辱人是什么?!”
萧御在车中听得皱眉,那李公子也被激得大动肝火。
“看不起一个奴婢,你又是什么高贵的货色?以前你巴着元王府的势老子不敢动你。现在怎么不端着你的架子了,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么?也不过是狗眼看人低!”
听着外面越来越喧闹,萧御看了谢景修一眼。
谢景修面无表情道:“老六,换个道走。”
他看向萧御:“别替无关人等担心,不会出事的。”
萧御点了点头。
乌蓬马车麻利地转了一个方向,朝着另一条小道上驶去。
简六小姐猛地转头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双目染上一缕红色,哪里还有刚才手足无措的模样。
“我们走。”简六小姐低声道,带着丫鬟转身离开。
正在叫嚣的那李公子顿时傻眼,马上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指挥家丁将人拦下。
两道身影突然凭空出现似地拦在正欲追击的几个家丁身前,那两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却令人不敢忽视,显然不是普通的打手。
简六小姐带着丫鬟匆匆离去,直到坐上马车时仍旧面沉如水地紧紧攥着手心。
谢景修召回派到她身边的暗卫之后,她便从镖局雇佣了两个人护卫左右。她向来是个细心的人,对自己更是格外珍惜。
自从简家医馆失去元王府的支撑,元王妃也被赶出王府,如今不但不能为医馆出一分力,反而凭空添了许多麻烦。她失去了清高的资本,她必须给贵人看诊,必须去赚高额的诊金。
像今天这样的麻烦已不是头一次遇见了,她能靠自己的能力自保。只是没想到即便在街上遇见了,那人竟无情至此,任由她陷入麻烦当中……
简六小姐匆匆地回到医馆,迎面遇上从后宅里走出来的秦嬷嬷。
秦嬷嬷带着两个小丫鬟,手里抱着两筐药草,正一起往外走。
简六小姐看那药草眼熟,唤住秦嬷嬷,走了过去翻看。
“这不是我在院子里晒的草药么?嬷嬷要搬到哪里去?”
秦嬷嬷福了一福,笑道:“表姑娘,是王妃娘娘闻不惯这药草的味道,总觉得恶心,特令老奴把这些药草搬得远一些。”
简六小姐猛地闭上眼睛,眉头紧紧皱着。
“搬回去。”片刻后她冷声道。
秦嬷嬷一怔:“可是王妃娘娘不喜欢……”
简六小姐睁开带着血丝的双眼,冷冷地看着秦嬷嬷。
“我说,搬回去!马上搬回去!”简六小姐突然厉声怒道,不复素来的沉静温和,“不管谁喜欢谁不喜欢,谁也不准动我的草药!”<!--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