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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二)、红尘不负初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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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似乎比司马玄说的更急。

    本就疼痛的肩膀连带着手臂的酸楚,她在水中艰难的划动。水压极低,似乎要压迫出胸腔里仅存的一丝空气,窒闷难言。

    游了片刻,已经能看到前方白色的亮光,却在突然间有一道黑影从亮处渐渐显现,原本是很小的黑点——

    却转眼到了近前。

    一条梭状的鱼,满口的尖牙看着便让人通体生寒。背脊上的鳍似乎带着尖尖的刺,从东方雁身前游过,对一个大活人视若无睹。

    东方雁闪避不及,被尖尖的鱼鳍带出一条血痕。

    她回身,奇异的看得见血色在水中由殷红转为淡淡的粉色,再在水中洇开最终变为无色。

    她心有警惕,一直紧盯奇怪的黑鱼似乎没有异状,准备转身的一刻却突然——

    黑鱼似乎察觉到什么似的!突然转身向着这边冲过来,似乎完全无惧水中湍急的力道,逆流而来的身法也无比的矫健。

    东方雁不敢随意动作,尽量小幅度的泅水,不让自己顺着水流原路冲回。

    那个洞穴依照这样涨潮的速度大概已经被完全淹没,此时再被冲回去应该也是死路一条。此刻只能警惕的盯着面前逡巡的黑鱼,这家伙给她带来的感觉,是比淹死更强大的威胁。

    黑鱼似乎闻到什么味道一般,围着东方雁转了一圈。似乎是狗儿在嗅感兴趣的物件儿的气味,好在似乎也没再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索性也并没有碰到东方雁衣角,又徘徊一阵儿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到,又转身往里游去。

    东方雁无声的松了口气……

    手臂突然被谁拽住?!她一惊,下意识的挣扎扭动得肩膀一痛,没人注意到淡淡的粉色透过裹伤的布帛洇在水中。

    东方雁借着光努力看清自己被抓住的另一只手,看到一角玄色的衣袍,司马玄追上来看着她一笑。

    东方雁不满的嘟嘴,肩膀相较刚才又经历了游泳的拉扯,此时更加疼痛。司马玄水中抿唇露出笑意,拉着手中她的手臂往前带去,有人帮助,一路来自然也轻松了许多。

    两人逆流前进,眼看就要到达光亮之处,却没注意身后黑鱼矫健的身形水中又是一顿!顺着淡淡的粉色飘来的方向原路调转返回,转眼就要追上了即将游到黑暗尽头的两人。

    东方雁下意识的回头,黑鱼已经近在咫尺!

    她一愣?!挣脱司马玄拉着她手臂的手,吃力的从怀中摸出紫玉折扇,推出薄韧,水中努力一刺。

    鱼在水中,自然滑不丢手。轻轻一扭便躲过了东方雁的刀锋,似乎还准备蓄势而发扑上东方雁,尖牙闪闪寒光,分外渗人。

    近乎到了洞口的东方雁此时借着光,刚刚能看清黑鱼的大概样貌,尖利的齿在白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光,背鳍上的刺也像是倒插的匕首,薄扁而尖利,身上覆满细密的黑鳞,眼睛却是空洞的白,她被这奇怪的样子一惊。

    好家伙,太丑了……

    她一愣,便不自觉的从口中冒出一连串的水泡,借着光看得出晶莹通透,水光潋滟。

    原本准备再次出击的东方雁再次落空。

    黑鱼在视线中一闪消失,在黑暗的水中留下一个暗暗的黑影,便转眼融入了黑暗。

    随着光的角度变化似乎突然闪现出许多白点,看起来像是在石壁的犄角旮旯缀着的珍珠,然而却肯定不是珍珠。

    东方雁准备细看,却忽然觉得空气一窒。

    司马玄被挣脱后转眼与东方雁分开了几丈,水中的冲力和人的体力不成正比,一松便自然就拉开了距离。

    她似乎觉得眼前一黑,白光打进黑暗中下意识一瞥——

    似乎有鱼鳞反光的色泽在最近的白点处闪现,不经意瞥见最深处似乎是他们逃出的洞穴的方向,凭着记忆中似乎在更远处有白色的光一晃而过,在模糊的视线中竟然如此清晰。

    东方雁来不及看清,水中的压力席卷而来,只觉得胸腔一阵压迫,手在水中徒劳的挥舞挣扎,身子一轻,就要被水流冲走——

    突然被什么力道带过手臂,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人影渐渐贴近,口中有些微的空气透过唇齿渡过来。她下意识的一舔,似乎感觉到手上的力道一僵,来不及反应,身子又是一重。

    ‘哗啦——’

    一声水声从耳边响起,入眼便是一片光明。

    东方雁刚刚获得空气,在水面上捂着胸口大口的喘息,司马玄神色微微的不自然,胸腔却也是难以抑制的剧烈起伏。

    下一句几乎是喝骂出声:“你蠢吗?刚才为什么放开我!”出口似乎是自己都没想到的严厉和怒意。

    东方雁呆滞的转过头看他,仍是止不住的大口喘息,眼中不知是河中的水,还是本身的激动泛起的水意,呐呐看着他几乎是呆愣的表情。

    看着她眼中的水光和呆滞,甚至读出来有些委屈的神情……

    他不由暗恼,自己话说得太重了?

    他微微软下神情,却一瞥瞥见她手中紫玉折扇薄韧出鞘,被她紧紧握在手中。

    刚要询问,却听到有人兴奋地大喊:“玄和小宴在这里!”

    东方雁微微匀了匀气息,手中折扇薄刃收鞘揣回怀中,一扬手远远地摇摆表示他们没事。

    不等司马玄的询问出口,小船已经驶到了近前。

    水波微微荡漾起东方雁一头黑发,有一缕贴在胸前带出水波般盈盈一簇的起伏。

    司马玄一呆,回过神来,却几乎是狼狈的别过脸去。

    有人伸出手来拉了东方雁上船,再伸出的手却是细润纤细的手掌,向司马玄探出,船上的她,尽显狼狈——湿发披散衣袍紧贴,脸色惨白。

    却在此时微微一笑,伸出的手秀细而坚定,在光斑模糊的视线中似乎只剩下了这张近乎是狼狈的小脸,巴掌大的小脸洗去了碳色的易容,多年的分别第一次清晰地呈现在自己的眼前。

    微微的笑容似乎回到了七年前那张纯净的笑脸,却稍加青涩与成熟间的反差——更加引人入胜。

    瞬间的惊艳让司马玄忘了动作,只是呐呐的看着……

    东方雁又努力往前探了探,“上来,玄。”

    司马玄终于回神,一手握住眼前细弱的小手,小手太过纤细,如同孩子的手,几乎可以被大掌轻松握在掌心,他一愣。

    看她投来疑惑的目光终于回神,借力一翻到了船上,又是一个微微的震荡。

    轩辕酌兴味的看着眼前衣衫尽湿狼狈的两人,在东方雁莹润光洁的小脸上稍作停留,又不露声色的转眼看到司马玄——因为泅水被拉开的中衣一角,那被撕裂的斑驳。最后在东方雁衣袍紧贴的身体细细打量纤弱的骨架,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也在此刻展露的淋漓尽致。

    不待欣赏,便被司马玄脱下湿尽的外袍胡乱的披上,掩去了月白衣袍不经意展露出的细弱风光,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瞥了一眼悠闲自得的轩辕酌,视线一错而过。

    不理会东方雁一脸蠢萌,此时拉起玄色外袍的衣角,看还在滴水的外袍并不比自己的好到哪去,甚至天真的拧了拧那的衣角,又拉起自己的衣角拧了拧,露出一个疑惑的神色。

    蠢萌表示你的衣服也很湿,为什么要给我穿?

    难得的天真而呆软,疑惑望向他的眼神,一言难尽……

    一艘大船转眼到了小舟跟前,放下绳结做的简单梯子供几人攀爬,甲板上傅青松几人关切的神色毫无掩饰的传来,东方雁仰首望见先是感动。

    随即想起什么似得,急忙拉过凌乱的发假意的遮掩,却没注意上方细碎的耳语。

    “唉唉何嘉,我怎么觉得小宴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我怎么没看出来。”

    孟旋在一旁听得心惊,急忙打断道:“这都一天一夜了,许是太虚弱了脸色苍白,快把他们拉上来吧。”

    东方雁一上船就被鹂儿急忙接进了船舱,傅青松等人一时奇怪,怎么这般急急忙忙?招呼都不打一个??只有角落的赫连朦——

    一脸咬牙切切的神情,几乎是带着厉色注视着那边紧闭的舱门。

    再转头,众人却几乎被司马玄吸引了视线。

    外袍脱给了东方雁的司马玄身上只剩下白色中衣,衣角被扯破少了一角,发冠也早不知道落到了哪去,明明一身狼狈却丝毫不见窘迫,任由众人饶有兴味的打量。

    紧贴的衣袍露出精壮的线条,流畅紧致而有力量暗韵锋芒,水滴在锁骨处聚汇,再顺着紧致的线条滑下,那风光韵致,分外引人入胜——

    半晌,他看众人还是没有反应一脸兴味的看着,终于是忍无可忍,低喝一声:“诶,看够了没有?!都没人准备件衣服吗?这秋天的风可够冷啊。”

    赫连朦不知从哪跑出来,眼眶红红一脸娇弱不胜的递上一叠衣袍,看款式却是与自己身上一身相近的。

    他疑惑的看过去,只见赫连朦低了头,可以看见耳根微微的红,“这个,我,只有这个了,那个,你别多想,本来是给小嘉的衣服,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司马玄对‘小嘉的衣服’不置可否,下意识晃了眼神情呆滞的何嘉,他一手接过。看赫连朦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微微收敛了表情。

    此时,便平静问道:“怎么了公主?还有话要说吗?”

    赫连朦抬起头,首先映眼的便是微红的眼眶——恍惚便是脆弱盈盈,使整个人看起来娇弱不胜,只见赫连朦又微微泛起了泪光,盈盈于睫而不落,一双睡意朦胧的大眼仿佛便带了楚楚的韵致。

    她直视着司马玄,眼中是掩藏极深的情感:“玄哥哥,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他却淡了神色,不冷不热的回答道:“也许这话你该和宴方去说,毕竟他是为了救你而落水。”

    傅青松和何嘉在一旁咬耳朵:“何嘉,你皇姐是不是对玄……”

    “我怎么知道,我几年都没回国了。”

    “不过没想到小宴看起来弱不禁风,居然……算算救了你姐两次了吧。”

    “他弱不禁风?”

    ……

    没人注意到赫连朦在一旁垂下的眼睫掩盖了神情,却有难掩的愤恨倾泻而出。

    轩辕酌却是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饶有兴味的旁观,淡淡注视着情形的发展,唇角微杨。